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裘希梅意味不明的話后,再次鎩羽而歸的洪雪萍悻悻然地跑去找表哥解惑,她不想什么都不曉得的敗下陣。在丁立熙遮遮掩掩的解釋中,她才套出話來。
沒想到那女人居然是丁立熙的前妻,而且說好聽點是和離,事實上是被休掉的!
這不但無法讓她覺得快,反而有種被人羞辱的感覺,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憑什么不可一世,早被破了的身子能和白璧無瑕的黃花閨女比嗎?還敢不知羞恥的跑去攀高枝。
姓管的母子也太有眼無珠了,什么高盛侯府,在她看來跟撿破爛的沒兩樣,人家不要的二手貨撿來當寶,呵護有加,對她這個擁有過人才智的天女不聞不問,視若無睹。
不,她無法容忍她千挑萬選的男人是別人的,不計一切代價搶也要搶過來,只有她能一帆風順,得償所愿。
“小……小姐,你想干什么?”為什么她們要偷偷摸摸地從人家的后門溜進來,好像在做賊。
因為洪雪萍常來走動,不管人家表現出來的不悅有多明顯,只差沒把“拒絕訪客”的牌子掛在門口,她仍然一意孤行,又是湯湯水水的,又是滋養補品,假借名目上門拜訪,煩不勝煩的杭氏最后干脆緊閉大門,連側門也不準開,進出只能從廚房旁采買用的小門,對外宣稱已回京,家主不在,一干人等來日再訪。
吃閉門羹的洪雪萍毫不氣餒,另辟蹊徑,她直接買通顧后門的王二婆子,銀子一塞便通行無阻。
殊不知她一入宅便被人發現了,巡撫大人的私宅能由人來去自如嗎?明樁暗哨不知布了多少,幾十雙眼睛看著她如入無人之地,大搖大擺地當自己是宅子主人,毫無顧忌。
“找人談判!鼻苜\先擒王,射人先射馬,女人是最好哄騙的,她先拿下那個女人,后頭的事就順利多了。
“談判?”什么意思?
玉桂、石榴聽不懂,她們只知道小姐盛氣凌人的私闖民宅,不像來和人談一談,倒像要殺人滅口。
來了幾回也算熟門熟路了,洪雪萍帶著丫頭直闖管元善替裘希梅布置的小書房,陽光正艷,照著刺眼,她一眼就瞧見窗戶旁倚在紫檀雕螭羅漢榻上看書的身影,那人正津津有味地翻著書,渾然忘我。
“裘小姐,我可以和你聊聊嗎?”哼!她是什么態度,以為攀上高盛侯府就能目中無人嗎?
心中來氣的洪雪萍痛恨裘希梅怡然自得的閑適,這份從容與閑情原本應該是她的,她才有資格躺在窗邊看看閑書,偶爾抬起頭瞧瞧屋外的風景,看到有趣處捂嘴會心一笑。
可是因為多了個裘希梅,理所當然的事變成要求人,她必須求得她心軟,把男人讓出一半給她。
“聊什么?”裘希梅頭抬也不抬,慵懶的伸出纖白蔥指翻頁,好似歲月靜好,旁無閑事。
看她無動于衷的神情,洪雪萍咽下怒氣,裝起楚楚可憐的模樣,“聊女人的心底話!彼粏栕宰,很委屈似的坐到裘希梅旁邊。
“洪姑娘找錯人了,我不善家長里短,你出了門往右轉,過道垂花門往影壁處去,徐家嫂子善開解!眮碚卟簧,當她看不出來嗎?不論以前或現在,有些人是不會變的。
任性、自私、高傲、無自知之明,仗著小聰明便想把別人踩在腳底,以為這天底下的人都該被她耍得團團轉。
沒一舉達到她的目的,洪雪萍臉色微陰,但很快又眼眶含淚,楚楚可憐地道:“姊姊才是我的知音人,我心里的苦悶若不找你傾吐,這沒用的身子就要憋出病了,姊姊心疼心疼妹妹吧!”
裝柔弱是她的拿手本事,洪雪萍有自信能一招平天下,沒人心硬地見人身體有恙還能拒人于外。
叫起姊姊啦?手段真是高明,見縫插針。裘希梅好笑的斜睨一眼。“身子不好就該找個大夫瞧一瞧,就你不要命似的往外跑,我不心疼你,你自找的,有病還不知安分!彼f得合情合理。
心口一堵,洪雪萍氣怒地漲紅臉,暗想這招怎么會行不通,莫非是鐵石心腸?
“妹妹這病是心病,吃藥看大夫無用,唯有姊姊手上的一帖良方才能治我沉癇!
“我不是大夫!彼苯恿水數木芙^。
洪雪萍惱怒地想破口大罵,可開口的聲音卻微帶哽咽。“不是大夫卻是救命的神仙,妹妹這條命就待姊姊妙手回春,妹妹今生無以為報,就讓妹妹這一輩子陪著姊姊吧!”
