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震驚、懷疑,萬般思緒輪流在她臉上浮現,她沒聽錯吧?他說這個“家”以后要歸她打理?
“家”這個字眼像是一記響雷,炸開了她心中對他所剩無幾的防備。
自從離開自己家,進入飄香樓,再被賣進了王府里,她的心一直以來都是飄飄蕩蕩的,沒有一個依歸。
她不敢奢望王府會是她的家,因為這里沒有家人,只有一大堆的仆傭,還有一個總是生著氣的他。
可現在他卻說這是她的“家”。
感動的淚在轉瞬之間侵占了她的眸眶,透著那層水霧望著東方縱橫,他那張英俊不羈的臉龐深深地刻上了心。
“喂,哭什么哭啊?”粗厚的手掌突然往香浮臉上一抹,他的表情帶著一股濃濃的別扭。
“我有家了……”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從認識他以來,他的表現永遠都是那么的火大,好像不管她說什么、做什么,都能輕易地觸怒他。
就算是這陣子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對她好,可是她卻也只是把那當成是他的內疚,畢竟,她是在王府里受的傷。
真的沒想到,他會開口這么說。
家……原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擁有的東西,驀地送到眼前,她的胸臆之中充滿了溫暖與踏實。
看著她那感動莫名的模樣,東方縱橫先是扭捏地撇了撇薄唇,然后粗聲粗氣地道:“你這女人也真奇怪,打理一個家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你在感動個什么勁!”
“我會努力的,我跟你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她邊說邊抹去頰上的眼淚,淚中帶笑地說:“謝謝你……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這個男人呵!她覺得自己心里,全都裝滿了他。
沒想太多的,她不顧矜持,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這舉動,讓東方縱橫的臉色頓時柔了。
如果只是給她一個家,她就能感動成這樣,甚至投懷送抱而來,那么他不介意再多做一些。
她要的……真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少。
雙手不由自主地將她圈得緊緊的,向來不羈的心似乎多了一道牽絆的身影。唉,不是好事!真的不太好……
*
“香夫人,廳里有個客人說要見你呢!”
“見我?”這個消息讓香浮狐疑地挑起細細的柳眉,對于為什么有人會來到王爺府卻指名要找她很是不解。
她不過是個地位微不足道的小妾,就算是那些想要來攀權附貴的人來找她也沒用吧!
瞧見香浮臉上一閃而逝的猶豫之色,前來通報的小福子機靈地道:“香夫人,若是你不想見不打緊,小的這就去替你回了他!
現在別說是他了,這府里的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對于這位香夫人感激到不行,要不是她說情,大伙哪里還有份差事可以養家糊口。
所以,誰也舍不得讓這人美心善的香夫人受上一丁點兒的委屈,都把她真心的當主子看待,大家也偷偷討論過了,就算以后王爺娶了正妻,這位香夫人在他們的心中地位還是不會改變。
“別……等等!”瞧小福子那一副急驚風的模樣,香浮心里覺得好笑,真是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仆人,主子的性子這么急,底下的人也跟著急匆匆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對方會指名見她,但來者是客,她一見也無妨。
。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端坐在這個宣麗堂皇的大廳里,東方觀云有種眼睛一亮的感覺。
這座他賞賜給弟弟的大宅子他曾來過,雖然貴氣,卻看不見什么人味,但現在,高雅依舊,然而微微變動的一些小擺飾,竟讓整體看起來更加有人氣,像個人住的地方了。
這改變……是誰帶來的呢?
一來到大廳,香浮便見一身形頎長的男子正在把玩她親手擺在大廳里的一對瓷偶,她有禮的出聲,“敢問這位公子是……”也是提醒客人主人家已經到來。
聞言,東方觀云旋身,不語地含笑打量著端站眼前的她。
果真是個道道地地的美人胚子,她的美純然而不張狂,給人一種宛若水一般的溫柔嫻靜。
香浮清亮約陣將東方覲云那俊逸的容顏和一身錦衣華服打量了一遍。
那和東方縱橫神似的五官和渾身的霸氣,兩人簡直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給印出來的,普天之下,誰有可能跟他家王爺像得猶如同一娘胎出生的呢?當下,她對來者的身份已經了然。
雙膝忽地一跪,她沒有誠惶誠恐的驚懼,大大方方地請安!盎噬辖鸢!
喝,這個姑娘多么的蕙質蘭心呵!那么好的眼力,竟然連問都不問一聲就猜出了他的身份。東方觀云暗自稱許。
“你怎么知道是朕?”
“皇上和王爺容貌多有相似,再加上那恢宏的氣度,民女應該不至于錯認!毕愀〔患膊恍斓亟忉尅
“起來說話吧!”好,瞧她那態然自若的氣度,放眼天下能有幾個姑娘在知道他是皇上時還不雙腿打顫的?
