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莉小心翼翼地從畫紙上站起來,臉上、頭發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紅色顏料,她甩手撐著下巴,仔細觀察自己的作品。
“胸部好像有點小!彼肋@是必然的,只是沒想到印在紙上效果這么明顯!肮∷懔,等一下再用其他顏色遮起來好了!
“不會啊!大小剛好!彼軡M意。
她轉頭一看,一名蓄著落腮胡的男子靠在門邊,帶笑看她用身體作畫。
她嚇一跳,身體顫了一下,旋即隨手拿幅畫遮住身體。
這才發現他十分眼熟。
“你回來了?”久久不見,一見面就被他看見裸體。
“嗯!”
“留了胡子呢!差點認不出來。”她走上前去,摸摸他下巴,有點刺刺癢癢的戚覺。
看她拿畫擋住自己身體,尹東岳又笑了。
“笑什么?”
“你……換幅畫好了,不然,有遮跟沒遮是一樣的!
關允莉低頭一看。這不是自己的裸體畫像嗎?
臉上三條線,她緩緩把畫拿下來,自在的找回被自己丟在一旁的衣服,在他目不轉睛的眼神下穿好。
“管家婆婆應該有阻止你上來吧!”
原來那算阻止。他聳聳肩。
“算了,我去洗個澡,等我一下!睋尰厮稚系馁N身衣物,她走到樓下洗澡。
她還是一樣,自在慵懶,隨遇而安,這兩年她似乎沒什么變,還以為在尹家的“磨練”會讓她憔悴不少。
整個家改變最大的,恐怕就是這間小閣樓吧!
跟他上次進來的印象差距甚遠,好像東西變多了,角落擺了一幅幅她的作品。想起她在美術館的展覽作品,好奇心使然,他彎身看了她的畫作。
畫按照完成順序編號排列,從一開始,生澀的筆調,不熟悉的技巧,用色偏淡的粉嫩色系,漸漸的,用色越來越大膽,濃厚的、強烈的,每一筆彷佛深深刻劃著她的、心情……
直到最后一幅,整張圖是厚重的黑色,像是被關在某個深不可知的房間內,僅有一條細縫透進暖暖的鵝黃色光線……
她寂寞嗎?自在如她,也會寂寞?這一刻尹東岳覺得自己對這個結發兩年的妻子真的了解得太少。不過說起來,他們其實也算是一對陌生夫妻,只是那張畫,他一想到那張畫,他心里就是一陣騷動,亂得他心神不寧,她為什么畫?畫那柔和的月光,畫那寂靜的城市,畫那渴求愛人的吻?
他沒忘記當年她的短發……圖中那個女人,畫的是Daisy,還是她?但短發……
現在呢?他看著她剛開始的畫作,比人高的畫紙上,靜靜的躺著一個紅色人形。她想表達什么?
他的手指忍不住沿著她婀娜的身體線條,從頭撫向下——
“色情狂!爆F在換她站在門邊看他。
尹東岳一抬頭,她已經洗凈身體,半干的長發披在肩上,倚在門邊看他。
他以為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關允莉。
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也許是頭發的關系,她似乎比兩年前更嫵媚了些,嘴角還是習慣的掛著笑,只是眼眸深處閃爍的,他不敢保證那是當初的關允莉了。
“我只是在猜……”他急急抽回手。
他正要為自己的行為解釋,關允莉又接著說:“那幅畫的題目,叫做色情狂!
“怎么取這種怪名字?”
“情欲和肉體是結合在一起的,尤其是女人的肉體!
他沉默了一下。“你在諷刺我?”
她看他,帶著笑。“為什么會這么想?”
漸漸的,尹東岳知道,不能把她跟從前那個關允莉畫上等號,過了兩年,人都是會變的。
“肚子餓了嗎?”她領他下樓。“我弄了一些點心,先吃一點吧!”
她從不讓他挨餓,這點倒是沒變。
冰箱有一大盒藍莓蛋糕,但他不想吃太甜的,因此她烤了兩片他喜歡的奶油吐司,又泡了咖啡。
飯桌上,他不經意問她,“咖啡店還去嗎?”
她淡淡的說:“沒去了!
“我在美國——”他緩緩開口,“看到你那一系列的作品,畫得很好,聽說有一種還為你拿下新人獎,恭喜你!
她笑著回應,“你喜歡就好。”
“你不喜歡?”
“那張‘愛’?”他不答反問:“你是看到那張才回來的?”
她很敏銳,為什么他從前都沒注意到?以為她是什么都不懂、少根筋的傻女孩。
“你畫的那個人,是誰?”
“你要問的是,明明Daisy是長頭發,為什么變成短頭發了,是這樣嗎?”
沒錯,正是如此!澳莻人,是你嗎?”
“你希望那個人是我嗎?”
她嘴角的笑意沒有變過,只是從他的角度來看,似乎多了一點勝利的驕傲。
看他一臉嚴肅,關允莉忽然呵呵地笑開來,“那是大愛,大愛。”
“什么大愛?”他口氣中難掩失望。
“短頭發,男人可以是短頭發,女人也可以是短頭發,搞不好那兩個都是男的,你沒想過嗎?”
