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抱著心滿意足睡過去的尚善,無視于公孫狩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直接繞過他進入今晚下榻的客棧,可接著他便在柜臺前碰上了難題。
“善善!膘橙粨u醒就快要睡熟的她。
“……嗯?”
“你……今晚會不會變回大善善?”在這龍蛇混雜的客棧里,放她一個小娃娃獨自睡一間房他不安心,可一想到她可能會睡著睡著又變大,他又不得不煩惱起她的閨譽。
她閉著眼,帶著濃濃的睡意應著,“不知道……”
斐然只煩惱了一會兒,便決定只要一間上房,反正在道觀里時,他有一半的時間都陪她睡在工務院里,而出門在外一切從便,頂多醒來又被有起床氣的她再揍上一頓就是,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問題可大了。
當刺眼的朝陽映亮了窗欞上的花紋時,還不是很清醒的斐然閉著雙眼,將老像只毛蟲一樣在他懷中拱來拱去的尚善調整好睡姿,然后就想再繼續睡下去。
只是,與睡前揪著他衣領睡著的小善善相比,此刻趴在他胸膛上的重量,明顯比昨夜變重了許多,且那具正與他密切貼合的身子,感覺起來,也變得更加玲瓏有致……
已做好挨揍準備的斐然,懷著一絲絲的希望,兩手往身上的尚善一摸。
完蛋,她又變回來了。
猶未醒來的尚善,并不知此刻的斐然正煩惱著什么,她閉著眼蹭蹭他的胸口,沒一會兒氣息又恢復了均勻,但斐然卻再無絲毫睡意。
他悄悄挪動身子,就著明亮的晨曦打量起近在咫尺的睡顏。
自從與她認識以來,他對她外表的印象,除了惹他憐愛的娃娃樣外,就只剩下十九歲的兇暴母老虎樣。可此時,她又長又翹的眼睫正靜靜地垂落著,白皙的臉蛋上染著淡淡的紅暈,他一直都覺得她的鼻子挺俏又可愛,還有那張微張的唇,不偏薄也不過于厚實,就是完美得那么恰到好處,讓人看著看著,就有股想要一親芳澤的沖動。
再加上,大掌底下這具柔軟溫熱的身軀,每一分的曲線都是那般地誘人,勾引著他的指尖離開了原處,順著每一寸起伏緩緩移動,四處探索……
一種陌生的熱意驟然朝他洶涌襲來,在他的腹間形成熾烈的浪潮,并順著血液的流動遍及全身,不只令他喉際干燥焦渴,某種蠢蠢欲動的意念更是席卷了他的腦海。
斐然從沒體會過這種幾乎要讓腦子麻痹掉的感覺,他怔愣了半晌,而后不敢置信地體會著自個兒身體的變化。
當年在他被迫許愿付出了那種代價時,他還年幼,尚不知男女情事。這十二年來,也不知是因為代價的關系,還是因他一心不想給斐氏留后的念頭所致,他總是清心寡慾,從沒有過情慾方面的念頭,他也已做好一輩子就當個和尚的準備了,沒想到,今日在醒來看到她后卻……
“嗯……”怎么會愈睡愈熱?尚善不舒服地挪動著身子。
經她在他身上點火似的扭動,斐然還來不及收拾滿心的震驚,身子便已先他一步反應過來,讓他陷入了尷尬的局面里,他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活了二十來年從不曾有過反應的某個地方,不但已有了反應,還讓他有了從沒有過的沖動。
趕在尚善發現他的變化之前,斐然不顧她猶睡著,焦急地想拉開她趴在他身上的身子,可原本就快醒的尚善在他的拉扯下,卻很不湊巧地張開了雙眼。
“……斐然?”他的臉干嘛紅成這樣?
“你先起來……”額際因忍抑而沁出汗珠的他,忙推著她的肩膀想遠離火源。
尚善不明所以地被他推坐而起,動作間不經意地碰觸到某個地方時,她一臉怪異地低下頭,不語地看向他下腹部的某個凸起物。
這是什么情況?
他不是……不舉嗎?
“禽獸啊,對著我它也能站起來?”當年他許愿用的那張魂紙,該不會是不良品吧?連代價都可以不算數?
“它大概是還沒有睡醒……”被她大剌剌地這么看著,挖個地洞鉆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窘困的心情。
她神情淡淡,“這話你信?”
他滿頭大汗,“拜托你就加加減減信著吧……”
“滾。”尚善翻身滾到床的一旁,舉腳將一大早就對著她發情的某人給踹下床去。
斐然兩腳一落地,頭一個念頭,就是先去浴間泡泡冷水,冷卻一下全身和就要冒煙的腦袋,可就在他的一手搭上浴間的門扇時,他忽地止住了動作,一臉狐疑地回過頭。
“慢著,你是怎么知道……”她一個清凈修道人,怎么會懂這情況?
