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宋海塵的鋃鐺入獄,牽扯出的卻是以當朝太師為首的一群人,而太師貴為當朝太后的父親,仍舊無法避免被冷酷無情的肅王抄家滅門的悲慘結局。據說,太后為此大病不起,朝野上一時人心惶惶。
京城郊外的翠竹庵卻平靜如昔,一點也不為城內的風起云涌而有絲毫的改變。祥和的誦經聲悠悠地傳人庵后一座獨立小院,這裹是翠竹庵招待借住香客的地方,院中遍植青竹與幽蘭,與墻外挺拔高聳的竹林渾然一體。
在炎炎夏日,這小院如同清涼勝地,讓人流連忘返。
宋微涼倚在窗前竹椅中看書,膝上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這兩日下了幾場雨,空氣中透著幾分涼意,紅梅便執意要她披上保暖。
小丫鬟從外匆匆走人,「小姐,蘇公子來了!
椅中人呆了下,緩緩回過頭!柑K公子?」
「是呀,他還牽著小姐的那匹馬。」
「在哪兒?」
「在后門!
「請他進來吧。」
庵堂后門離小院并不遠,所以蘇玉書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小院內。
當他踏入小院時,一股清涼之風迎風撲來,而那抹素白的纖細身影立在一株蘭花之前,芝蘭之氣與腳畔幽蘭不相伯仲。
「微涼小姐!
「不知公子找微涼有什么事?」
他昨底滑過一抹黯然,嘴角的笑透著幾絲勉強!肝襾戆研〗愕鸟R送還!
宋微涼不解地看著他。
蘇玉書的聲音下意識地低下去,「看到這匹馬時,我終于明白小姐所說的話,你與王爺的糾葛確實與我無關!
「蘇公子……」
「微涼小姐,你覺得幸福嗎?」
她微怔,被他突兀的問題弄得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恕微涼愚鈍,公子為何突然這么問?」
「宋府被抄了!固K玉書答非所問。
宋微涼低頭側身,專注地去看腳下的蘭花,口氣淡淡的。
「公子想質問微涼什么嗎?」冷血、自私、袖手旁觀?
「宋大人未定罪之前,曾邀我過府,不巧我就看到馬廄里的藏雪!苟朴诓煅杂^色的宋海塵看出他對藏雪的在意,馬上就將馬贈予了他。
「它是微涼帶進京的!顾嫠f下去。
「藏雪乃是番邦進貢,能日行千里且頗通人性,等閑之人不得近身,肅王自得此馬便甚是喜愛,從未將它讓他人騎乘過。」
「微涼不善騎術。」
蘇玉書眸底閃過掙扎,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肅王名聲素來不善,可是,小姐之于王爺,卻是特別的!
「是肅王讓你來的嗎?」宋微涼眼瞼微闔,輕輕地問。
「不是,只是藏雪被宋大人轉送給我,而我覺得現在是該物歸原主了。他并沒有權利將藏雪轉送,這是小姐之物。」
「誠如公子所言,它是肅王的,公子應該將它直接還給肅王!
「若真要歸還,恐怕也需要小姐親自去還,換了其他人,只會惹來王爺的震怒罷了!
「微涼多謝公子將藏雪歸還!顾D身面對他,盈盈一福,全了禮數。
蘇玉書看著她,眸底閃過痛楚,咬牙道:「那在下便不再打擾小姐清靜,就此告辭了!
「紅梅,替我送送蘇公子!
「是,小姐!
他轉身大步離開,生恐慢了一步,自己再也不能如此決然地離去。
宋微涼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雙大手毫無聲息地摟上她的腰,一抹低沉而性感的嗓音立即鉆進她耳中!冈趺,舍不得?」
「要微涼說,王爺才是那個舍不得傷蘇公子心的人。」
「哦?」
「之前任憑兩人有曖昧的傳言滿天飛,不就是變相的召告世人蘇公子是你肅王罩的人,后來又拐彎抹角的讓他明白你我的關系而不愿當面說清,從這兩點足見王爺很看重蘇公子這位朋友!
他溫熱的唇瓣輕吻在她的耳邊,「心思敏捷的丫頭,教本王如何舍得放手,不過,微涼只知道其一而不知其二呢。」
「但聞其詳。」宋微涼想要掙開他的摟抱,卻反而被他摟得更緊,一雙手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游走。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太多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送人回來的紅梅一見那熟悉的身影親昵地摟抱著小姐,臉上一紅,馬上退到院外,找了個地方自得其樂去。
專心與身后人進行意志力角逐的宋微涼,并未察覺貼身丫鬟的歸來與離開,而鳳烈陽卻笑得甚為滿意。那丫頭倒是個識趣的人。
「大白天,你鬧夠了沒有?」無法掙脫的人兒有些惱羞成怒的低斥。
「大白天又如何,哪條律法規定白天不準行房的?」他戲謔地揚眉,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廂房,用力踢上房門。
不久,隱約傳出木床劇烈搖晃的聲響,以及女子嬌吟與男子粗喘低吼聲……
屋外,天上加厚的云層使得天色越來越陰暗,最終飄起雨絲。
雨浙浙瀝瀝地下著,敲擊著竹葉在風中發出嗚咽聲。
從熟睡中驚醒的宋微涼輕輕掙開腰間的大手,起身披衣下床。
她站在窗前,透過雨簾望向遠方。爹他們應該已經在流放的路上了,而她只能站在這里,四下無人時,遙望著那個方向卻什么都做不了。
肅王不是一個可以乞求的人,而這次的事情也不是可以乞求的。
太師等人想扳倒鳳烈陽,不料反而被他整鍋端了,而爹雖然未參與太師等人的密謀行動,可是貢獻金銀財寶巴結對方卻是不爭的事實。
「夜雨這么好看嗎?」隨著聲音,她落入熟悉的胸膛,被他密實地包裹起來。
「王爺怎么醒了?」
「本王懷里少了東西怎么還睡得著?」
宋微涼輕輕地笑了,「微涼也不過就是個抱枕,換一個并不難!
