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有太多宦官為禍的例子,因此「后宮不得干政」這句話對多數人來講并不陌生,后宮里不管女子或宮女、太監經常被這句話給教導,身為賢明帝君更應該時刻牢記,但因為齊沐謙是昏君加渣帝嗎?你相不相信,興德宮的大總管竟然在教他治國之術!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站在旁邊侍候筆墨的向萸,居然覺得他講得非常有道理,想當一個治國有術的好皇帝,就應該認真學習。
這不是第一次了,教育齊沐謙的太監也不止眼前這位,就她的經驗,高矮胖瘦不同,至少有三、五位吧?
三位就三位,干么三、五位再加上一個「吧」?那是因為當中有兩位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聲音略有不同,表情也不大一樣,讓向萸懷疑其實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也許是雙胞胎之類的。
更詭異的是,當他們坐到齊沐謙身前,拿起書打開之后,哪有太監味兒,分明就是名士大儒,通身的氣度、睿智的雙眼,以及其專業程度,讓向萸無法解釋這種不協調、沒有邏輯的感覺。
「今天到這里,皇上就大理寺發生之事提出看法和解決之道,下次老夫過來的時候交給我!
「是!
你聽聽,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吧?這種對話口吻哪里是太監對皇上,分明就是老師對學生,更別說齊沐謙的態度恭敬,目光里皆是說不清的尊重,在在都闡述著一件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沒有人肯告訴她,妖孽在何方。
不過德興宮里的妖還少了?本該暴虐的皇帝卻親切溫和,本該卑微恭謹的太監卻活潑大方,本該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的廚子卻大刀闊斧、創意百出,而灑掃太監不善打掃,抓起石頭一把撒去,就有烤鳥加餐。
總之這里處處透露著不合理!
齊沐謙送大總管離開后,對向萸說:「去換上男裝,出宮逛逛。」
你看,又是個不合理,哪個宮殿的小宮女會拿到幾套男裝的?剛收到衣服時,她一頭霧水,心想難不成還要舉辦嘉年華會,或者來場角色扮演?
「要微服出巡嗎?」向萸訝然。
「微服出巡身邊得帶上幾十個伺候的,咱們不帶!
「所以是易容改裝,偷溜出宮?」
易容?想太多,不過他回答道:「你要這么說也沒錯,快去吧。」
齊沐謙一笑,手指敲上她額頭,態度親匱。
自從作畫那天過后,他們之間有了些微不同,他總是讓她待在身前伺候,而她總是偷偷看他、偷偷做出許多想像。
偶爾一個不小心,兩人的目光接上線,他揚揚眉,她彎彎唇,好像有什么默契般,可分明……什么都沒有。
「是!顾D身,腳步輕快地往屋里走,進宮已經五個多月,她越來越想念人間煙火。
她離開書房之后,小順子也抱著衣服進來伺候。
見向萸走遠,小順子低聲道:「昨天晚上,向姑娘跟奴才打聽瑛姑姑!
「哦,她怎么說的?」齊沐謙挑眉,滿眼興味。
「向姑娘問,在宮里有沒有見過一個三十歲上下,發色偏淡,眼角微勾,鼻梁些微凹陷,額頭三道橫紋……內腕有一片紫紅色胎記的宮女。奴才沒有直接回答,只說會找人打聽,探聽到消息后立刻告訴她!
她的描述可真清楚啊,就算沒有紫紅色胎記那一句,也能夠猜出她想探問的是誰,善于畫畫的人,觀察力果然不容小覷。
「瑛姑姑又找上她了?」
「對。」
齊沐謙點點頭,大概是估計向萸手中的毒藥用完了吧!杆f了什么?」
「她先是質問姑娘為什么沒有動手,姑娘說謊,說已經下過藥,瑛姑姑不太相信卻也沒有爭論,于是又給了一瓶,這次向姑娘在瑛姑姑離開之后,連同上次那瓶,將里面的藥水倒掉、瓶子打碎,埋進花盆里!剐№樧訌男渲蟹雠磷哟蜷_,里面有許多碎瓷。
那么她是不打算當棋子,還是放棄報仇?后者……應該不可能吧。
莞爾一笑,齊沐謙道:「不管她想知道什么,都一五一十告訴她!