又來了,她為什么玩不膩呢?“我不是你姊姊,你也不要姊姊妹妹喊得親熱,我只有一個妹妹叫希蘭,不希望有人占她的位置,洪姑娘的忙我幫不上。”
以前她也是這樣,拉著她的手親親熱熱地喊著表嫂,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哭訴她活著有多苦,有多累,沒有個知心人疼疼她。
那時的她真的很天真,被洪雪萍的三言兩語騙了,竟心疼起自幼體弱的表妹,容許她和自個兒的夫婿同進同出,秉燭夜談共賦詩詞,有說有笑的相依偎,花前月下。
甚至連丁立熙要納洪雪萍為姨娘一事都是她親手操辦,她還擔心委屈了人家而比照平妻的例,盼其“死前”能過得開心,納妾比娶妻還風光。
可是一進門就全變了,照樣姊姊、姊姊叫個不停,卻是將她少得可憐的嫁妝搜括一空,連頭上的銀簪也拔了往自個兒發上插,反過來嘲笑她上不了臺面,帶著光吃白飯的拖油瓶。
“姊姊何必跟我生疏,我們以后是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相處,不起嫌隙,妹妹一定會敬愛你!钡任疑聝鹤泳褪悄惚粧叩爻鲩T的時候,我洪雪萍絕不與人共事一夫。
“三爺遣人說媒去了?”她裝著糊涂不說破。
洪雪萍一聽,氣得臉色綠了一半!版㈡⒚髦妹玫男囊,為何不肯成全,真要逼死妹妹嗎?”
她到底是真聽不懂還是故意裝傻,明明是指的是管府二爺,怎會扯到早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管元書。
羽睫輕顫,裘希梅笑得淡漠!拔遗c洪姑娘相識未久,交淺言深,甚為不妥!
“你……”她把她當傻子看待嗎?非要破罐子破摔才肯端個明白!懊妹米孕【褪莻身虛體弱的,沒用藥吊著只怕一口氣上不來,以致一直不敢盼得能覓得如意郎君,但是那日一見到元善哥哥的清逸風姿,妹妹這才覺得天也青、水也藍,那口活氣又順了——”
“這話你跟我說干么,我能給你一口活氣不成。”裘希梅打斷她,洪雪萍活不活與她何干。
“能的,只要你同意我和你同時進門,你為大,我為小,我們同事一夫。”她一時得意忘形,你呀我的直呼,以為事情成了一半,姊姊妹妹的稱呼能省就省。
“同時進門?”聞言,裘希梅氣笑了,心想她哪來的膽氣,居然敢大言不慚,即使再好色,也沒有讓妾室和正妻同日入門的道理,稍有規矩的人家都會錯開,至少三個月后才納小。
同一天嫁娶,誰曉得誰為妻,誰為妾?新婚當夜新郎該入誰的房?她真當只要是男人都會迷上她,如珠如寶的捧在手掌心,怕她寒了、化了,呵養嬌寵。
真是好大的誤會呀!
“你……呃,姊姊,你在笑什么,我說錯話了嗎?”她笑得好詭異,讓人背后一陣涼。
她笑了嗎?裘希梅撫撫嘴角,是上揚的!昂檠┢迹懵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嗎?”
“姊姊你……”她看出了什么?
“你說的我一句也不信,你喜歡我的男人我就一定要讓嗎?你憑什么!彼Z氣冷冽的說。
“憑我是……”穿越人士,比他們所有人都聰明,見多識廣,她可以出主意幫夫家更上一層樓。
洪雪萍沒想過高盛侯府若再往上一升,那是國公還是親王,自古以來功高震主為君王所忌,若是太出鋒頭只會招來滅亡,她的“幫忙”無濟于事,反會招來滅門大禍。
“憑你是能言善道,才貌雙全的洪雪萍嗎?”裘希梅忽然笑起來,頓感胸中悶氣盡散!耙簧皇酪浑p人,我為什么要讓你介入我和我愛的男人之間,我們只要彼此,再無旁人!
“你……”她怎么會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她想說的話。洪雪萍驚駭地瞠大眼,雙手握成拳直抖。
“你生也好,死也罷,身子孱弱得活不過冬天又與我何關,你是我什么人,我有必要為你犧牲我的婚姻嗎?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她也不過是需要男人撐腰的女人而已,光憑她一個能成什么氣候。
“你……你真自私!”她居然為了一己之私不顧他人死活,元善哥哥怎會看上她這種冷血又無情的人。
說她自私?裘希梅闿上書,笑了!斑@句話從你口中說出真是無比諷刺,若是管元善要收你,我無話可說,可你是自己送上門為妾的,你圖的是什么?”
洪雪萍張口欲言,她又舉手阻止。
“別說是一見鐘情,非君莫嫁,那才是自取其辱,你一開始是沖著管三爺而來,兩人私底下都拉小手了,怎還有臉說你愛慕的是人家的兄長,兄弟跟同一個女人糾纏不清,這話傳出去還能聽嗎?你是想羞辱自己,還是讓他們兩兄弟無顏見人?”兄奪弟妻,千古罵名。
“……你是妒婦!北粩D對得幾乎無語的洪雪萍在腦子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七出之一的善妒。
“是,我承認我是妒婦,那又如何,夫人說過嫉妒無罪,是女人就會嫉妒,這是天性,她不贊成納妾,連通房、侍寵丫頭通通不行,那么我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嫉妒。”有將來的婆婆的支持,她振振有詞,神采飛揚。
穿越的優勢一下子被擊垮了,此時,洪雪萍真的嫉妒她的敢言,可也更為憤慨,為什么得此好運的不是自己,不甘加不肯認輸,她一時氣憤得口不擇言。
“你裘希梅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我表哥不要的破鞋,有人不嫌臟地撿了回去還自鳴得意,你也不怕人家穿了以后嫌棄你又臭又破,爛貨一個……”
驀地,靠墻的書柜發出喀答聲,裘希梅聽見了。
“出去!
“什么?”罵得正順口的洪雪萍怔了怔。
“你是私自入宅的吧,再不走我讓人把你架出去,你該知道這是巡撫大人的私宅,就算知州大人丁旺海也救不了你!毖矒釞嘞薮,布政使、知府、知州、縣官都算他下屬。
“你……你好,我等著看你的下場!”洪雪萍怒氣沖沖的踩著重步,帶著兩個面色訕訕的丫頭離去。
但是她會就此罷休嗎?當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