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天氣轉(zhuǎn)變極快,烏云籠罩住了整片天空,沉悶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一眨眼,豆大的雨滴落下,打在窗上、傘上,夾雜轟隆隆的雷聲,沙沙的噪音不斷徘徊耳畔,令人心煩。
撐著傘,一面躲避著汽車呼嘯而過激起的水花,張芳妤走在何仲豪與楊警官之間,一行三人靜靜地走著,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相當(dāng)凝窒。
那一晚,因?yàn)榫凭呋,張芳妤與何仲豪都做出令對方尷尬的事情,兩人一樣的不可置信,一樣的無言以對。
沒有人先開口解釋,也沒有人先道歉,在張芳妤的想法中,不管是誰先說對不起,只要原諒了對方,就好像默默同意這樣的行為,這是她遲遲無法開口的原因。
楊警官目睹了那天發(fā)生的事,看他們處于冷戰(zhàn)狀態(tài),便很識相地置身事外。
突然「刷」地一聲,劃破了無聲的沉默,一輛靠近人行道的汽車因速度飛快,濺起一陣水花,將三人淋得狼狽。
何仲豪還來不及開口咒罵,「肇事」的車輛已停在不遠(yuǎn)的前方,車門一開,三個黑衣人走了出來。
楊警官見狀,顧不得自己也是一身濕淋淋,連忙擋在兩人前面,提防地看著來意不善的人。
那三個黑衣人走過來,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彼此交換個眼神,三人倏地分散開來,似乎打算一人對付一個。
何仲豪見其中兩人往他和張芳妤走來,先是退了兩步,雖然他和她尚處于冷戰(zhàn)的氣氛中,他仍是將張芳妤護(hù)在身后!改銈兿胱鍪裁?」
那兩個黑衣人完全無視何仲豪的問題,不停往兩人逼近。
「你們——」話還未說完,他就感到有個冷硬的東西抵住他的額頭,何仲豪心里一震,手中的傘也拿不住,落到地上。
雨打在臉上,模糊了視線,張芳妤抓住他的手傳來陣陣顫抖。
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望——
不知從哪又冒出另一個黑衣人,楊警官敵不過兩人圍攻,終于被他們制伏,連掏槍的機(jī)會也沒有。
而他,還來不及出手就鎩羽落敗。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張芳妤此時反而沒那么驚惶,只是靜靜地看著黑衣人的動作,像是在等候什么。
「你!」他們面前的另一個黑衣人開口:「如果不想他們死的話,就乖乖跟我們走!」
「別去——」何仲豪剛開口,就聽到「喀嚓」一聲,那舉槍抵著他的黑衣人拉開保險,只要他輕舉妄動,就會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我跟你們走!箯埛兼プ呦蚯埃砬榭此破届o,眼中卻有掩飾不了的恐懼。
這一去,還有回來的命嗎?但她若不去,另外兩人可能就要為她犠牲了。
她看了何仲豪一眼,嘆了口氣,隨著黑衣人上車。她一坐定,其它黑衣人立刻放了楊警官與何仲豪,回到車上,如同來時那般快速地離開。
她回頭望向車窗外,大雨中,那兩人高聲呼喊的急切身影越來越遠(yuǎn),她的心也越來越冷,只剩下一絲小小的希冀,還燃著明滅不定的火星。
告一段落了嗎?她問著自己。
這幾個月來的生活片段,如走馬燈般在眼前一一略過,每一幕都有個無法忽略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他的存在。
其實(shí)兇手還算有良心吧?愿意給她一段安靜的時刻,讓她回味短暫的人生。
淚水悄悄滑過臉頰,滴落在緊握的雙手上,彷佛燒灼著她的心。
很快的,車子來到郊外一處隱密的別墅,經(jīng)過嚴(yán)密的盤問與通報后,車子終于開到房子的大門外。
此時雨已停,天空還是一片灰蒙蒙的,這別墅的外墻恰巧又是一片灰棕色,像是襯托著她即將殯落的生命。
她已沒有任何感覺,默默地跟著黑衣人下車,走進(jìn)大門,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她無心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只是眼角無意間瞄到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起頭,映入眼簾的詭異笑容,揪出了腦海中依舊鮮明的記憶。
那人笑了起來,因?yàn)樗捏@詫表情。
「日安,美麗的小姐!
一頭棕發(fā),一身皮衣皮褲的裝扮,還有不分日夜不曾取下的墨鏡——
她彷佛又見到漫天飛舞的血紅色玫瑰花瓣。
「你英俊的男朋友呢?」棕發(fā)男子見她不說話,徑自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猶如魔音般尖銳,刺痛了她的心。
「他不是我男朋友。」張芳妤咬住下唇,雙眉緊蹙,像是在忍著什么。
「真是太可惜了!顾麚u搖頭,臉上夸張的表情,像是真的很惋惜一樣。
這句話依然讓她的心狠狠一震。
難道這個人的話語有某種魔力,可以影響人心?為什么她也覺得莫名的可惜?
「真可惜……」男人無聲地靠近她,以手勾起她的下顎,讓她近距離面對他詭異的面容!刚婵上覠o法親手狙擊這美麗的容顏!
松開對她的箝制,他大幅上揚(yáng)的嘴角,令張芳妤不禁渾身發(fā)冷。
狙擊?他說狙擊她?
