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蘇遠給她的地址,梁盼盼出了公司之后,站在那有著公司形象LOGO雕塑的大廣場前,卻是一臉茫然。
表哥說,這是撫養她長大的育幼院的地址。
對于親人們曾經跟她說過的事,蘇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對她說:“你得自己想起來,不然我們說得再多,對你來說都是別人的,而不是你自己的記憶!
想著、想著,她的目光又落到那張紙上。
一年前,出了一場嚴重車禍的她,從一連串手術后的昏迷中醒來后,他們便告訴她,她是梁盼盼,是梁、蘇兩家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從小就在日本和臺灣的兩個家輪流居住,因此她中、日文都十分流利。
當時腦中一片空白的她很快的接受了大家的說法,她全然沒有疑問的信賴著他們,接受了這群對她來說十分陌生的親人。
但是,剛才蘇遠卻告訴她,她其實是去年才被梁家寬找回來的,雖然那場車禍的肇事者逃逸無蹤,卻讓他們極其巧合的找到了她。
如果說,她過去二十八年來都是徐盼云,那她對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其他親人的那種莫名的疏離感,以及對于所住的環境完全不熟悉的狀況,就都有了解釋。
但,這是真的嗎?
難道她過去一年所相信的東西全都是假的嗎?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她的思緒亂成了一團。
哥哥那么疼她,為什么會刻意撒謊騙她呢?
但是,表哥也不可能會騙她啊……梁盼盼的目光不自覺又落到紙上的三個大字上。
徐盼云……
蘇遠說,這才是她使用了二十幾年的名字。
他說,她真的是他們梁、蘇兩家的梁盼盼,是他們好不容易找回來,失散多年的妹妹,可是,她卻失去了所有徐盼云的記億。
“原來這就是我的名字嗎……慈恩育幼院……”她愣愣地道,纖指劃過那行看起來十分陌生的地址。
表哥給了她一個下午的假,讓她走一趟育幼院。
也許那些記憶她一時半刻還是想不起來,但這到底是條線索。
她既然是在育幼院長大的,那么就算是已經離開了,育幼院里應該還是有她的朋友,有認識她的人。
沒有再多猶豫,梁盼盼招了一輛計程車,往位于郊區的育幼院出發。
頂樓,站在窗前俯視著街景的蘇遠,神色凝重的皺著眉,看著那道白色的小小身影坐入計程車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希望他這么做是對的。
雖然對家寬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蘇遠真的不覺得可以這樣瞞著盼盼一輩子。
她總有一天會恢復記憶,會發現家人聯合起來騙她,到時,她又會怎么想呢?
那么倒不如讓他來扮黑臉。
這時,一陣電話鈴聲劃破了寧靜,蘇遠轉身拿起話筒接聽。
電話那端的人所說的話讓蘇遠一凜,他立即低聲追問:“什么?你剛剛說屋主是誰?”
計程車離開了繁忙的市區,走上省道時,坐在前座的她目光不自覺落到了設立在沿路電線桿上的一個精致的金色指標。那指標,讓她莫名有著熟悉感。
“司機先生,請問那個“鳴譽山莊”是什么地方啊?”梁盼盼忍不住問。
眼前的道路仿彿跟她記憶中某個地方交疊,讓她覺得好眼熟。
“鳴譽山莊?那是前幾年新建的小豪宅呀!有很多明星跟政府官員住在那邊。小姐,你怎么會不知道鳴譽山莊捏?那很紅說!聽說那個姓楊的大明星也住在那邊……”略帶臺味的計程車司機絮絮叨叨地說著。
但梁盼盼卻恍惚得怎么也聽不進去。
她只覺得,那指標和山莊的名稱聽起來好熟悉,好像她曾經去過那個地方,曾經有一大段時間在那里度過。
她原本是想先去養育她長大的育幼院走一遭,但那個她在今天之前從未聽說過的鳴譽山莊卻仿彿有著魔力似的,蠱惑著她,呼喚著她。
她想去那里看看……
只要去那個山莊看看,也許她能夠記起些什么也說不一定。
去一下下就好……
只是去看看,應該也不會怎么樣吧?她喃喃地說服著自己。
打定主意后,梁盼盼像是害怕自己后悔,連忙對計程車司機擠出微笑。
“司機先生,先送我去鳴譽山莊吧,我想看看傳說中的小豪宅到底是什么樣。
離開餐廳后就漫無目的開著車的宣敘華,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又將車子開到郊區的這棟別墅來了。
他在轉入大門前停下了車,趴在方向盤上,神色復雜地看著那棟白色的建筑。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第一眼看到這幢別墅就非常中意,參觀過里外后,連猶豫都沒有,也不管價格多寡,就馬上決定買下了。
宣敘華一直到交屋時,腦海中都只有徐盼云看到這棟房子時可能會有的驚艷表情。
她也真的沒有讓他失望。
當他開車將她從所租的小套房接來這里時,她小臉上盛滿的喜悅,直到現在都還讓他記憶猶新。
可是,如今她卻不在了……
宣敘華沉浸在思緒中,并沒有發現有輛計程車在他車后停下。
“司機先生,請你再往前開一點點!”梁盼盼有些焦慮,自從車子開上山之后,沿途越來越熟悉的景致讓她既緊張又興奮。
她之前是不是真的曾經住過這里?