這代表皇上打算讓向姑娘正式成為德興宮的人?小順子笑彎了眉毛,回道:「遵命!
看著眉開眼笑的小順子,暗忖著有那么開心嗎?是因為她性格討喜,還是被她和趙廚子弄出來的新菜品給收買了,不得不承認,在她過來之后,他們被趙廚子荼毒的機會降低到幾乎等于零。
手指在碎瓷上頭輕輕撥弄,齊沐謙突然很想知道,在確定瑛姑姑的來歷后,她會怎么做?
「拿得動嗎?」齊沐謙側過臉,看著她左支右細的模樣,忍不出發笑。
被嘲笑了?唉……對,她就是又瘦又矮,但瘦矮有罪嗎?當然沒有,只是矮女人不應該去抱長桿子,尤其是桿子上方還綁著一圈稻草團,稻草團上插了幾十支糖葫蘆。明明是白領工作者,轉眼改行入藍領,做起體力活兒來有苦難言吶。
小順子也抱一枝,但人家身材高、力氣大,桿子不會左搖右晃,肩膀做支點、輕輕一頂,別說草桿,只要距離夠,地球也能夠頂起來。
看他昂首闊步,滿臉驕傲,一臉的樂在工作,要是再拉起嗓門喊兩聲「快來買哦,一支三文錢,兩支只要五文錢」肯定會賺個缽滿盆溢。
向萸很哀怨,但向萸不說,因為她還沒有那個膽色,敢把桿子丟給齊沐謙,好歹人家是皇帝,身分擺在那里,不是藍領或白領,人家是明明白白的領導階級。
低頭掩去滿面尷尬,她跟在他們身后。
不久來到一處院落,齊沐謙上前敲門,一名中年婦人來開門。
看見齊沐謙,婦人五官擠在一起笑出了朵花,要不是向萸非常確定,齊沐謙的長相只有中等程度,她會誤會對方看見的其實是潘安弟弟。
「蘇先生來了!」她拉起嗓門一喊,轉眼十幾顆大大小小的頭顱迅速出現在門后,孩子們張著骨碌碌大眼,笑看著齊沐謙。
呃……蘇先生?他更名改姓當起善心人士,目的是為善不欲人知?
「蘇先生,我馬步能紮兩刻鐘了!拱藲q小童從門縫中鉆出來,拉著齊沐謙的手指,笑得春花燦爛。
「蘇先生,我背完三字經、百家姓了!刮鍤q女童跟著鉆出來,親昵地抱著他的手。
「我有乖乖寫字,先生夸獎我。」
緊接著,一個個跑出來,爭著在「蘇先生」面前顯擺。
這是什么操作?向萸看不懂,她瞄小順子一眼求解答,小順子沒說話,只是朝她挑挑眉頭。
看著活潑的孩子們,婦人笑得眼睛瞇成兩條線。「哎呀,你們別擠在這里,先讓蘇先生進來!」
婦人一喊,齊沐謙十根手指被四、五個小孩拉著,衣服袍襦也有人扯著,一整群一起進屋,非常沒規矩,但是也清楚彰顯這里不管大小所有人都熱愛「蘇先生」。
他們進入院子,不大的屋宅,一、二十間房,左邊一排七、八間是大通鋪,右邊一排擺滿小桌小椅,院子里放著木靶、木刀、木樁,中間一排是幾間獨立房間,后院里有廚灶、井和數不清的曬衣架,兩三個婦人正忙得不開交。
視線所及,有四、五十個五歲到十二歲的孩童,男孩女孩都有。
看見客人到來,幾個成年男人忙上前,當中有三個做儒生打扮,兩個穿著短褐、長褲,像是練家子。
齊沐謙朝向萸伸手,她會意,忙把糖葫蘆往前遞。
這時原本一窩蜂擠在一起的孩子們立即排起隊伍,沒有人規定指點,但小的在前面、大的在后面,還有兩個身形最高大的男孩主動上前,接過稻草桿子,一根根拔下糖葫蘆遞給齊沐謙。
在齊沐謙送上糖葫蘆的同時,每個孩子都說著自己的優良表現,得到兩句贊美和一記摸頭殺。
看著所有人都很熟悉整個活動流程,向萸確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直到所有孩子都領到禮物之后,齊沐謙便丟下向萸和小順子,跟著男人們進到教室里。
他們守在門口伺候,向萸看小順子心癢無比,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她輕咬下唇,邁起小碎步,一點、一點朝小順子靠近,剛準備開口,小順子搶先說話。
「姑娘托我探聽的事,已經有答案了!
