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不久,靜王側(cè)妃周云丹便登門。
互相見禮,又上了茶點,周老太太便開門見山的問及那件事,還不住念佛,“佛祖保佑啊,咱周家列祖列宗有靈,福星高照生了丹兒這樣的貴人,沒教春喜那一幫賤奴得手,混淆嫡庶,哼,她的心比天大!她怎么不上天呢?”
周老太太慶幸之余,便剩下氣恨,氣孫子周云奇寵愛小妾寵出了野心,更恨賤婢不安分。
周云丹眉目精致清雅,身形豐腴嫵媚,通體富貴氣派,輕搖雙燕嬉春風(fēng)的薄綾扇,語調(diào)沉著,“祖母息怒,為那幫賤人氣壞了身子不值!”
魏清馨第一個討好賣乖,嘴角含了薄薄一縷笑意道:“云丹姊姊所言極是,外祖母的身子最要緊,您老人家安康長壽了,周家門風(fēng)清正,定能安穩(wěn)長興。”
月光凝在周云丹的衣衫上,芙蓉蜜色繡著芍藥蜂蝶的錦衣,質(zhì)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艷,更襯得她膚若凝脂、純凈明媚,難怪成了靜王府的第一人,生下靜王的長子,體弱多病的靜王妃成了擺設(shè)。
如空谷幽蘭般怡然綻放,便是周云丹今生給自己的定位。
前世周老太太安康長壽了,周家的運勢卻日薄西山、一蹶不振,縱使靜王的名聲可不好,但因他乃太子的同胞弟弟,巴結(jié)不上太子的大哥,聽從春姨娘的枕邊風(fēng),趁著父親病重不管事,把她送給靜王做妾。
她堂堂嫡長女,哪能甘心做妾?大哥不仁她便不義,對靜王出言不遜、百般嫌棄……誰能想得到,十多年后,靜王能翻身登上帝位?她自然下場凄涼了。
重生在十歲那一年,周云丹喜極而泣了,一切都還來得及。
前世對繼母百般防范,處處作對,使原本生下死胎而傷了身體的小姜氏更加郁結(jié)于心,在她十二歲那年病逝。
深愛小姜氏的父親也跟著垮了,健康一年不如一年,加上祖母不頂事,周云奇有能力卻寵妾滅妻,被春姨娘牽著鼻子走,威烈將軍府注定沒落沉寂,除了自己倒霉,周云陽被周云奇壓得出不了頭,周云溪也嫁得不如意,而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小姜氏的早亡。
只要小姜氏活著,周定山便是周家的定海神針,周云奇便翻不了天去。
重生后的周云丹發(fā)現(xiàn)這一世有太多的不一樣,跟她一起落水獲救的周云溪,不再是前世那個牙尖嘴利、蠻橫沒腦子的一一妹,剛開始她以為周云溪和她一樣重生回來,細(xì)細(xì)觀察,卻有許多異常之處。
前世的周云溪被逼無奈嫁給了克死四個女人的大表哥姜武墨作填房,心不甘情不愿,更害怕自己也被克死,如何能將日子過得好?
果然心魔作祟之下,前世的周云溪活不過三十歲,芳年早逝。
如果周云溪也重生回來,想必會討厭長興侯府,然而她沒有,面對姜武墨也只當(dāng)他是表哥之一,周云丹便確信她不是同一個人。
然而,那又何妨?
