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進屋。「稟主子,北方有消息傳來!
「什么消息?」
「臨王病危!
眉心一緊,齊沐謙道:「讓那邊仔細照應,不能透出半點消息!
「是!剐№樧映噬掀孔印
「方才姑娘交給屬下,說這次的氣味不同!
換藥了吧,之前的「成癡」會讓他咳嗽、呆傻,這次應該是「業魂」。
「藥什么時候送來的?」
「早朝之時。」
「有說什么嗎?」
「瑛姑姑讓姑娘初八動手!
初八?向萸說得那啥……哦,無縫接軌。
齊沐瑱娶楊家姑娘為妻,結盟成立,皇帝身亡,喪事完善,百官醞釀,齊沐瑱奉天子遺詔,登基為帝。
「還有嗎?」
「瑛姑姑讓向姑娘給皇上侍疾!
聞言,齊沐謙凌厲了目光,又猜對了——不安排向萸離宮,反倒讓她侍疾,擺明弒帝罪名要栽在她頭上。
「孝女弒帝為父報仇」這個說法非常合理,只不過齊沐瑱口口聲聲說喜歡,竟也不替她籌謀退路?這樣的喜歡缺乏說服力。
「皇上,姑娘在外面等著!剐№樧犹嵝选
擔心嗎?可不是,連日期都定出來了。「請姑娘進來。」
「是!剐№樧愚D身退出。
齊沐謙咬緊了牙關,繃住的下巴讓他看起來更像先帝。
楊磬見狀道:「別咬牙,這張臉本就奇丑無比,再做這號表情,你是怕自己丑得不夠明白徹底?」
向萸一進門就聽見楊磬批評沐謙長相,雖然有點慫他的熊樣兒,卻還是鼓起勇氣反彈。
「美丑是主觀判斷,沒有固定標準,你覺得美我認為丑,各花入各眼,請問是誰給你權力,制造別人的自卑與脆弱?」
她在替沐謙出氣?這么有種?楊磬看她的眼神和善兩分,但口氣半分不和善。「你把脆弱自卑用在男人身上,是你瘋了,還是腦子被驢踢?」
「誰規定男人就該驍勇善戰、無畏無懼?是誰說男人天生不會受傷,理所應當就該喝著陳年老酒,拿自己的顏值開玩笑?但凡男人就得兩手燙傷之后去捏陶,骨折之后去撐竿跳嗎?楊公子,不是我腦袋被驢踢,更不是皇上長得丑,是你的審美觀不夠International。在我眼里,皇上長得宇宙無敵超級帥,而你,連他的萬分之一都構不上!」她一句接著一句,緊鑼密鼓地,連吸氣都來不及。
看著楊磬的錯愕,齊沐謙心花怒放,雖然許多字眼聽不懂,但聲聲句句的維護,讓他心花燦爛。
「我只是說實話!
實話也不許說!向萸冷笑兩聲!笇嵲捠恰蝿e人的胡子之前,先刮刮自己的,要批評別人長相,先找塊鏡子看看自己,只是這么平凡又這么自信的男人不多見。」
周承捧腹。「楊磬是這么平凡又這么自信的男人,那你的皇上呢?」
她想也不想就接話,「他是這么偉大又這么謙遜的男人!」
偉大?謙遜?這個和齊沐謙湊在一塊兒有點過,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慚愧。
「真不討人喜歡!箺铐嗟淖彀捅撑蚜吮砬椋F在他對她滿眼的欣賞。
「說得好像被你喜歡,就能昇華我的人生似的!瓜蜉禽p嗤。
齊沐謙輕咳兩聲,把向萸拉到跟前,低聲問:「找我有事?」
「瑛姑姑那個……怎么辦?」
「沒事,我會處理。」
「她說初八。」
「毒都在我手上了,她想要的劇情肯定沒法演,接下來就算要演,對不住,得照我的意思來!
見他滿臉篤定,所以早已經想好對策了?這樣就好,向萸松口氣!改俏蚁然胤!
