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震一愕,驚疑的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他,手下意識放松。
“咳……大少爺?”趙海兒驚喜的看著救星,激動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白震沒放開趙海兒,反倒自她身后勒住了她,而不知幾時,他手上已拿著一柄小刀。
看見那森寒發(fā)亮的刀刃抵著趙海兒的頸子,封天鐸心驚不已,就怕一個閃失,那刀便會劃傷她。
“白叔,不要一錯再錯。”他曉以大義,“現(xiàn)在回頭還不遲。”
“你……你怎么會……”白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封天鐸神情凝肅,“白叔,我都知道了,你做的事,還有辰哥做的事!
“什么?”白震驚愕不已,“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在你逼迫小四在我膳中下藥之后!狈馓扈I直視著他,“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是你,直到小四告訴我!
聞言,白震陡地一震。他以為小四跟他是共犯,絕不會有半句泄露,卻沒想到他會向封天鐸自首。
這時,有兩個人自轉(zhuǎn)角走了出來,一人是小四,另一人竟是封天宇。
看見封天宇,白震震驚又無措,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趙海兒發(fā)覺到他的反應(yīng),也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及判斷。
封天宇是白震的親骨肉。這件事,天底下大概只有白震跟柳芊芊知道吧?
“掌柜的,是……是我告訴大少爺?shù)模摇也荒茏瞿欠N昧著良心的事……”小四一臉歉疚,“我不是故意要出賣你,而是……”說著,他難過的哭了起來。
“白叔,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你跟我娘……你們……”封天宇難過又失望的看著白震。
“天宇……”白震的聲線顫抖得厲害,“我……我是……”
“你真的為了報復(fù)我爹而毒害大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封家哪里對不起你了?”
封天宇的不諒解及責(zé)備對白震來說太重了,令他難以承受,整個人幾乎在崩潰邊緣。
“白叔,剛才你跟海兒說的話,我跟天宇都聽見了!壁w海兒在他手上,封天鐸只能盡可能的安撫他,“事情還有補(bǔ)救的余地,你千萬別做傻事!
“來不及了,”白震神情凄楚,“一切都?xì)Я。?br />
“不,還不遲。”封天鐸說:“不管是你還是辰哥,我跟我爹都不打算追究!
“我根本不擔(dān)心紀(jì)辰,”白震目光一凝,“我擔(dān)心的是芊芊,還有天宇!
封天宇不解的問:“你擔(dān)心我什么?我……”突然,他意識到什么,神情丕變,難以接受的看著白震,“白叔,難道我……我是……”
白震眼眶含淚,激動的道:“你是我跟芊芊的兒子,不是封民達(dá)的!”
聞言,封天鐸跟封天宇都渾身一震,小四也是一臉錯愕,不敢置信。
封天宇整個人倒退了兩步,驚愕得有點(diǎn)站不穩(wěn)。知道自己的娘親跟白震有私情已夠教他震撼,如今又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封家的骨肉,更是教他無法接受。
“不……不會……不是的……”
“天宇!狈馓扈I一把拉住他的手,目光堅(jiān)定的直視著他,語氣肯定而真誠,“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弟弟封天宇!
封天宇倒抽了一口氣,眼底盈滿感激的看著他。
穩(wěn)住了封天宇,封天鐸繼續(xù)勸慰情緒激動的白震,“白叔,事情還不到無法彌補(bǔ)的地步,雖說當(dāng)年是你下毒傷我,但如今我身強(qiáng)體壯,并未造成永久的傷害,至于你讓小四下的藥,他一包都沒下。”
白震警戒的看著他,不語。
“沒有受害者,自然也沒有加害者!狈馓扈I續(xù)道:“但你若一錯再錯,必將失去一切,損人害己!
“我已失去一切了……”白震淌下男兒淚,聲音顫抖,“從芊芊嫁給你爹的那一天起,我就失去一切了。”
白震對柳芊芊用情之深,令聞?wù)邉尤,但一碼歸一碼,他下了錯誤的決定也是不爭的事實(shí),萬幸的是,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任何人因此傷亡,若真損及人命,那才真是無可挽回。
“白叔,”這時,封天宇打起精神,鎮(zhèn)定心神,因?yàn)樗来藭r此刻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可以說動白震,“如果你真為我跟我娘好,就不要繼續(xù)錯下去,快放了海兒,她是無辜的!
“天宇,我……我從不想傷害你跟你娘……我毒害他也是為了你……”
“白叔,什么都不要再說了,快放了海兒!狈馓煊钰吳,“大哥跟爹不會追究的,他們都是心胸寬大的人!