討人厭的一一妹不在了,今生的周云溪可愛懂事多了,也不再是外表美麗卻腹內(nèi)草包的廢物一個,對周家而言反而是一大幸事。
周云丹自己有著死也不能說出去的秘密,害怕周云溪會看穿她的秘密,而周云溪也是,兩個聰明人便井水不犯河水,不再互相試探。
如今的周家欣欣向榮,家人相處和樂,重生回來的周云丹最訝異的是,多了一位阿寶妹妹,周清藍(lán),她活下來了,不是死胎,小姜氏一心撲在嬌弱傻氣的小女兒身上,精神好了、身體也健康。而小姜氏愈活愈滋潤,周定山自然沒了前世的頹喪郁氣,精神抖擻的頂起了威烈將軍府,而今已是從三品光祿寺卿。
前世今生迥然不同,只因?周清藍(lán)的平安誕生。
起初周云丹以為小妹清藍(lán)的來歷不凡,像她或像周云溪那樣,可仔細(xì)觀察下來,不過是平凡尋常的小女娃,別說一點兒特長也沒有,還比常人呆。
清藍(lán)天天膩在小姜氏身邊,也跟小姜氏一樣喜歡擺弄花花草草,就這樣。
周云丹非常珍惜自己的新生,見小妹沒啥異常之處便丟開手,她要做的事可多了,為自己、為周家謀一世錦繡榮華。
靜王府是她的終身歸處,但不能是沒名分的侍妾。當(dāng)然,她明白自己的出身當(dāng)不了靜王的正妃,靜王再混蛋,也是元后的嫡幼子,縱使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元徽帝不喜,但太后尚在,而且會活得非常老,靜王由太后撫養(yǎng)至十歲才出宮建府,是眾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的,即使皇家人自己心里有數(shù),皇帝是不想多見靜王才干脆給個王位放他出宮去,但皇帝是最愛面子的,給兒子挑媳婦一定要出身高、容貌好、婦德佳,所以靜王妃不是太后娘家那邊的姑娘便是先皇后的娘家人,連阮貴妃想插手都沒門。
周云丹的目標(biāo)是靜王側(cè)妃,雖然娘家不夠力,但還有外祖母家長興侯府。
前世她自尋死路,還能活到靜王登基十年后才“病亡”,全仗著她有一個好舅舅長興侯姜泰和世子表哥姜武墨。
有著兩世記憶的她,打小便時常到外祖母家小住,與他們多多培養(yǎng)感情。皇家的媳婦倘若后臺夠硬,只要自己別找死都能過得不差,當(dāng)然,她不只要過得好,還要成為靜王的真愛!
由前世的渾身帶剌,到今生的八面玲瓏,周云丹做到了。
眼看著家運蒸蒸日上,自然不容許周云奇寵妾滅妻敗壞家風(fēng),拖她的后腿。
不是沒想過早幾年把春喜收拾了,但沒了春喜,也會有另一朵小白花,誰教周云奇就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所以她一直隱忍至今才收拾春姨娘,就是要給周云奇一個當(dāng)頭棒喝!過度寵愛妾室會招來什么禍?zhǔn),周云奇最好醒一醒?br />
若是他還不清醒,沒關(guān)系,這事已徹底激怒了周定山,已下令打死春姨娘,并將大興田莊里幫著偷龍轉(zhuǎn)鳳的春姨娘的爹娘兄弟和幾個同伙全灌了啞藥,賣往礦山做苦力。
那些家奴全是姜氏當(dāng)年的陪房,幾家野心大的便合謀算計何榮芳、算計周家。
雷霆震怒的周定山直接讓二老爺周海山去一趟天津衛(wèi)替他送信,他修書一封怒斥周云奇沒腦子,有勇無謀,周海山則負(fù)責(zé)向周云奇剖析寵妾滅妻的結(jié)果是什么。
這話由周海山去說最有說服力,為什么?
他在清平王府做正九品典儀,那位清平王啊,可是本朝的奇人,王府里的側(cè)妃、侍妾多到要編號,兒子不提了,光是庶女就有十來個,眾人笑看清平王府光是嫁女兒就要嫁窮了。但清平王可厲害了,對朝政沒興趣,就愛開辟財源摟銀子,吃喝嫖賭的生意都要派人插一腳,名聲可臭了,偏偏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對帝位皇權(quán)沒半點威脅的閑散王爺,皇帝還是很有包容心的。
這位清平王了不起。〉@位了不起的人就算夜夜當(dāng)新郎,也不敢寵妾滅妻,清平王府的內(nèi)務(wù)依然由清平王妃把持,嫡子穆麟也請封世子。
清平王都不敢做的事,周云奇有比他厲害曝?居然敢做?周海山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聽完整個以庶子換嫡女的事件經(jīng)過和后續(xù)處理,周老太太等人不約而同地端茶來喝壓壓驚,聽過奴大欺主的,但春喜一家子還是不得了!