“知道什么?”尚善眨著純潔的眼眸。
他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完,“知道……男人那方面的事!
“我看過書啊!彼姿谎,一副他很大驚小怪的模樣。
“什么書?”他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艷二娘!
他該早早就滅了月穹那個禍害的……
“往后不許你再看那女人寫的書!膘橙贿@下臉也不紅身體也不燥熱了,滿腦子都是該如何將她自那已經走得很遠的歧途上拐回來的念頭。
“憑什么?”
“就憑我是你的魂主!”她都已被那票為老不尊的老道士給養成這樣了,再接受艷二娘那種新知的話,日后她會變成什么樣……他連想都不想敢想像。
尚善扳扳兩掌,“又欠揍了是吧?你早說嘛!
昨兒個看了半天的熱鬧,還跟屁蟲似地投宿至同一間客棧的公孫狩,大清早的,就被鄰房過大的動靜給吵醒,待到他洗漱完畢來到二樓的花廳準備用早膳時,他先是愣愣地看著右眼被揍出一圈黑青的斐然,再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個長大版的尚善。
“她是……”他一手指著身著同樣一襲道袍的尚善,“昨天的那一個?”
斐然懶得跟他解釋,“就她。”
“誰來幫我把這個端過去?”驀然間,一樓處某個忙得不可開交的跑堂小二,扯大了嗓門對著其他店員大聲吼著。
受契于魂紙契約力量,尚善聽了后轉身就要下樓去幫忙,斐然連忙把她給拖回來,一把將她按坐在椅子上。
“不許去!痹谒允遣挥勺灾鞯南胂聵菐兔r,斐然兩手壓著她的肩頭不讓她妄動。
尚善緊屏著呼吸,在暗中與那道無形的力量拉扯許久,最終,斐然身為魂主的命令占了上風,強行蓋過了那股力量。
公孫狩瞠大了眼眸,愣看著原本被壓坐著的尚善,一下子又變回了昨日的那個娃娃,然后虛弱地往斐然的懷中一靠,開始大口地喘息。
斐然以袖拭去她滿頭的汗水,不滿意地皺著眉。
“感覺怎么樣?”果然,魂紙的力量是不該去抗衡的,瞧她的魂印都跑出來了不說,她還累成什么樣了?
“……還行!彼氪怪酆,渾身懶洋洋得都不想動。
被晾在一旁的公孫狩抬手輕撫著下頷,在店小二終于上樓來為他們點菜時,他瞧了瞧尚善面色蒼白的模樣,便自行代他們做了決定。
“送些精致清淡的素菜來。”
“慢!膘橙粨е猩谱,“素菜不要,只管上肉!彼撊鯕w虛弱,可喜好擺在那兒可不會變,她都已下山了,他要敢再讓她吃素他就是皮在癢。
“嗯嗯嗯……”待在他懷中的尚善直點著頭。
斐然還低首在她耳邊商量,“先來碗豬肚粥暖暖胃?”
“好!
“再添兩個鹵蹄膀?”
她伸出玉白的手指頭,“四個!
“嗯,那再加一道香煎黃魚和紅燒獅子頭!膘橙怀莻愈聽臉色就愈古怪的小二吩咐。
“……是!贝笄逶缇统缘眠@么油?
公孫狩算是開了眼界,“這樣吃真的不要緊?”昨日她都已吃得那么多了,現在還這樣,她的腸胃受得了嗎?
他倆異口同聲,“不要緊。”
一桌油膩膩的葷菜過了好一會兒才送上來,公孫狩光聞那味道,一早的食慾便都歇了,但對面的那個小娃娃,卻是在斐然的喂食下愈吃就愈有精神。等到她把一桌子的葷菜都給掃進肚里后,她的小臉蛋上已再次恢復了血色,還神采奕奕地跟斐然討論起今日她要上街去吃什么。
該說她是天賦異稟嗎?