碎裂的櫥窗、迸射的玻璃杯碎片……
原來、原來是他!
張芳妤愣愣地望著他,一時難以接受,她竟和槍擊自己的兇手如此靠近?磥恚@一次真的是有去無回了。
「你……你就是發(fā)出追殺令要?dú)⑽业呢湺炯瘓F(tuán)首腦?」她的聲音明顯顫抖,帶著深刻的恐懼,詢問眼前的男人。
棕發(fā)男人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意外。
「很抱歉,我不是!孤犉饋,這可愛的小女人對首腦的長相毫無概念。
「那……」張芳妤慌了起來。狙擊她兩次,還現(xiàn)身挑釁的男人,居然不是要追殺她的人?!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她就像走進(jìn)一團(tuán)迷霧中,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最真實(shí)的樣貌。
「美麗的小姐,希望我們還有機(jī)會見面。」棕發(fā)男人使了個眼神,黑衣人便又催促著她往前走。
她冷汗直流,心里充滿了疑惑,卻又無法開口詢問。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緊閉的門,那門里又是什么樣的危機(jī)在等著她?
死亡似乎已不再遙遠(yuǎn)未知,而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心愿……如果還能停下腳步,如果還能回首,她希望看到的人會是他……
一陣音樂聲響起,吵醒了正在休息的徐家聿。
「學(xué)長——」才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高分貝且?guī)е@恐的呼喊。
下意識地把電話拿遠(yuǎn)些,徐家聿皺起眉,這聲音不是楊蕙英嗎?發(fā)生什么事?
「怎么——」還來不及回答,就被對方打斷。
「學(xué)長!大事不妙了!」因?yàn)橛旨庇只,楊蕙英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才能再繼續(xù)對話!竸偛盼艺粘1Wo(hù)張小姐,回家的路上,幾個黑衣人突然沖出來,把張小姐帶走了!」
「什么?!」徐家聿心頭震蕩,不自覺拉高音調(diào),語氣中充滿驚駭。
為何他不過停職幾天,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多么努力想抹去她在心里占據(jù)的位置,多么努力練習(xí),下一次再面對她時的無謂表情,但不管他怎樣費(fèi)心,一個她被綁架的消息,就將所有的努力澆熄。
想到這里,徐家聿一顆心像是被緊緊揪住,教他說不出話,也無法思考。
「我已經(jīng)跟局里聯(lián)絡(luò)了,長官取消了你的處分,要你立刻回來報到,一起商討對策!
「我馬上就到!」掛上電話,徐家聿利落地?fù)Q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局里。
途中,他滿腦子都是張芳妤的身影,她悲傷的眼神,她驚恐的淚水……甚至是他不敢去細(xì)想的慘況,都讓他心跳急促,呼吸無法順暢。
一直到坐進(jìn)會議室,他的呼吸才平穩(wěn)下來,原本一片空白的腦袋恢復(fù)運(yùn)作,一陣無法言喻的焦躁立刻壓上心頭,教他幾乎喘不過氣。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對方這么輕而易舉的就把張芳妤帶走了?
她的身影占滿他的思緒,影響著他的心情,教他無法冷靜下來。
但偏偏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他狠狠地槌了自己一拳,暴躁不安的情緒顯而易見,此時的他,就像是頭被激怒的野獸,恨不得將兇手大卸八塊。
徐家聿深深地喘氣,告訴自己唯有冷靜,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安全地救出張芳妤。
與案情相關(guān)的警員很快到齊,會議隨即開始。一個中年警官走到眾人面前,手中拿著幾張資料,開口道:「我宣布,目擊證人項(xiàng)目小組在此成立。」
底下只有傳遞數(shù)據(jù)的沙沙聲,所有人都專注地看著前方,等候指令。
「根據(jù)線人回報,被擄走的張小姐暫時沒有危險。而販毒集團(tuán)首腦黑鷹,目前正忙著處理一宗跨國交易,我們要趁這個空檔,將人質(zhì)救出,并且利用這個機(jī)會,將黑縻緝捕歸案!
徐家聿心中莫名萌生一股憤怒,這時還管抓不抓得到黑鷹?拯救人質(zhì)難道不該列為最高行動目的嗎?!
「我們將分成兩隊(duì),第一隊(duì)負(fù)責(zé)拯救人質(zhì),第二隊(duì)則在黑鷹交易時,把所有犯罪份子一網(wǎng)打盡。第二隊(duì)由我本人親自帶隊(duì)指揮,至于第一隊(duì)則由——」
「我!
徐家聿陡然站起出聲,在場眾人全看著他,頓時議論紛紛。
「他?可以嗎?」
「他不是消沉了很久,只知道躲在局里打打文件?」
「不會是單調(diào)的工作做久了,腦袋出問題了?」
「喂喂,好歹人家以前也是個分隊(duì)長,績效優(yōu)異,不知有多風(fēng)光!
「這是救人質(zhì)耶!他以前是緝毒的,他懂怎么策劃嗎?他知道怎么抓時間點(diǎn)攻堅(jiān)嗎?」
質(zhì)疑的聲音越來越多,但徐家聿依舊站得直挺,眾人的竊竊私語,并未動搖他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