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姨早已說過,雖然有壓抑力量的方法,不會讓他碰到人就一定要聽到對方的心音,但力量壓抑久了,累積一段時間沒有得到適當的釋放,就會產生后遺癥,而他的后遺癥便是隔一段時間就會頭痛一次。
剛開始頭痛并不嚴重,所以他也不怎么在意,然而隨著時間的累積,頭痛的程度開始加劇,演變成現在這生不如死的狀況。
在平常,他無時無刻不在壓抑力量,不想讓自己再聽到任何人表里不一的內心話語,只有剛才躺在華夭腿上時,他才徹底釋放開來,對她完全不設防,讓自己得到久違的舒暢。
發現他根本沒有打算解答她的疑惑,華夭不死心的再問一次,\"宗主大人,到底是為什么?\"
或許是他和她同樣孤獨,所以她像是終于找到伴一樣,才會一直不怕死的試著靠近他,想要拉近跟他之間的距離。
靳曜很困惑。她是真的在關心他,關心著一個對她來說根本就算是陌生的男人?她的舉動讓他不解,又沒辦法得知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他還是不信任她。
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對她產生困惑,就表示對她的不信任開始動搖了,不再像從前那般堅定。
腦中的昏眩感終于完全退去,靳曜從地上起身,卻看到華夭還是維持著跪坐姿態,不由得納悶,\"你不起來?\"
她表情有些僵硬的扯開一抹笑容,\"可能……暫時沒辦法……\"
\"為什么?\"
\"因為我的腿……麻掉了。\"
剛才她一心只注意著靳曜的情況,完全沒心思顧慮到自己的,所以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腿麻掉了,只要稍微一動,那種難受的刺麻感就讓她直皺眉。
靳曜頓時板下臉,最后還是伸手將她從地上給拉起來,她腿軟站下穩,他干脆扶住她雙肩,撐住她的重量,直到她有辦法站穩為止。
\"耶?\"
華夭瞪大眼噍向他。意外他對她的態度突然友善起來。她原本都有心理準備他會直接轉頭理都不理她,結果他不只理她,還好心的扶住她?
她一站穩腳步,靳曜馬上放開手,偏頭不再看她,擺明他有限度的\"好心\"已經用完了。\"沒事就快定,別繼續礙著我的眼。\"
\"那……如果我說我還有事呢?\"
兩道凌厲的眼神立刻射向不知死活的小臉蛋,要她最好識相一點趕快滾,可她非但不以為仵,反倒漾起有些傻氣又開心的笑容,像是發現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那個不怕死的笑容真的很礙眼,讓靳曜的雙眉越皺越緊,\"你笑什么?\"
\"沒事、沒事的。\"她忙不迭的擺手。
她發現呀,他對她的態度軟化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讓他軟化的,她都很開心,覺得自己終于靠近他一小步了。
雖然現在只是一小步,但她相信,只要累積多了,就會變成一大步,總有一日她能讓兩人之間不再有距離,就像從前一樣……
然而在那之后,他們倆還是鮮少有機會見面,畢竟華夭有很多事情要做,整天忙東忙西,沒時間想那么多,更不可能三不五時便故意\"冒犯\"靳曜。
只不過,靳曜卻開始注意起她的行蹤,不再像之前一樣無視她的存在,故意不把她當一回事。
他發現到自己的心境正在轉變,堅固的心墻似有松動的跡象,但他卻選擇忽略,以為這么做就可以防止松動繼續擴大。
這一日,他從穿廊上經過庭院,注意到那一抹身影正坐在不遠處的大樹后,他一時好奇的離開穿廊,來到大樹后,才明白,原來她……又睡著了!
就見嬌小的她坐在樹根上,背靠著樹干,雙手還不忘拿著掃帚,睡得很沉,好多落葉飄在她的裙上,緊閉的雙眸下有兩道暗影,像是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似的。
這樣的認知讓他的心有一絲泛疼。就算她再如何不受寵,再如何被利用,她畢竟還是位公主,又如何受得住長期的辛勞?