藍(lán)清藍(lán)不喝茶,吃著周云丹帶來的櫻桃,個個像紅寶石一樣賣相佳、味道甜,是靜王的溫泉莊子所出產(chǎn),外頭一斤一兩銀子也沒有這么大、這么甜。
周老太太只要看著周清藍(lán)沒事兒一樣的吃東西,心情就莫名地安定,好像什么禍?zhǔn)露寄苻D(zhuǎn)危為安,如常淡定地笑道:“明面恭順、暗藏不軌,春喜賤婢真是好手段、好隱忍!經(jīng)此一事,該訂個新家規(guī),家生奴婢即使做了通房生了兒女,也不能提高身份做姨娘,生下的孩子當(dāng)抱給良妾或正室養(yǎng),家奴不配教養(yǎng)公子小姐!
周云丹唇畔的笑意顯得意味深長,“祖母睿智!這卑賤之女都想母憑子貴,翻身做主子,禍亂門庭,野心大著呢!倒不如明訂家規(guī),真心實意想伺候主子的就一輩子當(dāng)通房吧,省得再出第二個春姨娘!
想到前世春喜真的陰謀得逞,抱著“庶女”回天津衛(wèi),卻在孩子三歲時,周云奇以“兒子不能養(yǎng)于婦人之手”為借口,把長子接去天津衛(wèi),跟著一起到外地任官,結(jié)果一雙兒女全養(yǎng)在春姨娘膝下,不但女兒唯唯諾諾,對春姨娘百依百順,兒子也跟春姨娘“母子情深”,周云奇更不止一次贊嘆春姨娘賢良淑德,堪為賢婦典范。
一個以色事人的妾室要什么賢德!稱什么賢婦!生生將何榮芳?xì)獾猛卵?br />
想到春喜死了,這一輩子無法在周家攪風(fēng)攪雨、氣死元配不用賠命,周云丹心里真有說不出的暢快,但礙于皇家媳婦的身份,使她的笑意寧靜如秋水,自然而得體。
訂下規(guī)定,只能一輩子當(dāng)通房,沒有翻身之日,想必有野心的美貌丫鬟會熄了爬床的心。
“主是主、奴是奴,不主不奴的才是禍亂源頭!祖母好心思,是周家的定海神針!
周云丹好一番恭維,周老太太當(dāng)下拍板明訂家規(guī),并曉喻周府上下。未等周定山下朝返家,已闔府皆知,這等內(nèi)宅俗務(wù),周定山也不會在意。
小姜氏自然樂見其成,眉目低垂,十分溫順,“都聽娘的,小叔那邊……”
周老太太笑意淡薄,“遣人去跟二太太說一聲便是,他們家的規(guī)矩好著呢!”
“是!毙〗蠝赝竦。
二老爺周海山是庶出,劉姨娘所生,老將軍去世后,出了孝期便分家各過各的,周海山要接劉姨娘出府,周老太太也沒有為難。何必呢?老將軍常年帶兵守邊城,男人不在家,妻妾爭什么風(fēng)、吃什么醋?多沒勁兒!把兒子教育成孝子比較重要。
周海山雖是庶子,周定山卻是長兄如父的帶著他一同讀書一同玩耍,分家產(chǎn)也十分公道,手足之間情誼好,周海山隔三差五的便來向嫡母請安,恭敬孝順。
因為老將軍常年不在,出身書香門第的周老太太便教育周定山以科舉為志,老將軍知道后也贊同,周家已沒了爵位,是時候改換門楣。
劉姨娘倒是想讓周海山繼承父業(yè),可惜周海山心思靈活,學(xué)文習(xí)武都不肯下苦功,吊車尾撈個舉人功名,自己鉆營進(jìn)了清平王府。
在外人眼里,周家兩兄弟都算有前程、有出息,各有各的長處,生活富足,自然少了些怨懟和矛盾。
周海山官小位卑,但架不住清平王信任重用!主子吃肉他喝湯,賺了缽滿盆滿,比周定山的油水多,劉姨娘也跟著抖了起來,綾羅綢緞、珠翠滿頭,今日去寺里上香,明日約人來家里打葉子牌,除了不敢上周府來顯擺外,完全一副老太君的作派。
劉姨娘當(dāng)年也是丫鬟爬床做通房,生了兒子當(dāng)姨娘,簡直是漂亮丫鬟們羨慕的對象,奮斗的目標(biāo)!