這一道一道隱藏著別墅的圍墻,仿彿日日夜夜在她夢里出現,她知道再過去約一百公尺,左手邊會出現一棟有著白色圍墻的小洋房。
“就是那里!白色的那棟!”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像就要跳出胸口,話都快說不清楚了。
因為真的如同她心里所想的那樣,不到一百公尺,左手邊真的出現一棟小洋房。
“司機先生,在這邊停下來就好!
“可是小姐,這里離你本來要去的地方很遠耶,你確定要在這里下車?”計程車司機一臉狐疑。
“嗯,到這里就好,謝謝你!绷号闻问置δ_亂的拿出錢包付清車資,然后趕緊下車。
她沒有教計程車司機等她,也沒有注意到那棟白色的洋房前停了一輛黑色轎車,事實上,她根本沒有辦法再注意其他的一切,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那棟靜靜矗立著,仿彿從來不曾改變過的別墅。
那全白的歐式建筑,黑色的鍛鐵電動門,屋旁栽植的幾株阿勃勒正盡情開展,一串一串鈴鐺般,鮮艷的黃色花朵掛了滿樹,姿態優雅地垂在圍墻上……
恍惚中,她好像記得自己也曾經這樣抬頭仰望那開得燦爛的花朵,計畫著要怎么摘下來裝飾屋子。
連那建商統一規格的黑色鍛鐵信箱,全都似曾相識。
她好像曾經在夢里反覆溫習,好像……曾經在這里長久居住過。
越是走近,梁盼盼越是緊張。
她擦了擦汗濕的手心,從皮包里掏出那張一路上幾乎被她捏爛了的白紙。
那已經有些微皺的紙上,“徐盼云三”個字讓她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
她當然知道這里不是慈恩育幼院,但這里是不是曾經跟徐盼云,跟過去的她有過關系?
她好像全身上下都感覺得到,就是這里!
而這里……也是她曾經一遍又一遍夢見的地方。
她真的曾經住過這里嗎?
那令人驚悸的夢……那個男人……
那個總是癡癡等候著誰的她……難道都是真的嗎?
一陣暈眩襲來,梁盼盼忽然有些站不穩,她一手扶著突然發疼的頭,一手撐住白色的圍墻。
頭好痛……
有些短暫的片段從她腦海中掠過,她試著想看清,卻發現自己怎么也無法集中精神,頭暈得幾乎抓不住皮包與那張紙。
那張紙從她的手中飄落,然后,她原本拎在手上的小皮包也掉落在地上,她彎身想撿,卻覺得自己怎么也站不穩,只得將身體依靠著圍墻,無力的蹲下來。
她冷汗涔涔,好不容易疼痛似乎因為她蹲下來而稍微舒緩,她正想伸手撿起那張紙時,一雙大手卻搶先她一步,她還來不及抬頭,就發現一雙黑色的皮鞋映入她的眼簾。
梁盼盼一愣,小手無力的攀在墻上,忍著稍微一動就讓她眼前發黑的暈眩感,抬起頭來看向那雙長腿的主人。
午后陽光刺眼,逆著光的男人讓她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她只能知道,那是個高大的男人。
“謝謝……”梁盼盼恍惚地低語,伸出手想接過那張紙,卻發現對方也在她的面前蹲下了來。以為他是出于關心,她下意識地擠出笑容,“我……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