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笑笑間,眾人得知李浣過兩天便得趕回去干活兒,丘氏則是因為打的雜工到年前已經結束,正在考慮要和丈夫一起回去重新找新的活計,還是讓丈夫一個人先走。
“哥,你那鐵鋪子干脆就甭回去了,干了那么些年,你那東家只顧著提拔親戚,重活都是你在干,也沒見他對你好,這事呢,妹妹本來是想讓你們歇兩天再提的,不如,你和嫂子就留下來。”
李浣夫妻對看一眼!皼]道理我和你嫂子留在這里吃白飯!
“大哥,你也太看得起妹妹了,我手頭上是攢了些銀子沒錯,醬菜的生意也還可以,哎喲,我說這一堆做啥呢,我啊是想你和嫂子留下來幫我管著鋪子!
“你想開鋪子?那可不是玩的!毕袼麄冞@種在最底層掙扎過活的人來說,開鋪子那是多么遙不可及的事情。
“大哥不知道,咱們娘做的醬菜可受歡迎了,囡囡和我說要不開個醬菜園,醬菜可以一壇一壇的賣,錢、技術都不是問題,可管鋪子我是個婦道人家不好出面,你妹婿他們父子也各自有事兒忙著,你就當幫幫妹妹吧,再說你和嫂子長年都在外頭,如今爹娘也有年紀了,二柱子也需要有個人管著,所以就別走了。”李氏照著女兒教她的話說了。
“可我東家那邊……”李浣很是意動。
不是不想回來,是不能,家中好幾口人的生計都靠他和妻子支撐著,但若是能像妹妹說的回家看顧著爹娘和孩子,有什么不好?他打鐵了那么些年,對東家的心也涼得很。
看著孩子和妻子都眼巴巴的瞧自己,再看見爹娘那渴盼的神色,李浣終于下定了決心,“我先去和東家知會一聲再過來!
“太好了!”眾人一陣歡呼。
伏家人過了元宵便熱熱烈烈的忙活開來,尋地點、找鋪面,李浣也辭了工,過來幫忙,丘氏則是隨著婆母幫著小泵忙醬菜園的事,一來二去和園里的眾人很快打成了一片。
鋪子一下要找兩間,中人接到這筆生意可為難了,別看舄水鎮看似不小,能在鎮上立足的多是土生土長的人,想要有空出的鋪面,還要兩間,就算不是相連也不容易。
伏臨門把兒子和二柱子一起送進文明書院,因為基礎不同,有打過底子的伏觀被劃入中級班,二柱子進了初級班。
對于妹夫此舉,李浣心中非常感激,心中暗自發誓,妹妹的醬菜鋪要是能開成,他一定要用心的替她經營起來。
第一日,兩個表兄弟下學回來,丘氏緊拉著二柱子的手問他跟不跟得上先生講課。
只見他有些害羞,最后點點頭,“先生說我大鳥慢飛,不打緊。”
這是對認字讀書不排斥了。
“好好,娘不奢望你能做什么大事,但是多識點字不讓人給誆了,總不會有錯,至少別像爹娘這樣大字不認得一個,一輩子只能替人做工賺那點工錢。”早些年的時候,離山坳不遠的地方住著一個窮秀才,說是要到山里來發憤讀書,常到李家去蹭點吃的,二柱子也跟著他識了些字,后來秀才等不及去應考,一年冬天沒捱過,病死了。
“娘,我會拿觀弟當榜樣,不會讓你和爹失望的!睂τ谧x書,他雖然不敢奢望,也不羨慕那些學子,可是一旦他能進到學堂,他也會珍惜這樣的機會。
丘氏欣慰極了。
至于伏老太太見大兒子是越來越拿捏不住,心底氣得抽筋之余,也沒有別的辦法,又因著三兒子春闈沒有上,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好幾天不吃不喝,讓她心急如焚,嘴角都長出了泡。
難也怪伏泰康灰心喪志,這回已經是他第三次落榜,妻子不安慰他就算了,還給他白眼看,加上孩子哭鬧,心煩意亂之下干脆來個眼不見為凈,以免煩心。
他自覺年歲已大,如今一事無成,仕途無亮,自己不像大哥、二哥還有個鋪子可以管,且那些一文兩文的銅錢進帳他也看不在眼里,對于母親的安慰勸解加上叨念他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關了自己幾天后,一聲不吭的去了酒樓,想借酒澆愁,哪里知道巧遇同樣落第的幾個士子,一起抒發咒罵考官鼠目寸光,又批評一番時事,喝得酷酊大醉回來。
從此他把酒樓當作自己逃避現實的地方,府里的書房再也沒有去過了。
老三這邊有事,老二那頭也不消停,錢氏善妒,伏祿全納妾她能忍,但是她不容許姨娘生庶子,因此姨娘一入門,她就讓她們喝下絕子湯,以絕后患。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防范得再好,百密總有一疏。
愿意當人家姨娘的女人是不可能甘愿一輩子屈居什么都輸人一等的待遇的,想往上爬、想過上好日子,母憑子貴是唯一的機會。
那位剛抬進來沒多久的黃姨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她還歡喜著,誰知竟被錢氏吩咐的下人暗地推了她一把,這一推掉進了荷花池,大冷天的,母體去了半條命,腹中的小生命自然是沒了。
伏祿全知道后,怒不可遏。
他深以自己沒有男丁只有女兒為憾,好不容易納的妾有喜了,高興不到半天就沒有了,心情冷熱交加,再也不管不顧了。
他不是不知道錢氏對待后宅的手段,但是一而再再而三,他實在忍無可忍,再說黃姨娘對他溫柔體貼,又是正新鮮的時候,看著她對自己嚶嚶啜泣、委屈流淚的模樣,簡直就像拿把刀插在他心坎上,理智什么的就隨風飄去了。
他甩了錢氏兩大耳光,罵她婦人心毒,要把她休下堂!