周老太太新訂的家規(guī)若是傳到周海山家里,劉姨娘第一個被狠狠打臉。
周云丹并不在乎二叔那一家人,撫了撫手腕上的翠玉金絲鐲,淺笑道:“待大嫂回府,還望祖母與母親多教導(dǎo)她,老是擰著性子一意孤行,這不是讓人鉆了空子?”何榮芳若老老實實待在府里養(yǎng)胎,這么多雙眼睛盯著,誰能偷龍轉(zhuǎn)鳳?
小姜氏對何榮芳的不滿已久,說白了,何榮芳不太看得上由小妾扶正的繼婆婆。若是用大紅花轎由正門抬進(jìn)來的繼母,何榮芳還不敢小覷,偏偏是出身將門的她最看不上眼的柔弱小妾,覺得肯定是狐媚子撒嬌才能被扶正,面子情過得去就夠了!是以,她任性地挺著七個多月的大肚子去大興田莊,也只是知會小姜氏一聲而已。
如今早產(chǎn),還發(fā)生這般丑事,要怪誰?
周老太太朝小姜氏道:“我明白你做人難,但你須切記,你是她正經(jīng)八百的婆婆,該訓(xùn)誨的就不能客氣,家宅才能平安!
小姜氏心悅誠服,亦有些赧然,“娘說得對,可是大郎媳婦乃將門金枝,氣勢凜然,道理又一套一套兒的,我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周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但也不忍怪她,周家、姜家看中的不正是她溫軟如綿的心嗎!
周云丹相信小姜氏的人品更勝于何榮芳,粲然一笑,“母親是該好好教導(dǎo)大嫂,那是個胡涂蟲,若非我去得及時,抓了個現(xiàn)行,大嫂竟寧愿相信自己生的是兒子,說什么‘哪有女人傻得肯用兒子換女兒的’?想兒子想瘋了,若真教春喜那一幫賊人得逞,大嫂肯定絲毫不懷疑,聽?wèi){擺布了!
小姜氏神色微微一沉,旋即無影無蹤。出身高門的蠹媳婦,教導(dǎo)起來輕不得、重不得,真煩!
“真是糊涂透頂!”周老太太氣笑了,不禁唏噓,“入門五年好不容易有了這一滴骨血,即使是女孩兒,也是咱們周家的嫡長女,身份貴重,豈是賤婢所生的庶子能比?這樣的糊涂人,不狠狠敲打一番,豈堪為宗婦?”
周云丹秀眉一挑,似有不滿。追根究底,周云奇才是禍頭子!他但憑待何榮芳有三分愛憐,五分看重,寵妾豈敢上天?何榮芳也不至于從一個好好的將門金枝,變成深閨怨婦,患得患失的就想要一個兒子來鞏固地位。
但周云奇總是她的親大哥不是?她也不好胳臂往外拐。
周云溪也有相似的看法,這時代的女子不容易啊,即使是公主、郡主,若不得夫君喜愛,也只能苦水往肚里吞,皇帝可以砍了駙馬的頭,卻無法逼駙馬“真愛”公主。
不過她心里對周云奇的不屑是比周云丹深得多了,畢竟周云奇又不是親大哥,對龍鳳胎從庶子女搖身一變成了嫡子女,周云奇私心不待見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自然少了長兄如父的寬容疼愛。周云溪又不是傻子,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嗜好,周云陽也跟隨父親的腳步,走科舉之路,而周云奇從武,自有長興侯府那邊扶助,這才保住了薄如蟬翼的兄弟情誼。
魏清馨描得細(xì)細(xì)的柳眉微微一蹙,“外祖母,本來這事我一個外姓人不該多嘴,但內(nèi)心有話,不敢瞞著外祖母!