「好!过R沐謙目送她的背影,她的憂心、她的信任、她的無條件支持,在在都貼合著他的心意,笑容越發明媚。
直到看不見人了,周承指著齊沐謙道:「她喜歡你的樣貌呢,你慘定了!」
「不慘!故种富^下巴,齊沐謙笑瞇雙眼,一點都不慘,相反地,他無比期待。
向萸抱著一堆東西進齊沐謙的寢宮。
他又去行宮玩樂了,隨著周承整理行囊返鄉之際,他出宮機率頻仍,有時候托病連早朝都沒上。
趁齊沐謙不在,她早忙晚趕,趕著把寢殿布置出來。
她在天花板畫著夜幕低垂的星空,墻壁畫了幅大海壯闊,遠方舟楫隨浪輕蕩,白色的浪花不斷拍在沙灘上,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她從庫房里找出幾塊白色羊皮,洗凈后拼接成地毯,再把剛縫好的淡藍色床單鋪好,放上四顆塞滿棉花的藍色軟枕,然后把半個人高、花大把時間縫制的泰迪熊擺在床鋪中央。
最后,一本用心繪制的漫畫放在泰迪熊圓圓的肚子上。
向萸始終覺得忙碌是件好事,它可以讓人遺忘憂傷,忽略緊張,那么她就不會時刻計算初八的到來,思慮死亡陰影即將籠罩。
她滿意地再看一眼精心布置,揚起眉頭,他會喜歡這個驚喜吧。
向萸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外頭出現腳步聲。他回來了?看看左右,她下意識拉開衣柜,躲了進去。
回來的不光是齊沐謙,他身后跟著楊磬、周承,兩人明天就要啟程,他有東西要讓他們帶走,沒想到一進門……
「哇!」周承發出驚呼聲。
楊磬脫掉鞋子,赤足踩上柔軟的地毯,舒服啊……他忍不住用腳底板磨蹭。齊沐謙看著墻上和天花板的畫,這就是她說的「療癒」嗎?
他被療癒了,連日來的緊繃,對上畫墻,瞬間放松。
「舒服了,我想睡!怪艹袕堥_雙臂往床上倒去。
「我喜歡這個!箺铐鄬⑻┑闲鼙нM懷里,大熊小熊一家人團聚。
齊沐謙笑得稱心如意,是向萸的杰作,她很在乎他的淺眠,她總說充足睡眠是強健身體的重要一環。
這是她想出的第幾招?
她教過他睡前瑜伽,他不相信做那種詭異的動作,晚上就能夠安睡,但是他照做;她為他按摩,她的手心軟軟暖暖的,在她或輕或重的按摩中,他瞇起眼睛,覺得暢意;她教他數羊、教他腹式呼吸、教他捶打經脈,她還做過各種奇奇怪怪的茶飲。
他喝了沒太大效用,但試茶的下屬,聽說半夜的打呼聲能嚇醒窗外筑巢安居的雀鳥。
截至目前為止,治療自己睡眠障礙最有效的方法是抱著她嗅聞她的體香,是她輕拍自己后背的小掌,是那些天馬行空的床邊故事。
周承趴在床上翻著漫畫,越看越入迷。「太有意思了,這書……大才吶!
楊磬聽聞動手去搶,周承的身板哪搶得過大熊,三兩下就被奪了,周承不甘心,用力去抓。
「小心點,撕破了啦!」
撕破?不行,那是她花大把心力才完成的,心急之下頭頂撞上了柜板。
咚的一聲,齊沐謙三人都聽見了。
楊磬努起嘴朝衣柜方向點了點,齊沐謙趁機奪過漫畫收進懷中,他們起身朝衣柜走去。
眼看他們越走越近,危急時刻,她居然聯想到太后寢殿偷取《四十二章經》的賊人,她要不要也拋出一堆衣服,夾身在衣服里飛出去?
但想像很豐滿,現實太骨感,她沒有武功,「飛竄」這種高難度動作不適合,她最強度的動作是把自己埋進衣服堆里。
沒錯,沒有大俠命,只能當烏龜,縮著縮著、說不定能縮出柳暗花明。
柜門被打開,齊沐謙看著躲在衣堆底下的人球笑了,他把她身上的衣服拉掉,一件、兩件、三件……直到最后一件,她仍然堅持縮在龜殼里。
他抽、她拉,他再抽、她再拉,兩方同時用力,嘶……衣服裂開,屬于她的龜殼部分只剩下一點點,用來掩耳盜鈴太寒酸。
「你在干什么?」齊沐謙問。
她委屈巴巴地抬起頭,看著把漫畫撕壞的犯人們,臉上臭度直逼99%。向萸悶聲回答,
「我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會變成驚嚇!
齊沐謙大笑,笑得見牙不見眼,像尊彌勒佛。
楊磬看不慣他得意,誰讓他那張丑臉招人恨,于是口氣中帶上陰狠。「說!看見什么不該看的事?」
「沒有。」她直覺反應。
「說謊,不老實的話……」
就要殺人滅口嗎?不對,熊不殺人,只會把人啃得屍骨無存。
向萸用力吸氣、用力吐氣,用力裝模作樣,假裝自己底氣充分。
等等,干么假裝?她是齊沐謙的媳婦兒,背后有皇帝撐著,本來底氣就足得很,半點都不需要假裝好嗎!
她松開手上的龜殼……不對、是布片,從衣柜里走出來,抬頭挺胸,眼底帶上兩分惡意上下打量楊磬,之后輕飄飄地掃過周承一眼。
「是你非要我說的,可不能后悔。」
「爺這輩子做事還沒有后悔過。」楊磬想起她那篇精彩的「維護」,興致勃勃起來,不曉得她還能譌出什么更精彩的。
「好,我說愛情無罪,性福萬歲,世間任何一段愛情都該被歌頌,不該被扭曲,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恩愛萬年!
