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沈?qū)瞥氐椎臅r候,突然有人覆住他的嘴巴,把他最需要的氧氣給他。
他勉力睜開眼睛,看到一頭長發(fā)在水中展開,意識到救他的是一個姊姊,可能是這里的救生員。
伊淳赫試圖看清她的臉,但水擋住了他的視線,加上他的意識模糊不清,只覺得她像美人魚一樣美麗。
美人魚姊姊!
他伸手想摸她的長發(fā),卻沒力氣,這個時候美人魚姊姊開始帶領著他往上游,看在伊淳赫眼里,只覺得她好厲害,但他好像又開始吸不到空氣……
「呼!」紀雨歡拚了命地將伊淳赫拖出水面,才吸了兩口新鮮空氣,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伊淳赫又昏過去,只得想辦法將他拖到泳池邊的磁磚上,幫他進行人工呼吸。
拜托,你一定要活下來,求求你!
她一邊幫他做人工呼吸,一邊祈求老天爺幫忙,這是她第一次救人,一定得成功才行!
她不停將空氣送進伊淳赫的肺部,擠壓肺部的積水,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堅持之下,伊淳赫終於恢復呼吸,她的任務總算順利完成。
「咳咳!」伊淳赫恢復呼吸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吐掉肺部的積水!缚瓤!咳咳!」
紀雨歡趁這個時候逃跑,因為她沒有救生員執(zhí)照,萬一被發(fā)現(xiàn)她沒執(zhí)照就胡亂救人,一定會害她爸爸被罵,她得趁沒人發(fā)現(xiàn)之前先落跑。
於是她撿起便當和鞋子,一路往游泳池出口狂奔,紀文浩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女兒來過,當然也不知道伊淳赫溺水,直到有人發(fā)現(xiàn)他奄奄一息躺在水池邊,拉開嗓門大叫——
「有個男孩溺水了!」
大家才匆匆忙忙從辦公室沖出來,跑到伊淳赫身邊。
「伊少爺!」紀文浩不敢置信地看著臉色蒼白的伊淳赫,嘴唇也跟著發(fā)白。
游泳池接著一片混亂,紀文浩的人生從此再也沒平靜過。
另一方面,紀雨歡赤著腳,全身濕答答的在外面奔跑,唯恐被父親發(fā)現(xiàn)她違抗他的命令,邊跑邊哭。
他的身體像破布一樣在水里展開,隨著肺部空氣的減少,越來越沈重。
他吸不到空氣,吸不到……
猛然張開眼睛,呈現(xiàn)在伊淳赫眼前的不是令人窒息的水景,而是白色的天花板,和醫(yī)生關心的眼神。
「伊先生,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伊淳赫的主治醫(yī)師邊項宇非常年輕,只有三十歲,和伊淳赫同年,但因為生得一張娃娃臉的關系,看起來硬是比他年輕好幾歲。
伊淳赫直直地望著邊項宇,有幾秒鐘的時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聽見機器運作的聲音,他才猛然清醒。
「感覺一點都不好!顾昧Τ断旅嬲郑呿椨钜姞顕@口氣,跟護士比手勢要護士關掉純氧機。
「坦白說,伊先生,我也不認為再繼續(xù)治療對你有用,依你的狀況吸再多純氧也是浪費,不如把資源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惯呿椨钤捳f得直白,一點也不怕得罪伊淳赫。
伊淳赫聞言瞇眼,說實話,他對這個小白臉已經(jīng)不爽很久了,他沒嫌他,他反倒先fire起他來,到底誰才是付錢的大爺?
「我倒是第一次遇見趕病人的醫(yī)生,我為什麼不需要再接受治療,你給我說出個道理來!挂链竞章龡l斯理的坐起來,邊項宇知道他一直對自己很不滿意,至今還沒把他換掉已經(jīng)是奇蹟。
「因為你根本沒有病!惯呿椨盥柤!杆∥抑毖裕愕纳眢w比一般人還要強壯,是我見過最健康的病人!