白震淚如雨下,身體不斷的發(fā)抖,他自知已無退路,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瞬間像是掉了線的傀儡,手一松,刀掉了,人也癱了。
“嗚——”像是助的孩子,他癱在墻邊痛哭失聲。
封天鐸幾個大步上前,一把將趙海兒拉到懷里,“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我沒事,可是……”想到剛才是那么的危急,想到她差點(diǎn)兒就要跟他天人永隔,她忍不住流下眼淚。
見狀,封天鐸雙臂一箍,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低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我擔(dān)心死了,你知道嗎?”想起自己這幾天來的煎熬及憂心,她止不住淚水,“為什么不告訴我?我一直好擔(dān)心,怕你……怕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對不起!彼Z帶歉疚,“我只是想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我以為你不知道,不想讓你擔(dān)心……”
這時,封天宇上前蹲在白震身邊,以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白震淚眼回望,眼底滿是無奈及無助。
“天宇……”
“白叔,你一直很照顧我,對我比對辰哥好,原來……”封天宇長長一嘆,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害了你,也害了你娘……我該死!”說罷,他突然站起,幾個大步往前沖,一頭往墻上撞去——
白震幽幽轉(zhuǎn)醒,只覺得額頭一陣劇烈的疼痛。
一只溫柔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按在他肩頭上,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他最熟悉的、魂?duì)繅艨M的臉孔。
“芊……”
柳芊芊看著他,眼里盈著淚水,“你太傻了,為什么要做那種事?”
知道她已經(jīng)聽說了他的事,他不由得感到羞愧。“我沒臉見你,我害了你……”
“我指的是你不該想尋死!
百震微怔,疑惑的看著她。
“沒什么事是不能解決的呀!彼灰粐@。
他怔忡須臾,面有憂色,“老爺已經(jīng)知道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
突然,封民達(dá)的聲音傳來,柳芊芊跟白震都是一怔。
封民達(dá)不知何時已走進(jìn)房里,他慢慢的走向床邊,臉上沒有憤怒或是傷痛的表情。
柳芊芊臉上有藏不住的羞愧及歉疚,但并不因他的出現(xiàn)而驚慌,因?yàn)樵诎渍鹨騻杳缘倪@段時間,封民達(dá)已經(jīng)跟她開門見山的談過,她也驚訝的發(fā)現(xiàn)封民達(dá)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跟白震相愛,知道他們藕斷絲連,趁著夜深人靜私會,更知道封天宇不是他的親骨肉。
但他依舊善待她,信任白震,也將封天宇視如己出,因?yàn)樵趦?nèi)心深處,他自覺欠了白震,也欠了她。
“老爺……”白震掙扎著想起身。
封民達(dá)制止了他,“躺著吧,白震!
封民達(dá)的氣度令白震自慚形穢,他簡直無地自容。
“老爺,一切都是我所為,跟芊……二夫人無關(guān),請你對她網(wǎng)開一面,至于我,任你處置!彼蟮恼f。
封民達(dá)嘆了口氣,“我沒怪誰,也不會處置誰!
“老爺,大少爺年幼時,便是我對他下的毒……”白震坦白自己的罪行,“我怕天宇因是庶出而不得寵,所以……二夫人知道后非常生氣,還訓(xùn)斥了我。”
“嗯,我都聽芊芊說了!
“老爺,我……我對不住你,”白震流下眼淚,“我罪該萬死!
“沒有人該死!狈饷襁_(dá)長長一嘆,“其實(shí)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掙扎,我不知道該如何解決我們?nèi)酥g的問題。”
白震一怔,“老爺?”
“我知道得太晚!狈饷襁_(dá)感慨的說,“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你們兩人早有情愫時,我已經(jīng)娶了芊芊,這讓我始終覺得很對不起你,可是怕?lián)p了封家的名聲,我又不能將她還給你……”
“老爺,那你怎會知道天宇是我的骨肉?”白震問。
封民達(dá)幽幽的說:“還記得有一年我出遠(yuǎn)門三個月吧?”
“是的!
“我回來后,芊芊說她有了身孕,依理,胎是我出門前懷上的,可這樣一算,天宇竟足足在她肚子里待了十個多月才生下,當(dāng)時我便猜到天宇可能是你的骨肉了!
白震驚訝的看著他,“既然如此,為何你不說?”
“我一開始也掙扎,可后來我決定假裝不知道,也許是對你跟芊芊的一種補(bǔ)償吧?”封民達(dá)說著,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芊芊一直盡心盡力的服侍我,天宇對我亦十分孝順,我從不去想芊芊心里愛的是誰,也不去想天宇是誰的兒子,他們是我的家人!
他目光一凝,直視著白震,“白震,你也是,我一直把你當(dāng)?shù)艿芸创,雖是陰錯陽差,但奪你所愛,我感到十分歉疚!
聽到這兒,白震哭了,柳芊芊也哭了。
“老爺,是我們欠你,對不起你!绷奋冯p膝落地。
封民達(dá)將她拉了起來,臉上是溫和又溫柔的笑,“一切都是命,也許注定了我們?nèi)司褪侨绱思m葛,如果這是因果,那該是化解它的時候了!
“老爺,你的意思是?”白震疑惑地問。
“白震,”封民達(dá)神情平靜,“我不會追究你的事,紀(jì)辰的事我也會當(dāng)做不曾發(fā)生,但我想,你應(yīng)該無法再在封家待下了!