公孫狩邊拾級下樓,邊盯著那個由斐然牽著的尚善。
當他三人來到門口處,還來不及往外邁出步子時,一輛馬車在他們的面前急馳而過,絲毫不顧忌街上的攤販與行人,下一刻,那輛馬車在街尾處因來不及停止而撞上一輛運貨的牛車,霎時街上尖叫聲此起彼落。
尚善很認命的嘆口氣,直接往身上拍了兩張符后,像陣風似地往街尾處沖去,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把橫倒在地壓傷人的馬車給舉了起來。
“……斐然?”公孫狩僵直了兩眼,死死地瞪著前頭正在大發神威的某個女娃。
斐然沒搭理他,只是悶不吭聲地往尚善所在的地方走去,然后站在她的不遠處,不語地看著她抬完馬車換牛車,再將大街上東倒西歪的民眾統統都給搬去商家的屋檐下,然后在傷患們的哀號聲中,打聽好哪兒有醫館后,一手圈起一個傷患,拎著他們一溜煙地往醫館的方向跑。
“斐然?”公孫狩興味濃厚地打量著神情復雜的他。
“我什么都不會說的!彼呎f邊挽起兩袖,準備前去幫助其他的傷者好減輕尚善的負擔。
有了斐然的加入后,身為跟屁蟲的公孫狩自然也不好袖手旁觀,轉身也投入了助人的行列里。在忙過了一個時辰后,原本一團混亂的大街上漸漸恢復了正常,可是尚善卻一直都沒有回來斐然的身邊。
斐然知道,她定是幫著幫著,就又被他人委以更多的請托,然后不得不繼續幫助更多的人,于是他也不挪腳步,就這么站在原地等著她,可這一等,就直接讓他從清早等到了天色擦黑的時分。
當尚善小小的身影終于出現在道路的另一頭時,斐然登時心神一震,急匆匆地跑上前,而忙了整整一日的尚善,則是拖著疲憊的步伐,累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斐然上前一把將她抱起后,她就趴在他的肩頭直接睡過去。
抱著睡得不省人事的尚善往客棧的方向走,心頭隱隱作痛的斐然從不曾感到如此后悔過,當年的他,為何要在魂紙上寫下那什么鬼心愿?若不是他的自以為是,今日她又怎會被他害成這般?
在這晚,他終于明白,為何那些曾對魂紙許過愿的前人都說,在對魂紙許愿時,千愿要慎選心愿與代價。
因為所有的愿望,都是建立在他人的成全上。
而她,即使有著百般委屈與不愿,她還是不得不去成全他。
斐然在將她抱回客棧房里時,低首看著懷中美麗精致的尚善,心疼不已地在她的額上印下淺淺的輕吻,再將她小小的身軀摟緊,就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融入他的身體里一樣。
次日清早,尚善在醒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斐然給一腳踹下床去,而一夜沒睡的斐然,則是坐在地板上任由她發泄,待到她心氣比較平順些后,他握住那只還擱在他臉上的小腳丫,一雙好看的劍眉也因此深深緊鎖。
她居然……沒變回來。
打從他倆下山后,近來尚善已愈來愈少出現十九歲的模樣,大部分的時間里,她都是七歲的模樣。以往她之所以會出現魂印現象,大多是因盛怒中氣過頭了,或是突然受到驚嚇,再不然就是聽到有肉吃太過激動才變身,可無論如何,每日清晨她醒來時,她總會保持著正常的十九歲模樣,可如今,她卻是連這也維持不住。
難道魂印的力量正一日日地在增強中?
不行,他得快些辦完手邊之事,然后趕緊帶她回到原國去補魂魄才成。
用完早膳就準備出發的三人,在來到客棧外頭等著馬車過來接他們時,一群昨日接受尚善幫助的百姓一見著小恩公,當下興沖沖地圍了過來,令尚善當場被嚇白了一張臉,一骨碌地跳到斐然的身上緊緊抱住他不放。
“我不管我不管……”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里,怎么也不肯抬起,“今兒個我說什么都不要再看到路見不平的狀況了,我不要又再行善助人一整天……”
“好好好,咱們什么都不看……”斐然將她護在懷中,邊說邊以冷冽的目光驅趕著那些想要靠上前的民眾。
“三、三爺?”一路自南濟城趕來的知書與達禮,在找到斐然時,頭一眼見著的,就是斐然一臉殺人樣地護著個娃娃。
“你們來了正好,一道走吧!膘橙恢粊淼眉胺炙麄円谎,然后便擠過人群直接閃進了馬車內。
“還愣著做什么?不上車?”公孫狩在路過知書與達禮時,不忘提醒一下被斐然古怪的行徑給嚇到的那兩人。
知書與達禮呆滯地爬上馬車車廂,然后直愣愣地瞪著那個除了斐凈之外,頭一個能那般親近斐然的女娃娃。
尚善在馬車離開了大街甩開人群之后,便二話不說地掄起小拳頭朝斐然開揍。
“都是你都是你……”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膘橙徊煌床话W地任由她肆虐,“乖,別打了,仔細傷著你的手!
尚善不解氣地坐在他腿上,揚起拳頭改捶打起他的肚皮。
斐然一手扶著她的背好讓她坐穩,低首輕聲哄著,“不然這樣好不好?你先拍一張大力金剛符省得浪費力氣。”
她氣鼓鼓地瞪他一眼,“你當我家賣符的符多。俊
斐然別無他法,只好繼續由她在他的身上練拳頭出出氣。直到她終于打累、怒意也消散大半了,他這才調整好她的姿勢,讓她安妥地趴睡在他的身上,并徐徐拍撫著她的背。
“好了,先歇會兒吧,待你睡醒我再讓你揍個痛快。”
深知自家主子性子的知書與達禮,趁著斐然哄孩子睡覺時,紛紛轉過頭看向從頭到尾都沒出過聲,只是一逕笑瞇瞇地看戲的公孫狩。
“公孫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公孫狩滿足地揚起唇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