這么快?向萸訝異!杆阅俏皇?」
「依照姑娘的描述,應該就是瑛姑姑!
「瑛姑姑?她伺候的是哪位主子?」
「過去她是四皇子的奶娘,太后對她非?粗,但四皇子過世后,她就出宮回到楊府。但即使不在宮里當差,太后娘娘也經常讓瑛姑姑進宮說話,聽說她現在是楊府六公子的奶娘!
楊府?太后的娘家?太后的哥哥是當朝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操控著生殺大權,樹大好乘涼,有太后和楊丞相這兩棵大樹,子孫再平庸也能在朝堂上謀得一官半職,這點能夠充分證明血緣人脈的重要性。
「你說的四皇子是……」
「先帝有七個兒子,四皇子是太后娘娘所出,七歲死于天花,他死后,后宮像是被人下了詛咒般,其他皇子一個個先后夭折,直到先帝駕崩時,膝下再沒有皇子可以繼位!
是,所以皇帝遺詔命福王嫡子進宮,那個可憐的四歲小兒正是齊沐謙。
「楊府六公子是上回我們在御花園遇見的小公子嗎?」那個囂張跋扈,為一只風箏打得七、八個小宮女下不了床的屁孩?
「對,傳聞說他和四皇子的容貌一模一樣,太后娘娘經常召他入宮,對他疼愛非常,有人說六公子想要天上的月亮,太后娘娘也會命人給摘下來。」
六公子、楊府、太后、楊丞相……如果瑛姑姑背后是楊家的權力組織,很多疑點就能得到解釋。
熟悉后宮?理所當然;進出府衙監獄?沒問題;順利拯救罪犯、安排入宮?小事一樁。
倘若所有的假設通通成立,為什么太后要齊沐謙死?他不是她一手扶持出來的嗎?
她斟酌字句,小心探問:「聽聞皇上和太后母慈子孝……」
哈!小順子嗤笑兩聲,決定遵照皇命一五一十說個清楚。「又不是從自己肚子爬出來的,母慈子孝?演戲罷了!
「太后娘娘對皇上不喜?」
「以前勉強吧,至于現在……」小順子聳聳肩搖搖頭,沒說清楚但答案卻很明白。以前和現在的差別在哪里,是哪個關鍵點造成太后娘娘前后的差異?
「我曾聽說,每到十五月圓,娘娘就會徹夜難眠、酩酊大醉?」向萸問。
「在宮里待久的人都曉得這件事,早夭的四皇子是太后娘娘的命,她可以自己死去,卻不能見四皇子受到一絲傷害。有一回四皇子生病,太后整夜抱著他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軟言相哄。病好后四皇子童言童語,希望能經常生病,這樣就能跟母親一起看大月亮,聽母親唱歌。從那之后每到月圓時分,母子倆就搬軟榻到院子里過夜,唱歌說故事看月亮,一月都過一回中秋!
母子感情這么深刻嗎?那么四皇子的死必定帶給太后娘娘重大沖擊,等等……后宮像是被人下了詛咒般,其他皇子一個個先后夭折,不會吧,那些皇子的早夭和太后娘娘有沒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如果有關系的話,那么四皇子的死……越想越令人膽戰心驚,太恐怖了,這后宮的親情比鬼屋更恐怖!
但不管怎樣,這些都不關齊沐謙的事,又不是他自己想當皇帝,如果能夠讓他選擇,他肯定更想留在母親身邊,享受天倫之樂。
向萸問:「這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的父母長輩皆為貪官所害,皇上命人偷偷把他們帶走,送到這里安置。」
貪官?大齊王朝人口數最多的角色,族繁不及備載。「『蘇先生』呢?」
「那是皇上假造的身分——蘇靜山,臨王的幕僚!
