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雅向來說到做到,于是就三人聚會之后的星期一,感冒已痊愈的她開始拒收沙桀送來的宅配,也把那些花盆全退了回去。
要做慈善、要裝好心、要捐款,她現在不用靠他。重點是,他人不現身,光是送東西是什么意思?
當然,她根本就不希望沙桀出現。
她已經有了交往中的對象鐘南了,她和鐘南在一起很平靜,不會手足無措、心跳加速。想要人擁抱時,還是有人的溫暖。
這才是她要的感情。
下班前,安西雅傳了簡訊給鐘南——
“我準備要下班了!
‘三十分鐘后在老地方等你!娔匣馗驳。
因為喬振宇上周五出國考察,明天才會進公司。所以,安西雅輕松地喝了杯花草茶,寫了一封E——Mail給韋樹樹之后,這才起身。
喬振宇半小時前在E——Mail里特別交代,如果有雜志的專訪,他要親自篩選。
所以,她在E——Mail里要樹樹盡快準備一份完整但簡單的條列式雜志簡介及訪談大綱,她好盡速在老板回國后第一時間送上。
安西雅走到洗手間里,松開盤了一天的發髻、放下及胸長發。
長發軟化了她冰冷的神情,讓她的古典杏眸多了分溫柔,讓她的黑色立領洋裝多了分嬌媚。她的冰山美人模樣,瞬間化成另一樣風情萬種。
她從沒在鐘南面前放下長發,或者這幾年來,除了夏子初之外,她從不在男人面前放下長發。
當然,沙桀曾經是例外。但她,不想去想。
安西雅系好白色短絲巾,拿起口紅補上一層紅潤,卻沒再盤起長發。
她何必為著“當年”而讓自己的頭皮受罪這么多年呢!該是改變的時候了。
安西雅轉身離開辦公室。
走出辦公大樓時,下班人潮已淡。她沿著紅磚道,慢慢地走向她和鐘南約定的一間位在捷運站附近的咖啡館。
她深吸一口夏夜帶著點水氣的溫暖空氣,抬頭看著今晚亮得很不真實的月光。
“為什么放下頭發?”
沙桀擋住她的去路。
“為什么不能?”她問。
“你明知道我最愛你把頭發放下的瞬間,因為那瞬間只屬于我!彼f。
他為什么要把這些事記得一清二楚,是存心要為難她嗎?安西雅一震,卻是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吃飯了嗎?怎么這么晚才下班?想我嗎?”他問。
安西雅充耳未聞地。他一步向前,與她并肩而行。
“你還是沒變,表現得愈不在乎,就是愈在意!彼,伸手想攬她的肩。
安西雅拉下他的手,怒瞪著他。
“我的情緒與你無關。你憑什么以為你可以自作主張、大搖大擺地走進別人的生活?”安西雅原沒打算要提高音量,可一看到他那種勢在必得的笑容,她就火山爆發了!斑有,你以為你的手在做什么?我告你性騷擾。”
“很高興你還是一樣嗆,所以,別怪我管不了我的心、我的手!鄙宠钔l亮的眼,沖著她直笑。
他帶著霸氣的笑意看得她心頭一陣痛,于是別過頭,淡然說道:“我不想再提過去的事!
“重要的過去很少會真的過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一樣鐘情于你!彼兆∷氖滞,把兩人之間縮到呼吸都要互觸的距離。
安西雅推他的肩膀,見他不動如山,她于是狠狠一腳踩向他。
他沒避開,只是表情一陣痙攣。
“消失十年后,突然每周跳出來一次,說你鐘情于我,這算什么?”安西雅又狠踩他一腳,逼他放手。
他咬牙忍痛,卻沒推開她。
“因為現在的我,可以理直氣壯用自己賺到的一切來寵愛你!鄙宠顩]放手,黑眸更接近她。“我一周出來一次,是因為朋友在北京……”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聽!卑参餮爬淅湔f道,后退一步。“我已經有男友了。”
她朝他身后舉手一揮,還附上一個甜美笑容。
沙桀望著她的笑容,墨眸里迸出怒火,驀地轉身看到朝著他們走來的男人——
戴著金邊眼鏡,穿著白色襯衫和米色休閑褲,背著一個書包式的提袋,很有幾分文藝氣質。
“很有趣的選擇。”沙桀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是很好的人!卑参餮糯竭厧е鴾\淺笑意,只希望沙桀快點離開,不要再來干擾她了。
“我懂了!
“很高興你終于識相了!彼伤谎邸
“我的意思是,我會對他手下留情一些!鄙宠钚χ鴮λ徽Q。
安西雅后背泛起小疙瘩——每一回,他對她笑得這么可愛又性感時,她總是會這樣。十年前,如此。
十年后,該死的還是!
“Anthea,你今天很漂亮!辩娔蠁局挠⑽拿郑@艷地看著她今天的長發造型。
“謝謝!卑参餮胖鲃幼叩界娔仙磉,淡淡地說:“這是我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
“西雅太輕描淡寫了。”沙桀笑容未變,仗著身高一八二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身邊的男人,問道:“請問兩位的關系是什么?”