「這話我已經(jīng)聽過好幾遍,沒有別的說詞嗎?」老是強調(diào)他有多健康,真的健康他會來嗎?天底下有誰喜歡沒事跑醫(yī)院?
「抱歉,我一向喜歡實話實說!惯呿椨盥冻鲆豢谧阋枣敲缽V告明星的明亮貝齒,爽朗的笑容和伊淳赫陰郁的表情呈強烈對比。
「所以我才不喜歡你!挂链竞展緡,邊項宇很想建議伊淳赫乾脆換掉他算了,省得大家痛苦。
「今天的治療就到此為止,我會請秘書再跟你確認下次就診時間!挂链竞者自己充當醫(yī)生,自由決定什麼時候走人,邊項宇直翻白眼。
「我會拒接電話!惯呿椨畹{。
「最好你連手機都別用,或是乾脆躲到亞馬遜雨林,否則我一定找到你!挂链竞赵鯓佣疾蛔屗拥。
「也許我會考慮!惯呿椨罱邮芴魬(zhàn),伊淳赫挑眉,心想他還真不怕死,小小一個駐院醫(yī)生,他隨便出手就能把他揉死,竟敢一再頂撞他。
「伊先生,談先生吩咐等你治療完畢,請你到貴賓室一趟!贡M管治療室一片煙硝味彌漫,身處其中的小護士卻覺得異常幸福,因為不論是俊秀白凈的醫(yī)生,或是性格有型的病人,兩個都是如假包換的帥哥,甚至連醫(yī)院的老板——!
小護士只要一想起圣和醫(yī)院的擁有者談予恩,眼睛就一閃一閃亮晶晶,全然陷入幻想之中。
他們的老板談予恩,是絕無僅有的貴公子,雖然脾氣古怪了一些,凡事要求完美,但這絕不是他的錯,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從頭發(fā)到腳趾,從前面到後面,從左邊到右邊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說他是全宇宙最完美的人類也不為過,就算十個大衛(wèi)像加起來都沒有他一個人出色……巴拉巴拉,沒完沒了。
小護士對談予恩的愛慕加崇拜有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壓根兒忘了他已經(jīng)結(jié)婚,還和老婆方罄悅生了一個可愛到冒泡的小男孩。
這算是公開資訊,就是不知道為何每個女人都故意忘了這一點,幸好談予恩的記憶力不錯,從未忘記自己是已婚身分,對方罄悅的愛始終如一,羨煞一堆女人。
趕快爬墻、趕快爬墻!
一票女人期望談予恩外遇,談予恩倒是一派鎮(zhèn)定,巴不得市售的蒼蠅拍做得再大支一點,這點倒和伊淳赫一模一樣,他也是嫌蒼蠅拍不夠大支,趕不走老是在身邊飛來飛去的女人。
伊淳赫對小護士點點頭,伸長手跟她要他的衣服。小護士趕緊雙手奉上袋子,仿真皮的袋子里頭裝著伊淳赫的襯衫、領帶、西裝及長褲,在他躺在診療室接受治療的一個小時內(nèi),醫(yī)院的乾洗部門已經(jīng)全部重新洗燙過。
這就是圣和醫(yī)院標榜的「貴族式服務」,住院看病跟住飯店一樣享受,不但有一流的醫(yī)療團隊照顧病人,還有五星級飯店的服務。圣和醫(yī)院同時以注重隱私聞名,非醫(yī)院的病人不得進入醫(yī)院,就算想看病也得先預約,還得經(jīng)過審查,才決定接不接受該名病人,態(tài)度相當傲慢。
換句話說,這是一家有錢都不見得看得了病的高級醫(yī)院,說它跩,它還真的就這麼跩,因為經(jīng)營者是談予恩,只要不合他的意,他連關閉醫(yī)院都敢做,幾年前他就關閉過一次醫(yī)院,後來還是因為方罄悅懷孕,他為了照顧上方便,才讓圣和醫(yī)院重新開業(yè),由此可見他有多任性。
伊淳赫換好衣服,不必經(jīng)由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帶領,便自行找到貴賓室,談予恩已經(jīng)在里面等他。
「淳赫!拐動瓒骺匆娨链竞兆哌M貴賓室,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跟他握手。
「我聽說你有一陣子不來醫(yī)院,沒想到今天會在醫(yī)院碰到你。」伊淳赫緊緊握住談予恩的手,談予恩是少數(shù)跟他比較談得來的人,家世背景也有些類似,都跟家人沒什麼緣分。
「我來確認醫(yī)院倒了沒有!拐動瓒鞲f冷笑話!溉f一倒了,我得知道何時進行清算,還得重新編列資產(chǎn)負債表。」
「除非你下定決心開除那小子,否則可能真的會倒!挂链竞盏男υ捯彩抢涞靡,兩人都沒有說笑話的天分,所以還是算了吧!
