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喧鬧彷佛有一刻的停頓,似乎連風兒也為這樣俊美的容顏屏住了呼吸。
沒錯,清雅如玉,的確是為他量身而造的詞,那立體深邃的五官,像玉雕一般挺立著,看似溫雅,卻又透著一股冰寒,雖然微笑,卻是生人勿近的。
懷烙覺得自己身子霎時一僵,眼中酸酸澀澀的,忽然泛起了淚花。
她這是怎么了?堂堂一個格格,也犯了花癡嗎?
偏偏這樣的感覺不似一般犯花癡的興奮,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傷感,彌漫全身,椎子刺骨般的疼痛。
他是誰?到底是誰?為何她有這般似曾相識的感覺?
性德?不,這不像他的名字……
“貝子爺,不要怪奴婢多嘴,”碧喜假意嗔怪道:“今兒來相親,怎么把外人也帶來了?”
“呵呵,我表弟聽聞長春園美景世間少有,一直想來瞧瞧,可惜苦無機會,今天若不來,這輩子恐怕都進不來了,請碧喜姊姊通融。”曦福笑道。
“只要格格不介意,我哪能說什么呀!”碧喜抿嘴莞爾。
“對了,說了半天,還沒拜見公主呢!标馗M嬼成弦磺疲D時愣住。
只見畫舫船頭,此刻立有三把椅子,椅上坐著三位女子,皆宮裝打扮,輕紗遮面,身段相若,乍看一眼分不清誰是誰。
“天啊,這演的是哪一出?懷烙表妹是哪一個?”曦福大驚。
“貝子爺,這便是今日的考題了!北滔采衩匾恍Α
“考題?什么考題?”
“貝子爺有所不知,這考題是皇上定下的,說是為了試探您與咱們格格的緣份,特意讓她與端柔、和惠兩位公主都蒙上同樣的面紗,若您能一眼認出她來,便是拆不散的緣份!
“一眼?”曦福十分為難,“我與表妹許久不見,女大十八變,哪能一眼就認出來?”
“放心,有提示的!
“什么提示?”
“貝子爺請看,三把椅子旁,吊有三塊小小的木牌,上邊寫了三位公主的名字,我可以明著告訴您,這三塊名牌都寫錯了。您也可以問她們三位一個問題,由此判斷出哪一個是咱們家格格!北滔不埙镆恍。
“?這是什么提示,根本就是陷阱!而問一個問題能問她們誰是懷烙嗎?”曦福依舊一頭霧水。
“當然不能,因為她們不會出聲,只會搖頭或者點頭,所以您只能問是非題。”碧喜忍俊不禁,“比如,可以問她們‘妳是不是懷烙?’記住,只能問一次!
“這問也是白問啊!”他大為著急,“倘若我問的是端柔,她沖著我搖頭,我仍舊不知道哪個是懷烙啊!”
“那就要看貝子爺您的運氣嘍!”
“這擺明了欺負人!”曦福不干了,“我猜不出來!”
“這么說,貝子爺自動放棄了?”碧喜狡黠的眨了眨眼。
“我……”說真的,要他就此放棄,傳揚出去,只會令他顏面大損。
可傻子都看得出來,眼前要考的。不是什么緣份,而是未來額駙的智慧。他有家財萬貫,世襲爵位,偏偏智慧少了一點點……
他不由得萬分焦急,抓耳搔腮,頻頻給身后的白衣男子使眼色。
葉之江把方才的一切靜靜聽在耳里,卻紋絲不亂,只是淡淡地笑著。
“表哥,”他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和風,“小小游戲,您就陪幾位公主玩玩無妨。”
“怎么玩?”曦福壓低了嗓子。
他沒回答,反倒在曦福耳邊小聲商議了一陣,然后抬頭,對碧喜朗聲道:“不如我代表哥回答如何?”
碧喜一怔,“這不行,皇上考的是貝子爺與咱們格格的緣份,外人插手,壞了規矩!