「這樣的收容善堂只有一個嗎?」天底下的貪官何其多,他救下的只是滄海一粟吧?
「不止,全國上下有幾十個,皇上命人教育他們,以備日后朝廷所用。」
臨王又是哪號人物?隨著訊息增多,疑問也變多,向萸覺得自己身處在迷霧之中,找不到出口。
離開善堂時已近黃昏,三人沒有搭乘馬車,安步當車地在街道上緩步而行,齊沐謙知道她需要時間消化所聞所見,因此沒有搭話,沉默地等待她開口詢問。
他們安靜地走過數條街、幾道巷弄,還以為會一直這么走下去,沒想一聲凄厲的哭喊聲響起,他們互看彼此一眼,下一刻加快腳步朝聲源處走去。
在圍觀的人群中間,高大男人抓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嚇得臉色蒼白,全身顒栗不已,四肢不斷掙扎擺動,眼淚潸潸而下,卻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男人的右眼下方有一片暗紅色的胎記,銅鈴大眼外凸,右臂缺了塊肉,不知道被什么削下,猙獰的傷疤觸目驚心。
向萸身子瞬間繃緊,死命盯著男人看,一瞬不瞬。
一放過小綿吧,你想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求求你了!
婦人的聲音嘶啞,她跪在地上不停朝男人磕頭,額間沾滿碎石子,大大小小的傷口殷紅一片,血漬像蜿蜒河流,順著額頭流到眼睛里,她卻彷佛感覺不到疼痛般,持續地磕頭。
男人不為所動,長腿往婦人身上踹去,嘴里罵個不停。「羅唆!錢都給你了,還不放手,滾開!真倒人胃口!
婦人被踹得一個踉蹌,頭撞到地上,砰的好大一聲,她強忍暈眩,又撲上去抱住男人的左腿,嘴里不停哀求,「我不賣女兒啊,小綿是我的命,大爺我求您了……」
男人滿臉不耐,再次抬腳想把婦人踹飛,這時一道黑影飛撲而來,男人心頭一驚,連忙后退幾步,卻還是被抓住手臂。
定睛看去,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少年,他死命抓住男人壯碩的手臂,想要把妹妹給搶回來!阜砰_我妹妹,放開她!」
小螞蟻怎么能夠撼動大樹?男人厭煩到不行,就沒碰過這么麻煩的人家,他一把將少年推開。同時間,把女孩丟給站在旁邊的青衣漢子,喊道:「快點送過去,公子等著用呢!
小姑娘滿眼驚恐,拼盡最后的力氣,聲嘶力竭叫喊,「救我,哥哥救我……」
妹妹的哭聲像一把尖刀,剜著少年的心,他雙目赤紅再次撲上去,滿臉皆是恨意和殺氣,他死命咬住對方手臂,正好咬在他猙獰的舊疤上頭,男人頓時臉色驟變。
「好啊,不怕死是嗎?老子成全你!顾∩倌甑牟弊油咸幔甯种笣u漸收緊,少年無法喘氣,臉色發紫,雙目暴張,手腳抽搐。
「你殺了我吧,放我兒女一條生路……」
婦人搶上前想救回兒子,她哭著喊著撕扯著,瘋狂模樣惹得男人怒火沖天,一把丟下少年,抓起婦人狠狠地甩出去。
這一甩,婦人像塊爛肉似的,砰的一聲后背重重砸在樹干上,她翻身落地,痛苦地蜷起身子,瘦骨嶙峋的四肢不斷抽搐,嘴里一口一口吐出鮮血。
「娘……娘……」女孩的喊聲、少年的哭聲反覆交織。
見狀,圍觀百姓嚇得紛紛散去,一個個都害怕惹禍上身。
向萸呼吸急促,腎上腺素狂飆,眼前的一幕和記憶深處的某刻重疊,她瞠大眼睛卻是什么都看不見,腦海里全是無止無盡的血紅。
她彷佛聽見自己的聲音,無助哭喊著救命,恐懼、絕望像海水般將她淹沒,她只感到窒息……
齊沐謙發現異樣,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心碰觸間感到一陣冰涼。「你怎么了?」
他焦急地看著她,發現她像被人從水里撈出來似的,滿頭滿身都是冷汗,臉色異常地慘白,嘴唇泛著青灰。
心頭一顫,齊沐謙加重手上力道,寒聲道:「向萸,冷靜。」
他的聲音像一道閃光劈過,劈開紅色的海水,腦海中出現瞬間清明,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她一把推開他,彎腰抓起地上的大石頭,不管不顧地沖上前,迅雷不及掩耳間,大石砸中男人額頭,瞬間鮮血迸出,噴上了她的臉。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原本把女童挾在腋下準備離開的男人嚇一大跳,他直覺抽出腰間的匕首,大喝一聲。「看什么看,還不趕快動手!
