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會議室的時候,美術部門已經鳥獸散了,一個人都沒有。
何本心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立刻看見了那把曾經屬于他的折疊傘,它被擺在桌面的正中央。
他坐了下來,拿起那把傘把玩了一會兒,不覺露出了苦笑,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心里蔓延開來。
他從來沒想過會再拿回這把傘,也沒想過會再遇見“那個女孩”……更沒想過他一直認為只在記憶里的人,竟然就活生生地存在他身邊。
她說:“如果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可以跟你共事的話,那該有多好?”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午,他倆回到公司了之后,他就一直待在小會議室里,分別與各個部門開了三個會議。
再回過神來,已經八點半了,期間根本無暇思考她那番話的意義。
“你干么對著雨傘發呆?”
突然一聲呼喚,他抬頭,見是歐陽昭站在一旁。
“哦,沒什么,”他搖搖頭,淡應了句,“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
“例如?”
何本心靜了一會兒,才道:“有個女人對我說,她為了我,拚了命的想進這家公司……那是什么意思?”
歐陽昭連想也沒想就回答,“是喜歡你吧。”
“不是因為崇拜?”
“那得看是什么狀況。我們在說的人是誰?”
他考慮了幾秒,道出了姓名,“蘇鶴璇!
歐陽昭沉默了。訝異嗎?好像也不怎么意外,他早看出那小女生或許迷戀著主管,可他沒想到的是——
“她為了你而進這家公司?”
“據她的說法,似乎是這樣!
“原來如此。”歐陽昭點了點頭,像是在認同著什么。
“原來如此什么?”
“你自己都沒發現嗎?”
“。俊
“你一靠近她,她就會臉紅。”
“他媽的還不都是——”你害的。
不行,差點說溜嘴。何本心立刻改口,“那是因為她本來就很容易緊張、臉紅。”
“你確定她不是只針對你一個人?”歐陽昭笑了聲,繼續道:“她這癥狀從一開始就很明顯了,只是前陣子不知道為什么好像變得更嚴重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么?”
但這句話,何本心沒聽進耳里。
“你剛才說——”他驟然醒神,打斷了對方的話,“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嗯?”
“你剛才說,我一靠近她,她就會臉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一直都是!
聽了這回答,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經在咖啡廳里無心替她畫下肖像,隨手送給了她,她不但沒扔掉,反而細心收藏……
原來,那不是巧合。
不是他碰巧遇上了一個懂得珍惜畫作的女孩子,而是因為自己是她喜歡的對象,所以她小心翼翼地將它保存了下來。
在米蘭,Ivan Ho的手稿是很值錢的東西,多的是搶著要的人.,可在這里,他的手稿,就只是手稿罷了……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歐陽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什么怎么做?”
“聽你說的話,她好像已經向你表達她的想法了,不是嗎?”
他歪著頭,苦惱著。
“是”與“不是”,他竟定義不出來。她向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是很錯愕沒錯,但也沒聯想太多,只當作是一件“既定的事實”來處理。
既定的事實,就是他在某個午后借了一把傘給她,而她就是拿了他傘的人,她為了他而來公司應征,最后陰錯陽差來到他的部門。
這,就是既定的事實,他沒想太多,也沒空去分析什么。
“你的表情好像很困擾!睔W陽昭皺了眉。
“呃,有嗎?”
“這么問好了,你對她有沒有特殊的感情在?”
“沒有!彼麛喾裾J了。
“那你就想辦法讓她知道吧!
“知道什么?”
“讓她知道你沒那種感覺!
車子一開出停車場沒多久,何本心就看見蘇鶴璇從NeverLand走出來。
當下,幾乎是直覺反應,他打了方向燈,松開油門,將車子緩緩停靠路邊,然后在車子里望著她。
但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么。
她身邊有個女性友人陪伴,兩個人似乎是喝了幾杯酒,在店門口說說笑笑的模樣顯得有些醉態,不是很夸張的那種,可他看得出來她已經半醉了。
最后,女性友人招了輛計程車,上車離開?,她則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計程車漸漸走遠,她才轉過身,朝著公車站牌的方向走。
方才嬉鬧的笑容已經不在了,她的神情瞬間變得落寞。
他全都看進了眼底。
那樣的表情,是因為他嗎?
半晌,何本心嘆了口氣,像是認命了,干脆熄了引擎下車,無聲無息地跟上她的腳步,走到她身旁。
“小姐,要搭便車嗎?”
蘇鶴璇嚇了一跳,以為是色狼,轉過頭來時眼神彷佛是遇見變態的那種驚悚。
“……你的表情很夸張!
“總、總監?”
他閉了閉眼,嘆息。
“別叫我總監!彼砩嫌幸还傻木莆,“你喝酒了?”
“呃……”她像是被活逮的賊,眼神閃過一抹心虛,“那個、只是陪朋友小喝個幾杯,不會影響明天的工作的,我保證!
“我都沒說話了,你緊張什么?”
“哦……”
然后兩個人陷入了沉默,肩并肩一路走到了站牌下,一起在那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下午你說了那些話,”他打破了沉默,“我一直沒有時間好好思考!
她搖搖頭,不在乎,“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
“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有什么反應!彼柭暭,皺了眉,表情有些不自在!拔襾磉@家公司五年了,當然,我也知道欣賞我的女性很多,可是當面對我說得這么明白的人……你是第一個!
聽了,她苦笑,“我想中午那頓飯可能被摻了什么藥吧……”
而或許是酒精的助力,也或許是早就知道自己會被三振,她突然覺得要把心里話說出口并沒有那么難。她直視著他又道:“總監,其實你可以理直氣壯拒絕我沒關系,別露出那么為難的表情。”
她看了,會不舍,也會難過,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感情成為他的負擔。
“你只是搞錯了崇拜和喜歡的差異!
“我不是!
“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不是嗎?”
這樣的女人,他見多了,也遇慣了。她們愛他的皮相,愛他的才氣,對于他這個人的本質,她們并不了解,也不在乎。
“誰說我不知道?我知道你——”她本想反駁,但念頭一閃,突然覺得對方或許只是給她臺階下而已,于是收了聲。
“怎么?”
“……沒事,算了!彼齽e過頭去,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