這時候她不合時宜地想到,倘若兩人成對,周承肯定是零號,堂堂周朝皇子被大熊一樹梨花壓海棠,這只大熊會不會太爽?
「你說什么?」楊磬瞠大雙眼,這丫頭居然影射……她真是什么話都敢說啊!
「我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君子好逑。我說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我說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我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我說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我說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她巴啦巴啦一句接過一句,句句都在闡明楊磬和周承的特殊關系,楊磬聽得一把火竄燒起來,但身為主角B的周承卻眉眼彎彎,心想:小姑娘大才啊。
齊沐謙怕楊磬失控,連忙將向萸護在身后。
向萸抬起頭,看著身前的男人像一堵墻似的,密密實實地守護自己,心瞬間安然。怕什么呢,就算龍困淺灘、無路可逃,就算帝王薨逝、婢女殉葬,身邊有他,她不慌……
她喜歡這堵墻,喜歡被他這樣護著,如果不是有兩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男人在跟前,她想要從身后抱住他,想要把臉磨蹭上,想要告訴他——無論發生什么況狀她都不再害怕,只要身邊有他。
「向姑娘很擅長把人給惹毛啊,詩倒念得極好!怪艹行溥湔f道。
哎喲,被夸獎了哦,既然如此豈能不加碼!「不是念詩,是表明態度。」
「表明什么態度?」
她拉住齊沐謙的衣服把他當擋箭牌,只伸出一顆頭,笑出幾分挑釁!副砻魑抑С謹嘈洌韵鄳俨皇清e,不需要感到罪惡,愛誰是老天給的權利,沒必要為世人目光而放棄。」
她說得鏗鏘有力,卻氣得楊磬臉紅脖子粗,額頭耳朵一片紅通通,周承捧著肚子大笑不止,一手指著向萸……她牙尖嘴利碰上楊磬的暴脾氣,棋逢對手吶。
齊沐謙轉身揉揉她的頭發,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覆话褩铐鄽獬鰝好歹不甘心?他招惹了你?」
她擠擠鼻子,揪住他的衣襟把他的頭往下拉,低聲在他耳畔說:「對,他招惹我了!
「招惹你什么?」
「他說你丑,不許!我就是護短、記仇!」
這話讓齊沐謙再度被甜,給她這樣三不五時拿糖水澆,早晚會變成糖葫蘆吧!杆皇情_玩笑。」
「開玩笑也不行。」她朝楊磬吐吐舌頭,嘻嘻兩聲,不等楊磬反應,松開齊沐謙衣襟,邁起小短腿轉身就跑,不是抱頭鼠竄的跑法,而是得意飛揚驕傲自得的跑法,她的驕傲連背影都看得到。
「我收回!對那丫頭生出來的兩分好感沒啦!」楊磬磨牙。
齊沐謙拍拍他的肩膀。「生什么氣,斷袖風聲本來就是我們放出去的。」
「風聲里講的是我們三個,為什么她獨獨把你摘出去?」
「因為她知道我喜歡她啊!瓜蜉堑牡靡怃秩镜烬R沐謙臉上,很欠揍,卻也很幸福。
周承拍上楊磬另一邊肩膀,似真似假感嘆道:「別氣,至少你還有我。」
「去!」他一肘子推開周承,三人相覷不由哈哈大笑。
接著齊沐謙走到墻邊,掏出匕首挖出幾塊磚頭,磚后有個一尺見方的洞,他伸手進去,從洞里掏出一個包袱。
「這是……」周承打開,看清里頭之物后大吃一驚。
「是玉璽。」齊沐謙接話。
為了它,多少人在暗中批評,說齊沐謙名不正言不順,民間更有傳言,說朝廷不穩、世道艱難,全是因為真龍天子尚未現身。
「既然有,你怎不早點拿出來?就不會有那么多人對你產生質疑!
「早點拿出來?你以為我有能力保住它們?」
「這東西你怎么到手的?」楊磬問。
「皇子相繼離世,先帝懷疑楊玉瓊,堅持把我養在宮外,但他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么早,楊玉瓊終究是棋高一著!
「你的意思是先帝之死……」
「我母親懷疑先帝遭楊玉瓊毒殺,但手上并無證據。玉璽是先帝連夜讓心腹交到母親手上的。」
「有玉璽在手,日后即位,你就更名正言順了。」
「那么接下來,我們還是按照計畫進行?」
「對,你們把它帶到臨王府,『他』也一并帶走!
「知道了,臨州有我們在,你多操心自己。」楊磬大掌拍上他的背,笑了笑,喃聲問:
「我們會成功的,對嗎?」
「對!」齊沐謙和周承異口同聲。
三個兄弟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