他幾乎夜夜前來,與她在床第之間糾纏廝磨,總是在天色尚黑之時悄然而去,留給她的不過是透著涼意的空衾,彷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她作的一場春夢。
鳳烈陽也輕輕地笑了,「這話本王怎么聽出些撒嬌的味道來呢?」
「是嗎?」她不置可否。
他擁著她,一同看向密實的雨簾,漫不經心似地問:「你說這里的床與王府的床有什么不一樣呢?」宋微涼沒說話。
「微涼啊,沒有你的床睡起來太大,本王不習慣,懂嗎?」
「不想懂!顾龗觊_他的懷抱,重新回到床上。
他也跟了過去,再次將她摟入懷中廝磨著!溉绻幸惶,本王死了,你會為我掉眼淚嗎?」
「喜極而泣的眼淚嗎?」她不怕死的反問。
鳳烈陽卻笑了,狠狠在她光裸的肩頭咬了一口。「慶幸自己能擺脫我了,是不是?」
「這應該是我最正常的反應,不是嗎?」她因疼痛而蹙緊眉頭,嘴上卻不答反問。
「正常?」他低頭笑起來。從頭到尾,她在他眼中就不曾正常過,明明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偏偏自以為普通得毫無特色,這樣的她真的很可愛。
「天色不早,王爺該走了。」她完全無視他的愉悅心情,直接趕人。
「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將人攬進懷里,手堂而皇之地探進她衣襟內大肆蹂躪。
「時間……嗯……不……不早……」聲音終究消滅在膠合的唇瓣中,窗外的雨聲將床的搖曳聲完全的掩飾過去。
那一夜,鳳烈陽不曾離開。
卻在次日清晨被手下急匆匆的叫走。
宋微涼不知道京城究竟發生什么變故,但敢肯定事態嚴重,才會讓他臉上閃過慌亂、殘暴之色。
不關她的事,可是,她卻一整天心神不定。
「小姐,書拿反了。」紅梅提醒她。
「小姐,茶灑了!
「……」
最后,她被紅梅按坐在屋外蘭花旁的椅中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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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很亂,據說皇帝在宮里被人下毒,性命垂危,太后急召群臣上殿,矛頭直指攝政皇叔肅王千歲。
這是紅梅回城打聽到的消息。
而宋微涼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鳳烈陽離開時,臉色會那么難看。這是一個局,設局的人極有可能是太后。太后為報父仇情有可原,但若是為此向自己兒子下手,不但極端,而且冷血。
她望著京城的方向深深地嘆了口氣。皇族,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時候遠不如平民百姓來得安逸。
目光落在不遠處吃草的藏雪身上,卸了韁繩的藏雪看起來似乎很高興,先是撒蹄在附近跑了半天,才安靜地到湖邊飲水吃草。
「肅王不會有事吧?」紅梅不禁有些擔心。
宋微涼看她一眼,「那不是我們要擔心的事!
鳳烈陽的能力不必懷疑,對待敵人,他從不手軟,不管那敵人是誰。
紅梅仔細端詳著主子的表情,最后忍不住朝天翻個白眼。
這幾天心神不寧的,現在卻說出這種話,這就是她的小姐,永遠不輕易將軟弱的一面示人。
這時一群黑衣人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上,瞬間就將她們圍到中間。
紅梅臉都嚇白了,但仍然堅定地擋在身前。
「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想做什么?」
樹葉縫隙間篩落的陽光在刀劍上形成反射,一片耀眼寒芒。
黑衣人的眼神也像刀劍一樣銳利森寒,宋微涼心中閃過不祥的預感。
刀光劍影瞬間,幾條青色人影快速的穿插而入,頓時便傳來刀劍撞擊發出的脆響與血肉進裂的聲音。
宋微涼被貼身丫鬟護著狼狽地朝一邊跑去。
「小姐快跑……啊……」
她聽到紅梅發出的慘叫,要回頭去看,刀鋒幾乎貼著她面頰斬落,她眼角余光只瞄見紅梅倒在血泊中,身后的黑衣人追得她只能繼續閃躲。
一個躲閃不及,手臂便中了一刀,劇痛馬上讓她頭上滲出冷汗,腳步也越顯凌亂起來。
身后又是刀劍相接的聲響,她卻已顧不上回頭,只是本能地繼續往前跑。黑衣人是誰,而那幾個青衣人又是誰,她已無暇細想,血順著手臂淌在青草地上,汗順著臉頰滾落,她只能倔強地抿緊唇,不喊痛。
恍惚中,她看到染血的藏雪,然后狼狽地上了馬。伏身在馬背上,只聽耳畔呼呼而過的風聲,意識漸漸的消失,終至一片黑暗。
而被黑衣人追至斷崖的藏雪馱著宋微涼,縱身跳落萬丈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