「項宇又惹毛你了嗎?」談予恩跟他比了一個手勢,兩個人同時坐下。
「他什麼時候不惹我?」伊淳赫抱怨!杆恢毕雱h除我的病歷表,要不是我不斷提醒他這違反醫(yī)師法,他肯定會這麼做。」
談予恩聽了他的話以後哈哈大笑,伊淳赫挑眉,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喜歡笑,看來婚姻真的給他帶來極大改變,酷男都變成暖男。
他不自覺地伸直腳,若說伊淳赫自己有什麼改變,首推他的身高。小學畢業(yè)時他只有一百五十公分,現(xiàn)在有一百八十二公分,十幾年間足足長了三十二公分,雖然不及談予恩的一百八十六公分,但已屬高大。
「你能開除他嗎?」伊淳赫老是拿邊項宇開刀。「或是我來開除他也可以,如果由我出面,相信他不會有所抱怨!
「很抱歉,誰都開除不了他,包括我在內(nèi)。」談予恩挑眉!杆蟻砦业尼t(yī)院,已經(jīng)算是給足我面子,而且我看你也不是真心想換掉他嘛!」
眾所皆知,邊項宇是外科天才,同時精通胸腔呼吸科,年紀輕輕便是各大醫(yī)院爭取的對象。他的父親邊守興,更擁有全臺灣最大的醫(yī)學中心,甚至在北、中、南三大都市都各設有分院,堪稱是醫(yī)學界的貴公子。
事實上,邊項宇會來圣和醫(yī)院,也是邊守興的安排。邊守興想藉由談予恩改變邊項宇的觀念,順便讓他看看未來醫(yī)院發(fā)展的走向。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邊守興的期望恐怕要落空,因為邊項宇不但沒有改變想法,反而更加堅定他的信仰,談予恩也不想介入,畢竟大家的年紀都差不多,他或多或少能了解邊項宇的心情。
「我看你也留他不了多久,他不是一心想去戰(zhàn)地?」?jié)谰热恕?br />
「所以你最好趁他還能幫你看診的時候,乖乖老實聽話,不要老是想要整他!拐動瓒鞣浅A私庖链竞者@個小弟,雖然已經(jīng)快三十歲,但個性還和男孩一樣,越是喜歡的人,就越是喜歡捉弄他,邊項宇就經(jīng)常被他捉弄。
「他是淡定派的掌門人,誰整得了他?」伊淳赫不滿咕噥。
這倒是。
談予恩不否認邊項宇確實夠冷靜,無論身處何地都能維持鎮(zhèn)定,無論是IQ或是EQ都高得嚇人。
「你找我,應該是有事情想跟我談吧?」伊淳赫同樣了解談予恩這位大哥,談予恩大他三歲,卻已經(jīng)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有時不免教他羨慕。
「Bingo!」談予恩按下呼叫鈴叫人送咖啡進來,淳赫會需要的。
伊淳赫蹺腳等談予恩說明,順便等咖啡,兩分鐘後他們的前面已經(jīng)各擺上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淳赫,我認為你還是聽從項宇的建議,停止接受治療比較好。」談予恩開門見山要伊淳赫別再來醫(yī)院,讓他很不能接受。
「你也認為我沒病嗎?」伊淳赫皺眉!肝抑肋@一切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我確實經(jīng)常吸不到氧氣,感覺難以呼吸!
