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總算搞清楚,清罡惡龍所說的成親方式與安排……指的究竟是什么了。
只是,他到底該怎么向他大哥開口才好?
相隔不到兩個月又再次回到皇爺府里,斐然坐在自己院子的大門門檻上,將十指深埋進濃密的黑發里,正滿心苦惱著到底該怎么完成下山前清罡真人所交付給他的任務。
他與尚善的婚事,雖然清罡真人是勉強同意了,可清罡真人卻也同時拋給了他一個很要命的難題。
準備再次前往廚房偷襲的尚善,在路過他身邊時,很不講義氣地大力拍著他的肩。
“鼓起勇氣,我看好你喲!”
“……”她說得簡單,反正到時會被他大哥砍死的人又不是她。
剛自皇宮回來的斐思年,在準備回自己的院子里休息時,遠遠的就看到自家小弟又像個呆瓜般地坐在大門上,擺出那副打從他回府以來,就一直維持著時而憂郁時而煩惱的德行。
“你究竟是怎么了?”斐思年來到他的面前,實在是想不通有什么事可以令他困擾成這樣。
“大哥……”斐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又很快地甩開,“我想問你件事!彼懔,選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在今天豁出去了。
“說。”
“我可以入贅嗎?”
斐思年當下腳下一滑,差點就沒能站穩,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可能在山上吃素吃昏了頭,腦袋還應該被門板給狠狠夾過的小弟。
“你再說一次?”這小子他瘋了嗎?他是什么身分?身為原國小皇帝倚重的臂膀、名揚天下的然公子,他居然……想、嫁、人?
斐然縮著頸子,怕怕地看著他眼底正蓄起的狂風暴雨。
“清罡真人說,我若要與善善在一起,我就得入贅至道觀……”
斐思年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再三確認地問。
“你可知這代表什么意思?你確定你真想清楚了?”雖然兩情相悅是好事,但那并不代表什么都可以不計較了。
前有惡龍后有心愛的母老虎,斐然義無反顧地點點頭。
“已經想得夠清楚了!倍家驯磺孱刚嫒烁裢庥昧Φ摹罢疹櫋蹦敲炊嗷亓耍心懽硬淮饝獑?
“你的尊嚴呢?”恨鐵不成鋼的斐思年,揪緊他的衣領使勁晃蕩。
“水溝里!比硕伎毂淮蛩懒诉講什么尊嚴?活著比較要緊。
“節操呢?”他不敢相信一手拉拔大的小弟就這么自暴自棄。
“碎了!痹诮^對的惡勢力面前,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天邊那一朵美麗的浮云。
“……”可以掐死他嗎?
就在斐然被人提在手上,都快被大哥惡狠狠的目光給殺死時,府內掌杓大廚的洪亮吼叫聲,遠遠地自院外傳來。
“站住!把老夫的火腿還來——”
他倆齊齊轉首看向院外,片刻過后,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跑去廚房打打秋風,順便扛走一整只火腿的小善善,緊接著出現的,果然又是提著菜刀狂追著她的大廚。
“小弟,你老實告訴大哥!膘乘寄陜烧品旁谒募珙^上,語氣萬般沉重地問:“你究竟是想當她的丈夫還是當她的爹?”
“可以都當嗎?”斐然狀似為難地思考了一會兒,很是貪心地問。
“啥?”
他還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兩個愿望同時滿足,多省事!
聽完他這等連生孩子都可省事偷懶的言論,斐思年額上瞬間蹦出嚇人的青筋,他一貫溫和示人的表相,在今日終于宣告崩裂,他氣急敗壞卷起衣袖追著自家小弟打。
“我教你不學好!我教你一年到頭到處亂跑!”
當尚善扛著搶來的戰利品繞了府中整整一圈,又再次路過這處院子時,她分心看了正忙著手足相殘的那對兄弟一眼,不敢領教地咋咋舌后,扭過頭繼續跑給后頭那個耐力和腳程都相當勇猛的大廚追。
尚善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轉身的那個剎那,一張金色的符紙,悄悄自她的袖中掉了出來……
交給她這張符紙的清罡真人,此時正站在極山道觀正殿的最高處,疾勁的山風將他手中的符紙吹得不住飄動。
自符中感應到尚善一切安好,清罡松開指尖任由符紙隨風飛去,遠逸至疊嶂的山巒間。
近來云取宮在暗地里的動作,他不是不清楚,他也知道云取宮那位少宮主司徒霜,又再一次地將主意給打到了他徒兒的身上。
回想當年,在他接下道家新任掌門后,他依照千年來的規矩,在一上任后即開始尋找資質符合的人選收之為徒。在尋尋覓覓了近八十年后,他終于在一處偏僻的山村里,找到一名無論是根骨與天資皆完美符合的孩子。
那是個純樸又善良的孩子,年僅三歲的他,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眸。
就在清罡真人正籌備著他的收徒大典時,那孩子卻失蹤了,任憑他再如何尋找就是遍尋不著,隨著時間一日日的過去,擔憂孩子安危的他懷抱著一絲希望,不惜以百年道行作為代價推演天機,這才找到了孩子的下落。
可已太遲了。
那個還來不及正式拜入他門下的孩子,早在失蹤后的次日,便已遭云取宮少宮主司徒霜抽去了天生根骨化為己用,只剩一具枯骨。
就在清罡趕赴云取宮的那天夜里,一直以來由云取宮所負責保管的閱魂錄一書,遭不明人士盜出宮。
云取宮宮主司徒勤,因保管閱魂錄不力,于次日自盡謝罪,唯一留下的遺愿,便是要清罡看在多年的交情份上,饒過獨子司徒霜一命……
只可惜,司徒勤注定是白死了。
十數年來,清罡一直沒有找過司徒霜的麻煩,可這并不代表他會繼續保持沉默,任由司徒霜再次將主意打到尚善的身上。
清罡抬起眼眸,手中揚起一張紫色的符紙,化為一道紫光朝東南方的天際射去,在紫光穿透云層之時,天際緩緩漾出了一圈圈似水的漣漪。
云取宮中,司徒霜正俯身在水鏡上進行占卜,突然間,水面的鏡象如遭利箭穿透破碎,一只大掌迅速自水中探出緊掐住他的頸項,守護在一旁的漱流士見狀,出手如閃電地將他拖開,并一掌擊碎了水鏡。
然而,即使漱流士的動作再快,司徒霜的頸間仍是留下了烏紫色的指印,猶喘息不定的他倚在漱流士的懷中,對著徒留一地的水漬恨恨地瞇細了雙眼。
“清罡……”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