確實(shí),這件事被揭穿之后,就算封民達(dá)不怪他、不追究,他也沒臉再待在封家及珍滿樓。
“你到天城縣去吧!狈饷襁_(dá)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就到那兒去重新開始吧。”
“老爺……”封民達(dá)的寬容及善良,讓白震越加覺得自己丑陋,他哭得不能自已,而一旁的柳芊芊也哽咽的無法言語。
“芊芊,”封民達(dá)轉(zhuǎn)頭看著柳芊芊,眼中只有愛及憐惜,沒有一絲的恨及怨,“你服侍我二十年,夠了,你就跟著白震到天城縣去吧!
“老爺……”她情緒激動,淚水潰堤。
“天宇的話,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不必勉強(qiáng)。”封民達(dá)說著,輕拍柳芊芊的肩頭,“這二十年,謝謝你了!闭Z罷,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白震跟柳芊芊止不住的哭泣聲。
封民達(dá)步出白震的房間,門外候著他的是封天鐸。見他出來,父子倆只互看一眼,沒有說話便相偕走開。
走了一段路,封天鐸終于開口。
“爹,你是個了不起的好人!
封民達(dá)搖頭一嘆,苦笑著說:“我稱不上是好人,只是不想被恨摧毀!
封天鐸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沒再說話。
幾日后,白震跟白紀(jì)辰收拾好簡單的行囊,離開了封府。
因?yàn)樽C據(jù)確鑿,又知道封民達(dá)不想計(jì)較,白紀(jì)辰?jīng)]有狡辯,很干脆的承認(rèn)了自己的犯行。
念舊情的封民達(dá)非佴不追究父子倆的過錯,甚至還給了一筆資金讓他們得以在異地重新開始。
他們離去時,封民達(dá)并沒有送他們,他一個人待在書齋里,思索著一些事。
昨晚他將柳芊芊跟封天宇都叫到書齋里,跟他們母子倆聊了許久。
他給了他們充分的自由,由著他們選擇,他尊重柳芊芊選擇真愛的自由,也尊重封天宇與親爹相認(rèn)的自由。
他不強(qiáng)求,盡管心里無限惆悵。
張如雪因?yàn)樯碜尤酰?dāng)初是為了給封家多添男丁,才做主將柳芊芊納為他的妾,一開始,他對柳芊芊并無太強(qiáng)烈的感情及依戀。
可這二十年下來,他卻在相處中慢慢的依戀著她,也許,他便是因?yàn)槿绱耍艑λ渍鸬氖乱暥灰,恍若不知?br />
可如今,封天宇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出身,他再也不能瞞騙,不能自欺欺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是該放手了。
稍后,有人來報,說柳芊芊跟封天宇都跟著走了。他沉默,心思放空的坐在書齋里,不動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的回過神來,沉沉一嘆。
已經(jīng)決定放手,實(shí)在不需多想。只是往常的這個時候,只要他在府里,柳芊芊定會為他沏上一壺?zé)岵,陪著他在書齋里看書,可如今……
不自覺的,他又嘆了一口氣。
他想他該給自己找點(diǎn)事情做,免得一直沉浸在這種無邊無際的悵然里。
正要起身,忽聽見門口傳來聲音——
“老爺,要出門了?”
他一震,迅速的望向門口,只見柳芊芊手捧茶盤,一如往常的站在那里,溫柔婉約。
他呆住了。
她走了進(jìn)來,“先喝了熱茶再出門吧?是海兒調(diào)的茶,補(bǔ)氣的!闭f著,她將茶盤擱下,動作優(yōu)雅的幫他倒了一杯熱茶,將茶杯遞給了他!斑觥!
他怔怔的接下,那熱茶的溫度穿透了瓷杯,經(jīng)過他的指頭,傳導(dǎo)到他的四肢百骸,溫?zé)崃怂纳硇摹?br />
“芊芊,你……你不是跟著白震走了?”
柳芊芊搖搖頭,眼底噙著淚水,臉上卻是沉靜的笑。
“老爺,我跟天宇只是去送他!彼f:“天宇的爹只有一個,那便是你,而我……”說著,她停頓了一下,淚水在短暫的靜默中悄悄滑落。
封民達(dá)心情莫名激動,臉上充滿期待。
“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人無條件的的疼惜著她。老爺,一直以來你都知道我跟他的事,可你不計(jì)較,不拆穿,你不只依舊善待我,寵愛我,對天宇更是視如己出,與天鐸毫無分別,試問世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她淚眼笑視著他,“我想,這便是我要的幸福跟歸屬,以前我不明白,可現(xiàn)在……我透澈了!
“芊芊?”
“老爺,”柳芊芊突然跪下,“請讓我服侍你一輩子吧,我欠你的,我用余生來還!
見狀,封民達(dá)立刻放下茶杯,上前扶起她。
他為她抹去眼淚,溫柔的注視著她,“你沒欠我什么,也不需償還,你留下,那便已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老爺……”他這番話雖簡單平常,毫不煽情,卻激出了她最多的淚水。
封民達(dá)將她輕輕的攬著,“芊芊,你不止是我的妻妾,也是我的家人,天宇亦是,他是我的兒子,永遠(yuǎn)都是!
柳芊芊語難成句,只是不斷點(diǎn)頭。
而書齋門外的封天宇,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