“你在說什么?”他老婆的腦袋真的怪怪的。
“那天你和Daisy擁吻,只是我的靈感來源而已,千萬別想太多!
“你頭發留長了,為什么?你比較適合短發的!
“媽要我留的。”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準備上樓!斑@次你打算在臺灣待多久?”
“不走了,美國那里穩定了,只要偶爾去一趟就行了!
“噢!那歡迎你回家嘍!”
隔天回公司聽了簡報,晚上抽空回大宅一趟,他沒帶關允莉一起,因為母親說不想見她。
聽了母親一長串的抱怨,說她根本不配當尹家的少夫人,交際應酬不會,名流的休閑活動又不懂,長得沒特別美艷動人也就算了,每次開口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樣她哪敢帶她出席社交活動?
“這樣的媳婦,還是讓她乖乖待在家里別出去丟人現眼的好。”母親這樣說。
是啊!他達到目的了,母親將注意力轉移到媳婦身上,只是抱怨歸抱怨,母親似乎并不急著將她逼走,反而要求她加把勁留住丈夫的心,別讓他老是在外風流。這是她打電話回大宅時,他在旁邊聽到她們談話內容發現的。
風流?他哪里風流?他節制得很!一回到臺灣,看到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周刊雜志,他就知道一定又是媒體惹的禍。
晚上,他到書房整理東西,妹妹卻溜進他書房,臉色還不太好看。
“你喔!出國兩年都不曉得要回來大宅!
“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為什么不跟大嫂一起回來?”
大嫂?尹東岳挑起一邊俊眉看她。他怎么不知道這個小妮子改口了?他記得當初她非常不喜歡允莉,連她的名字也不愿叫一聲。
“媽說不想見她,她也不想出門!
“是喔!”她扁扁嘴,“我覺得你應該多帶她出去走走!
他嘴角揚起一抹淡笑,漫不在乎的表示,“你以為我當初為什么娶她?就是為了把她晾在家里,好堵住媽要塞給我的婚事。
“可是,你從沒想過大嫂的心情嗎?”
“她的心情?她只是為了錢嫁給我,需要什么心情?”
“真差勁。”尹南馨拿抱枕丟他,“哥,你和大嫂真的完全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
“談戀愛!”
尹東岳笑著摸摸她的頭,“你這么喜歡她?”他記得剛開始南馨還挺討厭她的。
“因為她很特別,這種人現在少見了!彼緛聿幌矚g大嫂的,但越相處,越被她的堅強吸引……丈夫不在身邊也就算了,面對婆家的尖酸刻薄,一句苦都沒喊過,她也曾經嘲笑過她,但大嫂一點也不以為忤,像知道了她喜歡吃蛋糕還特別放在心上,每次有新嘗試,一定帶一份給她品嘗。
“怎么個特別法?”
“你知道大嫂不去咖啡店的事嗎?”
他想起她說已經不去咖啡店打工了,難道也是因為母親的關系嗎?
“是媽叫她別去的。”她小聲的說。
“這樣不是很好嗎?孝順的媳婦!
看哥哥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尹南馨還真有點火大。
“她沒向你要過一毛錢不是嗎?除了三餐以外,你以為她沒有其他生活所需嗎?她靠打工耶!尹家什么也沒給她,還要將她賴以維生的工作剝奪,你要她怎么辦?”
“如果她要用錢,可以跟我說,如果她沒說,也許表示她不需要!
“怎么可能嘛!”尹南馨實在快被哥哥淡漠的語氣氣死。
“媽不讓她隨便出門,做什么都有人盯著,限制她穿什么、戴什么、用什么——就連她之前的工作,也是媽這她辭的!比绻晦o掉工作,母親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那家店沒辦法經營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大嫂只好答應母親的要求。
“可是她還是三天兩頭往大宅跑,就算大家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她還是每天來探望媽!币幌氲酱蠹铱吹酱笊,就像在看什么毒蛇猛獸,尹南馨就覺得不忍!皟赡陙,她幾乎把自己關在閣樓畫畫,拿自己畫的畫出去賣錢——除了畫畫,你說她還能做什么?”
看著異常激動的妹妹,尹東岳問她,“你怎么了?這么關心她!
“我只是、只是……”尹南馨挫敗地靠在他身邊,向他撒嬌!皨屨f要我嫁給吳媽媽的二兒子,可是我知道他有心上人了。只要我一想,嫁到他家去,如果他也像你一樣,把我一個人丟在臺灣,跟其他女人風流……我一定會難過得死掉!
她沒有大嫂的好修養,她絕對做不到獨守空閨這種事,一想到若是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丈夫抱著她:心里卻想著其他女人,她心都涼了。
他心疼地摟摟妹妹,“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敝挥兴粋就夠了,南馨是他唯一的妹妹,她要過得好,過得幸福。
“那大嫂呢?”她抬眼問他。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
“大哥,求求你,對她好一點!币宪罢嫘牡难肭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