齊沐謙抬手發出一個響指,數道黑影竄出,沒幾下功夫,四、五個男人全都昏死過去。
「送善堂!顾f得簡單,但都聽懂意思了,小順子上前扶起母子三人,準備送往善堂。
「主子,這些人?」
「送到衙門!
「沒用的!瓜蜉菗踉诤谝氯嗣媲,阻止他們動作!杆脱瞄T沒用,他們的主子是高官,這些人只會在監獄里面待一晚,然后就被放出來繼續為惡!
齊沐謙走到她面前,抽了帕子抹去她臉上的血跡。他當然知道沒用,他們背后的主子叫做楊權,是楊丞相的嫡長孫,喜歡女童,被他虐死的女童不計其數,只是眼下他還不能和楊家對峙上。
「弄了一臉血,不難受嗎?」
她揮開帕子,指著臉上有胎記的男人。「當年就是他闖上門,丟下一袋銀子要把我買走,我娘竭力阻止,結果被他們推去撞石井,從那之后纏綿病榻,再也沒下過床。
「我就是這樣失去娘親的呀,原本我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原本我們都在期待娘親肚子里的小弟弟出生,原本我們家可以……我信誓旦旦告訴爹娘,要親自教弟弟念書,把他教成神童,讓所有人都羨慕,可是他們一出現,所有的幸福通通消失!
眼淚不;,苛政猛于虎,貪官甚于惡鬼,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齊沐謙冷冽了五官,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改愦_定是他?」
「我確定,他手臂上的肉就是我咬下來的!顾活櫖F場還有其他人,扯下衣襟、鎖骨下方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高@個,我自己拿菜刀砍的,血噴了他一臉,我告訴他,我寧可死也不會跟他走。」向萸說到這里已泣不成聲。
陳年舊事她不敢回想,一想起就心如刀割,她總告訴自己往前看,不能被傷疤打倒,她以為所有苦難哀傷都會漸漸過去,沒想到生在一個紊亂的朝代里,沒有人有幸福的權利。
爹一死,她頓時失去活下去的動力,她認真相信,也許全家人在另一個時空團聚,會是更好的選擇,因此她豁出去了,小蝦米對抗大鯨魚,沒有什么好恐懼。
又是姓楊的……好,非常之好!
撫上她的臉,胸口隱隱作痛,動不了楊權,他還動不了幾個打手嗎?齊沐謙看了一眼暗衛,寒聲道:「殺了,喂狗!
「是!拱敌l領命,三兩下就把人帶走。
一時間小巷子里安靜得讓人心慌,他將激動的向萸鎖進懷里,試圖用身體溫暖她冰冷的身軀!竸e怕了,以后世間再沒有這些人!
「他們只是走狗,死了兩只狗,他會再買更多的狗。你是皇帝,可不可以下令斬殺貪官?可不可以讓你的子民不要日夜生活在恐懼里!
現在的他……齊沐謙垂眉!笇Σ黄稹!
「只能說對不起嗎,不能做點什么事情嗎?你是皇帝,百姓供養了你,你就該為他們謀福利,而不是光享受他們上繳的稅金!顾龤饧睌恼Z無倫次。
「對不起,我什么都不能做!
「為什么?」
他緩緩吐氣,眉心被陰霾遮掩,沉重的表情沉重了她的心!敢驗檫@個朝廷姓楊,不姓齊!
一句話,短短幾個字,讓她不由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