兩人撕扯著去到伏老太太那里,鬧得不可開交。
雖然讓伏老太太訓斥了一頓,大事化小,但夫妻感情畢竟有了裂痕,隔閡日深,從此伏祿全睡在姨娘院子里,再也不踏進正房了。
這些家事鬧得伏老太太日日頭疼,覺得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不同于老家的雞飛狗跳,大房這邊的生活平靜充實,一家人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話雖如此,到了晚上,伏幼卸下釵環躺在床上時,腦海里總是不期然的浮現某個男人的影子。
這日,驛站快馬送來一封信。
看那筆跡,她有些疑惑,這筆跡她到底在哪里見過?仿佛前世就看過……可怎么可能?
她在現代怎么可能看過古代人朱佾開的筆跡?
一張紙上就一行字——即刻進京。
這是為什么?沒頭沒腦的讓她進京做什么?難道他出了什么問題?
那位驛站的軍爺還有話說,他清了清喉嚨道:“那寄信的爺還讓小的帶了二十一個字的口訊!
“請說。”二十一個字,這人為什么不干脆一點寫在紙上?
“這餅子人家要是問起來,我可不會解釋,你進京來說!彼肿智宄,說完就齜著牙頓住了。
伏幼頓時頭上好幾條黑線,為了餅干要她上京?要解釋什么?她做餅干的時候他全程都在一邊,還要她上京?
他這是自恃身分還是怎么著?
“就這樣?”她滿臉困惑。
“回姑娘話,就這樣!
“多謝軍爺!边@位軍爺一直是客客氣氣的,她也不能沖著人家甩臉子,人家只是辦差。
伏幼讓大花拿了打賞給了這位驛站軍爺,他卻不走,躬著身道:“小的敢問姑娘什么時候起程,小的可以送姑娘到縣城上渡口!
“這事我還得和爹娘說說,會不會去一時也無法給軍爺一個準信,更別說要走官道還是搭船都是未知數,就不勞煩軍爺了。”
這位軍爺會不會太過殷勤了?
“不勞煩,既然姑娘有別的考慮,小人就告辭了!
這回倒是爽快的走了。
人皆有攀高之心,他雖然不知道這商戶人家的女兒有何出挑的地方能讓貴人看上眼,不過若是能論上一點交情,自己可又多一條路,人家著實用不上他,他也不強求。
伏幼拿著信去醬園子把這事向她娘說了。
這是大事,李氏也拿不了主意,于是放下手里的事,帶著她去找丈夫。
李氏不常到鋪子來,也正好這時段沒什么客人,幾人正在閑扯淡,兆陌和小廝們見主母來了,趕緊泡茶的泡茶、退出去的退出去,把小廳留給人家一家三口。
“怎么帶著囡囡過來了?”這一看,妻子身上還穿著怕弄臟衣服的裙兜和袖套呢,可見是匆忙之間出的門。
沒等母親開口,伏幼就把朱佾開的信拿了出來。
“囡囡你自己的意思呢?”女兒是個主意大的,身為父母的都知道兒女的個性,父母說再多也抵不過孩子自己的主張。
伏幼滴溜溜的眼睛繞過父母一圏,直言道:“女兒想去!
“哦?”
“朱公子曾說,京城是貴人們居住的地方,天子腳下富得流油,想做生意一定得上京城去,他捎信讓我上京,或許是覺得女兒的餅子大有可為。餅子是我做的,由我來向那些貴人說明,比他使勁的叫喊有說服力多了,因此才讓女兒去!边@是在貶低朱佾開的本事,他敢包攬就有把握。
欸,反正他聽不到,再說也怪他不寫清楚,要不她何必找這種理由。
“老實說,爹不贊成!狈R門把茶喝光,吁了口氣道。
李氏知道丈夫考慮的是什么,想著也成理便跟著幫腔,“從我們這到京城搭車快走都要一個月路程,慢的話一個半月都有可能,你一個女子路上不方便,爹娘也不放心。囡囡,咱們不去了,就算餅子只能在鎮上賣也是好的,不見得京城里賺的銀子才是銀子!
“女兒想去!”她主意堅定,目光清湛閃亮!暗f得有理,其實女兒的好勝心真的沒那么強,只是女兒想去京城,一來是想去瞧瞧那里的市場,二來女兒活到這么大了,還沒去過繁花似錦、人文薈萃的京城,著實不甘心!
她想過了,不管餅干在京城賣不賣得動、受不受追捧,那是另外一回事,要是能趁這機會到京城一游,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伏郎你看這……”李氏為難得很,見女兒那一臉向往,在丈夫和女兒之間很難抉擇自己要跟誰站在同一邊。
“不如娘陪女兒去吧,我們帶著大花和小玉、王嫂子和胖姑一起去見識見識京里的風光!边@樣人夠多了吧,要是能,她還想全家都去。
人人都道京城好,她想去瞧瞧,才能知道好在哪。
“胡鬧!幾個女子出門在外有多危險可知道?”
的確,他們家能用的男人還真的沒有,總不能為了她想出門把爹和哥哥都拖下水?要是請保鑣,那也花費太大了。
但是,這么一想不就寸步難行了?
這件事在伏臨門這里算是觸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