周老太太捻著手里的金剛菩提翡翠念珠,四顆翡翠珠、十八菩提珠,是兒子的孝心,她日日捻著日日順心,安然笑道:“好孩子,都是一家人,這里坐的誰又把你當(dāng)成外姓人了?就你多心!
“我錯了,外祖母!
“本來這樣的糟心事,沒成親的孩子不適合多聽,只是丹兒的顧慮也沒錯,不能把你們養(yǎng)得純良無知,后宅的陰私手段即使是陽哥兒也該心里有數(shù),何況你們這幾個閨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祖母所言極是!敝茉脐柕热嗣Ω胶。
“家丑不可外揚,相信你們都懂!敝芾咸嬲]一聲,對外孫女笑道:“馨兒方才想說什么?”
魏清馨的唇角含著幾分薄薄的笑意,“大表哥駐守天津衛(wèi),不能擅離職守,跟大表嫂長年分居兩地,也難怪教妾室得意去。大表嫂純孝,留在府里奉養(yǎng)長輩,如今發(fā)生這樣的事,不如讓大表嫂帶著孩子去天津衛(wèi)和大表哥團(tuán)聚,外祖母和舅母以為如何?”
周老太太但笑不語,心里輕嘆。
小姜氏的口氣溫和如春風(fēng),“馨兒真懂得體貼人,就看大郎媳婦的意思吧!”心里卻道: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就知道巴結(jié)嫡長子,說得好像何氏是?了孝順公婆才留在府里似的。
魏清馨微有得色,“能夠夫唱婦隨,大表嫂怎會不愿意?”
周云溪的目光略含挑釁,看著小自己三個月出生的表妹,“是大哥拿孝道壓著大嫂,不讓大嫂隨他赴任,自己帶著心愛的小妾逍遙快活。”
什么玩意兒,端起碗喊娘,放下碗罵娘,啥道理?
元配死了十多年,都是我娘在照顧你,結(jié)果你依然一心向著元配所出,瞧不上小妾扶正的舅母!
周云溪多慶幸自己穿越來時就是嫡女身份,不用上演“庶女的逆襲之路”,現(xiàn)代女性有幾個會宅斗、宮斗的?是以,她很珍惜自己的家人,這是她在禮教森嚴(yán)的宗族社會里的保護(hù)傘,不容他人欺侮。
片刻的沉默后,魏清馨不由得訥訥道:“自古赴外地任官的若是長子,通常會留下長媳打理家務(wù)、侍奉長輩、教養(yǎng)子女,是孝道,也是婦德。馨兒是想外祖母和舅母都不是迂腐之人,才替大表嫂說兩句。”
小姜氏樂得賣好,“無妨,馨兒是老實的好孩子,大郎夫婦的確不該分隔兩地,不說別的,這子嗣最重要,大郎媳婦若能多生幾個嫡子,就不怕再有今日之禍!币粋對婆婆存了散漫之心的媳婦,誰稀罕了?
周老太太也覺得是這個道理,要知道當(dāng)初周云奇就是在老太太面前把“孝孫”演得入木三分,成功將無趣的正妻留下來代他盡孝,他身邊自有柔情似水的小妾服侍,老太太放心得很。如今有了春喜這禍水,老太太再也不放心小妖精了。
“待榮芳坐好月子,我來跟她說!