「我沒說你沒病,淳赫!拐動瓒魈鹗忠链竞绽潇o聽他說!傅悄愕牟〔辉谏,而是在心理!
談予恩直接把話挑明,引起伊淳赫莫大的反應。
「談大哥——」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如果你覺得沒有道理,再反駁我!拐動瓒骼斫膺@是必然的反應,沒有人被指為心理有病還能不生氣。
伊淳赫只得先冷靜下來,等談予恩把話說完。
「你知道多年以前我曾經(jīng)關閉醫(yī)院,是為了什麼原因嗎?」談予恩問伊淳赫。
「心情不好?」伊淳赫試探性地問,談予恩勾起嘴角,差點就笑出聲。
「這麼說也行,當時我的心情的確是挺差的,要不是後來遇到罄悅,我的心情可能會差一輩子。」哪能像現(xiàn)在這麼幸福?
「這和大嫂有什麼關系?」他不懂。
「這件事算是秘密,我相信你也不會說出去!拐動瓒魍nD了一下說明。「那個時候,我的鼻子失去嗅覺,看了好幾年的醫(yī)生,做過無數(shù)檢查都找不出嗅覺失靈的原因,聽起來是不是跟你很像?」
豈止是像,簡直像透了。
「當時我拒絕相信這是心理上的疾病,不但不相信,還反過來指責醫(yī)院內(nèi)的醫(yī)生無能,一怒之下就把醫(yī)院給關了,直到罄悅懷孕,才決定重新恢復醫(yī)院的運作!拐動瓒靼讶松畲蟮拿孛芡嘎督o有同樣困擾的伊淳赫知道,伊淳赫聽了以後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淳赫,你和我是同一種人,都過於相信自己,在許多方面便顯得自大!拐動瓒饕(guī)勸伊淳赫。「但是我比你幸運,我遇見了罄悅,她治癒了我的心病,幫我找回嗅覺,因為有她,我的人生才得以完整!
愛情是上天送他最好的禮物,隨之而來的家庭更是無上至寶,現(xiàn)在他已非昔日的談予恩,雖然看起來不再那麼酷,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因為他是幸福的。
「……談大哥你的意思是,我是心理上的疾?」伊淳赫皺眉。
「看你的表情,好像你也心里有數(shù)。」談予恩觀察伊淳赫臉上的變化,他既未吃驚,也沒有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表示他確實知道問題在哪里。
「我是心里有數(shù)!顾锤驳膲艟尘褪切牟〉膩碓,然而該死的!就算他找到來源,也不知道該如何醫(yī)治。
「需要我?guī)湍戕D(zhuǎn)到身心科嗎?」談予恩進一步建議,伊淳赫斷然拒絕。
「不需要,我知道問題在哪里!挂链竞論u手!傅钦劥蟾,當初你是怎麼找回嗅覺的?」
「在我絕望的時候,我在罄悅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談予恩微笑回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一步一步找到愛情,最後終於找回嗅覺!
聽起來多奇妙,明明就已經(jīng)失去嗅覺,居然還能聞到愛情的香味,只能說,這一切都是上天的賜予。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遇見可以給你氧氣的女人,和我一樣幸福!拐動瓒髋笥巡欢啵链竞帐巧贁(shù)可以和他稱兄道弟的朋友,他自然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樣幸運。
「但愿如此!挂链竞湛嘈,不認為自己有談予恩那樣走運,周圍充滿愛他的人,單單方罄悅彰化鄉(xiāng)下那票叔公舅公就夠他忙,更何況現(xiàn)在他又有一個小寶寶,怎麼看都比他幸福。
談予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方面鼓勵他,一方面把好運分給他。
伊淳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總覺得好苦,一如他的成長過程,感覺不到絲毫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