鐘南一愣,看了安西雅一眼,老實地說道:“只要西雅愿意,我們便是男女朋友!
安西雅臉色又紅又白,第一次懊惱起鐘南的老實。干嘛不直接說他們是男女朋友?
“原來還不到戀人階段。”沙桀瞄她一眼,唇角勾著一抹海盜般的笑容,直看入另一個男人眼里!澳俏覄衲悴挥冒踪M功夫了,她只會是我的人。”
“屁!”安西雅眼冒火光,氣得脫口說道。
鐘南瞪大眼,因為他從沒看過她口出惡言的樣子。
“她小辣椒的這一面,你沒見過吧?她其實是那種外冷內熱的個性!鄙宠钅咝Φ卣f道。
“沒關系,她罵人的樣子也很有個性!辩娔喜缓靡馑嫉乜戳怂谎邸
安西雅笑了,對鐘南的好感突然瞬間大量萌發,她主動勾住鐘南的手臂,好似他們一直是這么親密一樣。
鐘南興奮到臉頰微紅,不由自主地傻笑著。
沙桀的笑僵在唇邊。在他的惡夢里頭,她就是這樣勾著別的男人的手,笑著轉身離開。
安西雅拉著鐘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沙桀擋住她的去路。
“我還欠你一句抱歉!鄙宠钹穆曊f道。
安西雅驀抬眸對上他的。
他——那個寧可被人痛毆,也絕不低頭的沙桀,現在居然在跟她道歉。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安西雅握緊拳頭說道。
“當年,你說你累了,想離開時,我不該問不出理由,就把怒氣都發到你的身上。”他凝視著她的眼,低聲說道:“我不該讓你哭著離開!
安西雅胸口一悶,身子一晃,碰到了鐘南——她幾乎忘了他的存在。
“我不想再談。你也不用彌補什么,只要你從此消失,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她昂起下巴說道。
因為有些責任,她扛不了;而有些遺憾,她不要他承受一輩子。
沙桀凝視著她看似平靜的臉龐,知道她只在拚命控制情緒時才會昂起下巴。
“我們走吧。”鐘南感覺出氣氛的不尋常,不安地催促了下她。
“這是我開的餐廳。”沙桀朝鐘南遞出名片,目光卻看著她!半S時歡迎兩位光臨,只要結帳時出示這張卡片,店內消費全免!
他開餐廳?這個連煮開水都不會的大少爺竟會開餐廳?安西雅不可思議地擰起眉。
“這間餐廳大大小小事情,都是我一手打造出來的!鄙宠钫f道。
“是,隨手就請人白吃白喝,真是有氣魄、有成本概念。”她說。
安西雅刻薄的話讓鐘南一愣,他尷尬地推了下眼鏡,假意看了下名片。
“ANTHEA"SHOUSE”?
下一秒,鐘南飛快地把名片收進公事包里。
“餐廳營運不錯,已經開了幾家分店了,堪稱白手起家的典范。”沙桀面帶笑意地看著她。
“恭喜你!卑参餮呸D頭,對著鐘南一笑。“走吧!
鐘南推了下眼鏡,向對方點點頭后,便與安西雅離開。
沙桀停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愈走愈遠。
他回臺三年,幾乎是用盡了這輩子的克制力才能不去找私家偵探調查她人在何處。因為知道她對于被人監視的感覺有多么反感及深惡痛絕。
于是,他日以繼夜地工作,在閑暇之余,便利用電腦搜尋她的名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找到了她工作的地方。然后,在餐廳終于成了氣候,已有了四間連鎖店的狀況下,他才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段期間,他一直想著——也許她的某個朋友、同事們會在他的店里“ANTHEA"SHOUSE”看到她的照片及一切,或者會轉告她。
然后,她會出現在他的餐廳里,而他店里的員工沒有不認得她的。
沙桀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他吹著口哨,轉身離開,與他擦肩而過的女人,不約而同地回頭向他行注目禮,而他早已習慣——
他知道自己引人注目,知道他走路姿態太張狂、知道他的臉龐有種視世界為無物的性感——這是他初初在美國放浪形骸的那幾年里,一個和他交往過的女攝影師給他的評語。
幾名小女生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陣子,推拉一陣之后,派了個代表上前問道:“請問你是模特兒嗎?”
沙桀看著她們身上的制服——正是西雅和他認識的年紀呢!
不過,當初可是他站到西雅面前,攔她的去路。
沙桀眼里笑意更深,對著小女生們挑眉一笑!澳銈冋f呢?”
小女生們格格笑著,紛紛點頭。
沙桀對穿著制服的小女生一揮手,轉身跨上他的摩托車,滑入車陣之間。
不管是十八歲的西雅,還是二十九歲的西雅,總之她就是這些年來,唯一能觸動他的西雅,他不會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