周云丹也同意,大嫂早日誕下嫡子才是正理。
魏清馨安靜聽著,心口悶悶的,臉上始終撐著一絲笑意。
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周云奇、周云丹才是最親的表兄妹,同樣的生母早逝,親爹眼里只有繼母和異母弟妹,同病相憐,不正好互相幫襯嗎?再加上周云奇年紀(jì)輕輕已是英勇過人,前程看好,周云丹又嫁進(jìn)靜王府,深得靜王寵愛,這樣的至親,她即使不巴結(jié)著,也不好得罪啊!何況,她又說錯什么了?舅母尚且不反駁,周云溪著急上火的剌她兩句,真是小家子氣。
柿子揀軟的捏,看周清藍(lán)終于停下吃櫻桃的嘴,魏清馨微微一笑,“清藍(lán)妹妹天真爛漫,今日這事,妹妹又怎么看呢?”一貫的輕聲細(xì)語,看似多么友愛。
周清藍(lán)眨了眨眼,目光清澈似秋水盈然,不解道:“我不明白,好奇怪啊,大嫂為什么不在府里待產(chǎn),跑去大興田莊生孩子?”
敢情大家說了一大串你都沒聽進(jìn)耳里?魏清馨微露鄙夷神色,蘊了含蓄的笑道:“妹妹真逗,不就是大嫂厭煩春姨娘的啼哭癡纏,避到大興田莊求個清靜,誰知春姨娘大膽私逃出府,追至田莊,大嫂動了氣,這才早產(chǎn)!
周清藍(lán)像個福娃娃似的,微歪一下腦袋,笑意舒展,“所以我不懂啊,大嫂不喜歡春姨娘,可以把春姨娘送走,為何她要自己走?這里是大嫂的家啊!”
這話多實在,簡單、直接、粗暴的解決小妾作怪。
何榮芳是正室,她出身名門,要賢良淑德,要溫良恭儉讓,即使心里恨透了妾室,也要殺人不見血,再一臉哀戚地惋惜小妾的凋零。
一室靜寂,教魏清馨有點后悔她腦子抽了才問周清藍(lán)這么“高深”的問題。她呵呵干笑道:“妹妹說笑了,春姨娘是大哥的愛妾,大嫂看在大哥的顏面上才不好處置姨娘!
“可是,現(xiàn)在春姨娘不是死了嗎?看吧,春姨娘作怪的時候不處罰她,她心中沒了怕字,不就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周清藍(lán)杏眼微瞇,眸光粲然清亮,一臉自得的笑,“所以還是我聰明,換作我是大嫂,大哥偏愛春姨娘,那就把春姨娘送回去天津衛(wèi)給大哥相親相愛,傻子才?了一個小妾避居田莊,看在下人眼里,春姨娘才像主子呢!”
話糙理不糙,連周云丹都有些警醒,拂一拂袖口上米珠點綴的精致花邊,一笑,嫣然無雙,“我最羨慕的便是阿寶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什么都不想,少了憂懼,不至于束手束腳。”
但也只有周清藍(lán)能如此簡單過活,還無人苛責(zé)。
周云陽心頭暖洋洋,輕輕拍掌,“阿寶說得真好,以后也要這般行事,無須作繭自縛,活得不痛快!
周老太太想喝斥孫子不要教壞了幼妹,大宅門里的媳婦豈是這么好當(dāng)?shù)?但想想又算了,即使她老人家想教清藍(lán)“宅斗七十二招”,她也學(xué)不會啊!也罷,就給傻孫女尋一門身家清白、人口簡單的婚事吧。
天大的一樁禍?zhǔn),在周清藍(lán)這傻妮子眼里,就是大嫂比她傻,傻人干蠢事,結(jié)果養(yǎng)大了小妾的野心,完全是自做自受!幸而大姊可靠,及時救援,大嫂才沒有蠢到家。
事情完結(jié)。周清藍(lán)甜滋滋拿起一塊剛送來的紅棗山藥糕,咬了一口,甜蜜的福娃娃笑容美得令人不忍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