“姊姊放心,”葉之江俊顏一笑傾城,“謎自然還是貝子爺來猜,我不過代他開口而已。”
說著,不待許可,他便徑自掠上船頭。
畫舫上,三名蒙面女子依舊端坐,椅邊那三塊木牌由左到右的順序是—和惠、端柔、懷烙。
葉之江徘徊了一陣,踱到最左邊,在“和惠”的名牌處停下步子。
“請問您是懷烙公主嗎?”他低聲問。
女子似乎偷偷一笑,沒有回答,只搖了搖頭。
“既然您不是懷烙公主,這名牌又寫錯了,您自然也不會是和惠公主,剩下只有一個答案—您是端柔公主!
蒙面的女子一驚,揭開面紗,果然,端柔的臉露了出來。
“小子,算你聰明,猜出了我的身份!彼鹕硇Φ,“不過,誰是懷烙,你依舊不知。”
“錯,”葉之江莞爾道:“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端柔與碧喜大驚,曦福也張大了嘴巴。
“坐在中間的就是懷烙公主!辈患膊恍斓牡莱鰷蚀_答案。
“你……你怎么知道?”端柔顫聲道。
“很簡單,碧喜姊姊方才的提示—所有的名牌都寫錯了。既然我知道了坐在‘和惠’位子上的是您,那么坐在‘懷烙’位子上的自然不可能是懷烙,而是和惠,坐在本該屬于您位置上的,才是真正的懷烙公主!
四周一時無語,彷佛如此簡單的推算,卻無人能想到。
有些問題,明明可以一蹴而就,偏偏卻被世人想得復雜如天書,永遠無解。
啪啪啪啪—
有人輕輕鼓起了掌。
坐在中間的人兒,輕掀面紗,為如此簡單而精準的推算給予小小的喝采。
她本以為這世上除了自己,再無人能知曉答案,沒料到,這清逸如白云的男子卻識破了她的計謀。
她,甘拜下風。
“哈哈哈,”曦福大笑,“表妹,妳輸了,我這個額駙,豈不是當定了?”
“表哥,”懷烙淡淡回答,“可惜謎是這位公子猜出來的,我要嫁,只能是嫁給他!
“你說什么?”曦福臉色一變,“他是代我答的,方才的推算方法,也是我告訴他的!
“是嗎?”她眉一挑,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當然了,剛才我與他商議了好一陣子,就是教他化解之法,妳沒看見嗎?”曦福故作生氣。
“是嗎?”她再次問道,不過這一次,卻是對著葉之江問的。
葉之江星眸微垂,沒有迎視她的目光,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表哥,”懷烙一陣失落,收回視線,抬眸恢復狡黠笑顏,“我問你,有三個袋子,一個裝著花生糖,一個裝著松子糖,一個兩樣摻半,三個袋子上的標簽都寫錯了,你要嘗幾顆,才能把標簽全貼對?”
“?”曦福完全沒聽懂,“妳說什么?”
“幾顆?”她執意問。
“當然是……一個袋子嘗一顆……三顆?”沒說嘗四顆,已算他聰明了。
“不,是一顆!彼冀獯。
“什么”他驚訝,“不可能!”
“表哥,這跟剛才猜身份的那道謎原理是一樣的,沒理由你猜對了前一題,卻答不出后一題啊,”懷烙笑,“所以,剛才根本就是你表弟的功勞!
曦福啞口無言,身子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表哥,你其實不想娶我吧?”她低柔地道:“那又何必逞強?我會去跟皇阿瑪說,今日相親,我對你一見鐘情,可惜你早就心有所屬,不能勉強!
她轉身步入畫舫艙中,將艙門闔上。
她不敢回頭看那清雅如玉的男子此刻是怎樣的表情,方才他的垂眸不答,似乎已經傷了她的心……
奇怪,一個陌生人,她何必在乎他的表情和反應?
但為何,她又對他有那般熟悉的感覺,彷佛前世相守了一生,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能了解對方的心意。
她知道,方才他被迫說謊,因為受制于曦福。她能感到他的身不由己。
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紈貝子的表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