島主?他努力于腦中搜尋著附近海域,只隱約得了一個想法——
他依稀記得這附近有座長年在云霧間的小島,船員們皆稱之為仙人島,說是有人經過那地時,曾聽得仙語不絕、仙樂飄飄。
“我們島主蕙質蘭心、身分尊貴異常,絕非一般庸脂俗粉可以比擬!被遗劾险哒f道。
諸葛小雨頭一回曉得這海上也有劫親之事,愈聽愈是火冒三丈。他們竟想對將軍下手,此舉根本罪不可赦!
楚狂人可是她的人哪!
諸葛小雨忖量了下與來船距離,小手撫著捆在腳踝處的烏鋼軟刀,準備殺個對方措手下及。
楚狂人感覺身后人兒蠢蠢欲動,低頭一瞪,暗示她不可輕舉妄動。
“楚狂人,錯失咱們島主,你可是會后悔千年!”白發老者說。
“哼!敝T葛小雨不以為然地冷哼了一聲。
楚狂人及時開口擋去了諸葛小雨的火藥味!皣型饣迹藭r正是急難之秋,在下不便于此論及婚嫁!”
“你好好一個人才,怎么就甘心被那個昏君給利用呢?”白發老者氣得直跺腳!翱傊闳羰遣还怨愿覀兩下,休怪你們整船人命被你當成陪葬!”
諸葛小雨眉頭一皺,雙臂交握在胸前,覺得這些怪客們口氣未免過分猖狂,恍若擋在他們面前的不是一艘百人大艦,而只有楚狂人一人。
楚狂人亦察覺到這點,他見怪客們有恃無恐,暗暗擔心超前方海上恐怕是有任何不知名的海渦,而這兩名老者下愿告之,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啊。
“兩位都是人生父母養,這船上士兵們亦全都有父母子女,在家鄉等著他們平安回府。倘若前方有險灘惡流,也煩請諸位好心告之!背袢苏f道。
楚狂人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諸葛小雨望著他的背影,險些想替他鼓起掌來。
“都說楚狂人愛兵如己,果然名不虛傳。”灰袍老翁愈看楚狂人愈順眼,大袖一揮說道:“此番時節潮向異樣,你們的船若是再往我們方向駛個一寸,便會遭逢一道暗潮巨流。你們先皇海軍便曾于此一時節,在這方海域痛失一艘宮船,當時船上三百余人,無一人幸免。你們還記得這事吧?”
諸葛小雨猛打了個冷哆嗦,緊揪住楚狂人的衣衫。她偷瞄著一旁的士兵們,只見他們不是臉色慘白,便是嘴巴張得其大無比,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謝諸位恩公救了整船之人。”楚狂入神色莊重地拱手為揖。
“不用道謝啦!只要你自個兒跳到咱這邊船上,跟著咱回去與島主成親,咱便好心再指點你幾處危險水域。否則,咱要毀了你這艘船,簡直易如反掌!卑装l老者手舞足蹈地又叫又嚷著。
“你們救人是作功德,可強押人成親,也未免太不講理吧!”諸葛小雨倏跳起身,站到楚玨人身凌。
“小蹄子多嘴!”白發老者手一揮,一記麻編長繩便往諸葛小雨方向擊去。
兩船雖是隔了二十多棵柳樹寬度,但長繩凌厲之勢卻不曾須臾減緩半分。
楚狂人倏地出掌抓住那記長繩,白發老者見狀,嘿嘿笑了兩聲。
灰袍老者仍維持方才慈煦笑容,卻同時自大袖間疾射出另一記麻繩。
這回,諸葛小雨抓住麻繩,她瞇起眼,兩手牢牢握住繩端。
“起!”
她出力一喝,力道一使,灰袍老者整個人竟被她的蠻力扯飛了起來,從小船上一路直飛到楚狂人這方船邊。
只見,灰袍道人在船舷邊打溜了一圈,松開了麻繩,飛回了小船上。
諸葛小雨沒了出力點,身子驀地往后一跌,頭上撞出一個大腫包。
“好一個力拔山河的小娃娃啊!”灰袍道人說道,臉上盡是佩服之色。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受了傷,也不再和這些人啰嗦了。
“放炮!背袢嘶仡^命令道。
“且慢——”白發老者說道:“你還有你護在身后的那個粉面小子,都已經中了毒。我瞧你人高馬大,大抵可再撐個一刻鐘吧。不過,那個小子嘛……哈哈……”
繩子有毒!
“卑鄙!背袢嗽{咒一聲,猝地低頭看向諸葛小雨——
諸葛小雨正蹲在地上,半閉著眼,唇色已經由粉轉紫。
楚狂人馬上掏出懷里解毒丹,喂入她唇內。
“我調制的百毒液,若是可以讓你隨意幾顆丹丸便給破解,那我還要做人嗎?”白發老者抆腰說道,放聲大笑著。
楚狂人沒空理會人,他捧住諸葛小雨臉龐,后背冒上陣陣冷意。
“我沒事的!敝T葛小雨極力想睜開眼,可眼皮兒不聽話,直往下掉!拔矣纸o你添麻煩了,別惱我哪……”
楚狂人心痛到連呼吸都變得粗重,他撼晃著諸葛小雨細瘦雙肩,只怕她若不再和他說話,這條小命便是要去了。
士兵們全圍在楚狂人身后,只待他一聲令下,便要一擁而上沖鋒打仗,替將軍奪得解藥。
“我們不為難將軍,只要你跟我們走上二天三夜,自然雙手奉上解藥。至于你和不和我們島主成親,我們不強求便是了!被遗劾衔陶f道。
“你們行事如此不光明,如何取信于人?”