就憑她這份氣定神閑和聰穎,不論她是什么出身,都配得上他那傲然不羈的弟弟了。
“謝皇上!”緩緩地站起身,她有禮的微微斂目,不卑不亢!安恢噬像{到是否要找王爺?”
早就聽說了皇上對東方縱橫一向是另眼相看,如今看來傳言果然不假,這般輕衣簡從地駕臨王府,態度像是閑來無事來探探自個兒的親弟弟。
“不找他,今兒個朕是來找你的。”
找她?
聞言,香浮初初不解,可是稍一轉念,對于皇上的來意倒也能猜上幾分了。
堂堂一個深受皇恩的王爺上妓院買下一個妾,還這么大張旗鼓地迎回家,最后甚至為了這個妾,連嫡親姨母都給轟出府去。
這些事八成傳進了皇上的耳中吧!在皇上眼中,像她這種出身的女人應是配不上東方縱橫那樣尊貴的身份的。他這番前來,只怕來意未必是善!安恢噬嫌泻斡柺荆俊遍_口后,本來平靜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
她害怕皇上會開了金口,要她離開王府。
“訓示倒是沒有,只是想過來瞧瞧是個什么樣的姑娘,竟然讓我那個皇弟得了失心瘋似的,甚至把姨母都趕出府去。”似是打趣,更像是挖苦,東方觀云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一片詭譎多變。
香浮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靜待下文。
皇上的意思是要治她的罪嗎?
東方觀云看了她一會,高深莫測的說:“怎么,怕朕嗎?”
她緩緩搖頭。“民女不怕。”該來的總是會來,怕也沒用。“不怕朕棒打鴛鴦嗎?”
她身形一震,僵了半晌,逸出一聲嘆息,“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民女不過是區區一個婦道人家,并不能阻止或改變皇上想做的事,所以怕也是無用!
她不怕,只是可惜,若就這樣被趕出王府,這個和東方縱橫的家就沒了……
“是嗎?”聽起來挺認命的,東方眺云兩道濃眉挑了挑,話鋒一轉的又說:“既然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那么東方縱橫身為朕嫡親的弟弟,是否該要遵從我這個皇上的旨意呢?”
“自然應該!
“就說是應該的嘛!可是他竟然大逆不道地在朕下旨要他迎娶西南王之女時,先一步地娶了你做妾,你說朕該不該因為這任性的舉動砍了他的腦袋?”他點頭表示對她的回答感到滿意,可隨即又一臉嚴肅地問著香浮。
香浮聽得一陣心驚膽跳。“抗旨不遵”那是多大的罪名,她知道東方縱橫是狂妄的,但卻沒有想過他會狂妄如斯,連命都不顧了。“皇上,民女想,王爺是不會抗旨的。”
“不會嗎?”東方觀云口氣很不以為然,他被這個弟弟抗旨的次數多到說出來會嚇死人。
不過,他沒必要告訴她這一點。
“你確定?而且……”他有些不懷好意的睨著香浮,“要知道他若是娶了個郡主回來,你這個小妾日子可就難過了,還不如讓他抗旨好一點,說不準哪天我心情一好,或許不會要了他的腦袋。”
她一聽連忙搖頭,“王爺身為人臣,為皇上分憂本來就是職責所在,既然皇上要他娶,那么他就沒有不娶的道理。”
“那若是他不娶呢?”
“那么民女必將竭盡所能的勸他娶。”
她不知為什么自己在說這話時,心擰著、痛著,可她寧愿自個兒苦,也想不看到東方縱橫受到一絲傷害。
“好,很好!焙c頭,東方觀云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她那“竭盡所能”的勸說會惹來東方縱橫多大的怒火了。
只要皇弟跟他承認,他的確心有所屬,這樁婚事他自然不會勉強。他要的,不過是希望弟弟能真真正正的面對自己的心,將她這位如夫人扶正,成就一段金玉良緣。
“從小,縱橫就為了朕吃了很多苦,還在外頭流浪了好一陣子,甚至被捉到土匪窩去,大臣們常常議論我偏寵縱橫,朕承認朕是偏寵了,可是那是因他替朕受了太多的苦,所以這個新娘子可是朕給他的補償呢!”
是這樣的嗎?
她一直以為東方縱橫是個天子驕子,沒有想到他也曾顛沛流離在宮外好一陣子。
這就是他狂傲而不羈的原因嗎?
心,驀地更疼了。
那疼,也分不清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
皇上這么寵愛他,為他婚配的人選一定也是精心挑過的上上之選,對王爺來說,可是好事一件。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為什么她愈覺得好,心就愈痛,好像身軀中有什么東西就要被硬生生地抽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