有種罪惡感在心中滋生,逼得他不得不正視她現在的處境,內心的掙扎更是嚴重。
他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沉睡模樣,眸光漸漸變得有些不一樣。
六年過去,她已經變成一朵盛放的桃花,雖然依舊不美艷,但那張面容更加柔和,給人的舒服感也更加強烈。
他的手不自覺的輕撫上她柔嫩的臉蛋,貪戀著手中柔嫩的觸感。舍不得放,等他發現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時,他才錯愕的收回手,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不帶目的的碰觸一個人了,現在的他之所以會碰觸人,都是想要明白對方隱藏在虛偽表面下的真正意圖,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是單純的想碰碰她,感受她的美好。
能讓你聽不到的原因有兩個,一個定對方能力比你強,刻意阻斷不讓你聽到,另一個原因則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聲音,你也聽不到。
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真的是她?這實在有些可笑,只要他想,他可以清楚掌握所有人的心思,偏偏無法掌握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他又怎么有辦法放心讓她靠近他,甚至留她在身邊?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要他沒有任何原因,毫不遲疑的相信一個人,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的內心出現矛盾,理智明知不該讓她太過靠近自己,但他的心卻率先背叛,讓自己陷入這種矛盾的境地。
早該在見到她的那一日,就亳不留情的將她趕回華國,而不是留有余地的讓她自己承受不了挫折而離去,也不致演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我到底該不該相信你?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徹底難倒我了……\"
輕輕撥掉她頭上的小拈葉,他自嘲的輕笑出聲,然后轉身離上,沒有叫醒她,一如來時無聲無息,沒有讓她知道。
只是沒過多久,許管事卻急急忙忙的在大樹后找到華夭,趕緊將她給喚醒,\"天啦,夭兒丫頭,你還真的在這睡著了?快快快,快起來,小心在外頭睡到著涼那就不好了。\"
\"唔……我又不小心睡著了?許管事,真的很對不住。\"
華夭勉強睜開雙眼,趕緊逼自己打起精神。她剛才睡得昏昏沉沉的,但卻好像有個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人在她身邊說了什么,不過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只依稀記得,那是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帶著些許的無可奈何,聽起來,倒是很舒服……
那到底是夢是真?她不知道,只能沒頭沒腦的被許管事給拉著走,無心再去思考這件事。
\"許管事,你為什么把我的工作都取消掉了?\"
一覺醒來,突然天地變色,華夭原本滿滿的工作都被取消,頓時之間她清閑下來,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反倒非常害怕。
是她的笨手笨腳終于讓許管事受不了,所以不要她,想把她趕出靳家了嗎?她心慌的馬上找到許管事,說什么都要求他讓她留下來!
\"夭兒丫頭,你的反應不必這么大呀。\"
許管事才要跨出門檻,就被她給突然拉住衣擺,看她那一臉驚恐的表情,說實話,他真的很想笑,但又不能笑。
\"是\"某人\"吩咐,要我別太虐待你,瞧瞧你臉上的黑眼圈真是難看,還是回去再補個眠吧,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人罵你的。\"
華夭訝異的眨了眨眼,\"你、你不是打算要趕我走了嗎?\"
\"有嗎?沒有啊,你不必想這么多,快回去休息,別再吵我了,我還有很多事情得處理呢。\"
\"可、可是,一清閑下來,我就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過日子了。\"
之前她一醒來就是一直忙,忙到沒有時間想任何事,所以現在一閑下來,她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什么?\"某人\"終于\"良心復活\",不再故意給丫頭苦頭吃了?\"韓祈突然出現在殿內,滿臉看好戲的表情,\"丫頭,你的好日子不遠嘍。\"
\"韓大夫,注意你的措詞。\"許管事皺了皺眉。
\"我有說錯話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吧?\"
\"……\"是沒錯啦。
華夭還是眼巴巴的望著許管事,希望他能給點指引,\"許管事,那我往后該做些什么呢?\"
\"這個……\"宗主已經明令不準再給她任何工作,他又能怎么辦?這個丫頭是工作狂嗎?
看著許管事啞口無言,韓祈不禁覺得很好笑,不過杵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他趕緊幫他解圍。\"丫頭,你可以自己找事情做呀。\"
華夭馬上將視線轉到他身上,\"韓大夫,那我該找什么事情做?\"
\"就找一些別人都不敢做,只有你能做的事。怎樣,不錯吧?\"
華夭還是不了。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丫頭,許管事忙得很,別吵他,咱們另外找個安靜的地方討論討論,我絕對幫你找到最適合你做的事情。\"
\"真的嗎?\"她茫然的眼神終于發亮起來,像是看到指引的明燈一樣。
\"那是當然,咱們走吧。\"
\"好。\"
許管事臉色一變,急著阻止,\"喂,韓祈,你別亂出什么餿主意呀……\"
依照過去的經驗法則,韓祈只要一出主意,就絕對沒好事,萬萬不能讓夭兒丫頭傻傻的跟著他走呀。
但來不及了,心思單純的華夭已經被韓祈給拐定,任憑許管事怎么喚都喚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