楚狂人話未落地,鷹眸一抬,右手已然取過一籃弓箭,倏地強以手勁射出。
灰袍老翁閃得快,沒讓箭射中。
白發老者的袖子卻被插入了一柄弓箭。
“好玩!好玩!再射個幾回吧!看是你毒發先倒下,還是我們先被你射死!”白發老者拍手叫好。
楚狂人低頭望著懷里已是出息多,入息少的諸葛小雨。
見著她頭兒一偏,像是永遠不會再醒來似的,他冷汗頻流到連旁邊副使都瞧出了不對勁。
“諸葛小雨!”楚狂人重重搖晃著她的肩膀。
“啥……”諸葛小雨微張了下唇瓣當成回應。
楚狂人抱著諸葛小雨,怔坐在原地,看著她唇上青紫開始蔓延到她的臉龐、頸背、手背、手臂……
他鐵錚錚漢子一條,從不怕死,所以才會選擇了從軍。
可他現在怕“死”!怕諸葛小雨死了,怕她會永遠離開他身邊。
楚狂人毅然抬頭看向灰袍道人。“我跟你們走一趟!
“將軍!”
滿船士兵全都發出驚呼之聲,諸葛小雨因而微睜開雙眸。
“痛快,送上解藥一顆!被遗鄣廊藦椫杆蜕弦煌杞馑帯
楚狂人右手高舉接過那丸黑色解藥,左手仍然牢牢地扶著諸葛小雨后背。
“嘴巴張開,吃解藥!背袢藢⒔馑幦街T葛小雨唇邊。
諸葛小雨咬緊牙關,奮力睜開了雙眼。
“你這時耍什么脾氣!”楚狂人瞪著她連眼白都泛了紫光的雙瞳,急得大吼出聲。
“藥一顆,你吃……”她從齒縫問進出話來。
“你說啥傻話!”
“你吃了……甭受他們威脅……領航離去便是……若我吃了,他們又不給你解藥,那才是天大危險……你死,不如我死……”
諸葛小雨用盡最后力氣說完話,便人事不醒。
她……楚狂人感到有一股熱氣直攻眼眶,他猝地低頭將她擁得更牢了。
如果普天之下當真只有一顆解藥,他會自己吃,因為他要替她報仇,他也不能對這些弟兄們置之不理。
但這些話自她口中說出,卻讓他幾乎落下了男兒淚。
幸而這回征戰只是虛晃一招,他現下方可只身離開,為她取得解藥啊。
楚狂人撫住她冰冷臉孔,見她已無意識,他怕解藥丹丸太大顆噎到她,便將丹丸放在口問嚼碎,再低頭,覆住她的唇,以舌尖將解藥徐徐推入她的口中。
“將軍!”士兵們再度驚呼出聲。
楚狂人聽而未聞,整副心思都擱在諸葛小雨身上。
諸葛小雨含進了丹藥,幾回呼息之后,她突然蜷起身,在楚狂人懷里劇烈抽搐著。
“諸葛小雨……”楚狂人喚道。
諸葛小雨小嘴一張,嘔了幾口烏血在他的衣襟上。
“是假解藥!”有士兵大聲說道,拿起長劍便要殺了過去。
“甭擔心,烏血是毒,嘔出來便沒事。”站在彼船邊看熱鬧的白發老者說道。
楚狂人見諸葛小雨雖仍昏迷不醒,但她指尖的烏紫卻已慢慢淡去,他這才安下了心。
他卸下自己外袍,將諸葛小雨裹于其間,放置子甲板上后,轉身說道:“副使,這船暫且由你與火長共同控命。待你們和后頭海鶻船會合之后,再聽命于兩船之齊將軍,直至我回船為止!
老副使點頭。
“我原不該棄你們而離船,然則我今晨收到探子回報軍情,說是羅夏國軍船因著內哄而失了航徑,目前仍在兵荒馬亂間,我現下方起程去取回解藥!背袢嗣娌桓纳卣f著穩定軍心之謊言!胺甏藙∽,軍心最需安定。將士們務必一心助著副使、火長,休得鬧事,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笔勘鴤兟曊鹛斓氐幕卮,讓船身為之震動著。
楚狂人望著士兵們戒慎恐懼臉孔,他忽而彎身,朝著所有人拱身致歉。
“實不相瞞,這諸葛小雨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因為調皮跟著上了船。我怕各位弟兄顧忌船上有女人一事,于是不敢揭穿她的真性別。我此去若有任何不測,將來狂島便全交給她處理,諸位全都是見證者。”楚狂人簡單說道。
士兵們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個個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
“鄧九、李十七,我與諸葛小雨之間確實清白,適才方敢說出那般毒誓。你們過度戲弄人,仍為軍法不容,然則如今我身中毒,船上急需要人手。你們便將功贖罪,代我好好守護她的平安!背袢顺谅曊f道,神色凜然地望著他們。
“是!”鄧九、李十七聞言,涕淚縱橫,忙不迭地說道。
楚狂人側身再看了諸葛小雨一眼,確定她氣色已然好轉后,他提氣于胸間,一個躍身站上船邊,再借著彈跳力道,借力使力,一個眨眼瞬間,便站到了對面小船上。
白發老翁及灰袍道人一見楚狂人乖乖就擒,兩人呵呵笑著張開帆,拿起船櫓,整艘船便飛快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工夫,軍船便只能隱約瞧見三桅風帆輪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