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花了一點時間才控制住場面,當(dāng)然是在尤鳳儀吃了葡萄之后,如果花玉華沒擄了赤鳳跟其他鳥兒,她還會擠出一點同情心,畢竟她自己也被赤鳳啄過抓過,那真是考驗一個人的脾氣跟極限,她有好幾次都想把赤鳳串上竹棒,放在火上烤。
基于禮貌,她走上前去,試著抓住磨磨,不忘斥責(zé)幾句,當(dāng)然這些是做給花玉華看的,人際關(guān)系就是這樣,在還沒完全決裂前,禮貌還是得顧著,就像一個談不上熟的朋友帶著她家的死小鬼來你家做客,弄壞你的收音機(jī),吃掉你珍藏的冰淇淋,踢翻你的茶幾,把鋼琴當(dāng)作打擊樂器敲打,即使你恨不得用鋼琴蓋壓碎他的十指,把他按到馬桶里沖走,還是得隱忍下來,最多就是打了那死小鬼一頓屁股,確保他跟他媽都不會想來第二次。
不過她不能打花玉華,米蘭蘭在四翼國的處境有點微妙,而她既然附到她身上,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惹事,把目標(biāo)放在怎么回家上頭。
她指示莫道言抓住磨磨,莫道言對鳥倒是很有辦法,很快手到擒來,鳥對四翼國來說就像牛對印度一樣,人們對它們都存有敬意,這讓尤鳳儀不解為何花玉華會抓鳥,而且抓的還是圣鳥。
如果赤鳳真的有靈力,為何不懲罰花玉華,像是射出一道光線之類的,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預(yù)知的能力外,她還沒見過赤鳳做出什么神跡。
原本她并不想這么快把磨磨扯進(jìn)來,寧可說自己感應(yīng)到赤鳳有危險,主要是想采花玉華的口風(fēng),而后視情況再應(yīng)變,她不喜歡一次把牌出盡,通常她的習(xí)慣是一步步進(jìn)逼,看對方的反應(yīng)做調(diào)整,主牌她習(xí)慣先壓著。
只是沒想到磨磨這笨鳥就這樣闖進(jìn)來,真不知利鶴是怎么照顧的?
“赤鳳大人,快放了赤鳳大人!蹦ツジ叻重惖貙ㄓ袢A叫喊,一邊生氣地回頭啄了下莫道言的手,示意他放手。
莫道言小聲說了幾句話,尤鳳儀沒聽清,不過磨磨倒是安靜下來了,但神情依舊躁動難安。
她在想什么。▲B哪有什么表情?
“你們這樣誣陷我……我……”花玉華生氣地握緊拳頭。奴婢們趕緊整理主子凌亂的衣衫,“我不會善罷干休!
“妹妹——”
“既然你說我抓了赤鳳大人,那就拿出證據(jù)來,不然我們到大王面前論個是非曲直,還我公道!被ㄓ袢A氣得發(fā)抖。
尤鳳儀正要說話,花玉華不由分說上前抓住她的手。
“走,我們現(xiàn)在就進(jìn)宮,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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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轎子里,尤鳳儀思考著待會兒見到太子時該說些什么,雖然花玉華說要去見大王,但大王年歲已高,加上身子不好,這一年多來已不大管事,幾乎都交由太子處理,太子年紀(jì)三十上下,下頭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雖然說王位繼承是世襲的,但太子并不是由國王決定,而是由神官大人,也就是赤鳳指定。
說實在的,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傳承制度,為什么非得赤鳳指定呢?因為它是神獸嗎?但既然它是神獸,為何要管凡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怎么不直接飛回天上享清福,雖然不曉得是不是真有天庭,但既然都有神鳥了,有神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傳聞赤鳳原本指定由二王子繼承,但前些年二王子由曳鳥上摔下,當(dāng)場死亡,大王傷心了好久,但太子之位終不能虛懸,所以后來太子之位便由大王子繼任,坊間謠言很多,最普遍的說法是大王子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對于真相,她并不感興趣,在這兒她只求禍?zhǔn)虏簧仙,簡單說就是做個不粘鍋,不管是損人還是損己的事都不做,她只關(guān)心怎么回去,自她到這兒后,她不只一次問過赤鳳怎么回到她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我又不是神。這是赤鳳最;卮鸬脑。
直到她想離開四翼去找白蘋,赤鳳才告訴她白蘋沒事,一個月后會來找她,而因為與它性命相系,所以她不能私自行動,更不可能離開四翼,她才不相信它的鬼話,立刻就要人安排馬車離開四翼。
赤鳳也沒阻止她,逕自吃著花果,還用翅膀揮舞跟她道別,送她到邊境的車夫不讓她跨過邊境,說她一出境就會死,急得想把她送回府,她學(xué)過幾年防身術(shù)跟跆拳,于是在撂倒高頭大馬的車夫后,直奔邊界。
四翼與扶鹿邊界并無任何軍隊駐守,以一大片紅樹林為界,那里的樹終年開著如火的紅花,后來她才知道它們叫火銀樹,她跑進(jìn)樹林,眼前落下一片紅花雨,車夫在身后叫她。
她最后一個印象是全身燒了起來,那一幕回想起來都可怕,等她醒來時,已回到府中,而莫道言就坐在床邊看著她,她以為自己死了,但身上連個燒傷都沒有,只是皮膚有點疼。
莫道言說赤鳳要他去林子帶她回來,在她奔進(jìn)林子時,他就趕到了,而她身上的燒傷則是赤鳳治好的。
之后她就沒再試圖離開四翼,全身著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情景真的把她嚇?biāo)懒耍曳浅M,雖然大概只有幾秒她就昏死了,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她不想再來一次。
“……有任何感覺嗎?”
尤鳳儀回過神,慢半拍地發(fā)現(xiàn)莫道言剛剛好像講了什么,她不解地看向他,莫道言耐心地重復(fù)剛剛的話語。
“夫人至今可有任何感覺?”
“什么感覺?”她不懂他在問什么。
“你與赤鳳大人生死相系,理應(yīng)能感應(yīng)到彼此!彼ǘǖ乜粗。
“只要你說赤鳳大人被花玉華擄走,太子自然會信,緊接著便是到花府找赤鳳大人,問題是夫人知道大人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沒任何感覺!彼櫭迹@倒是個麻煩,雖然莫道言派了夜色去采查,可萬一夜色沒找到赤鳳……
“夫人或許該試著跟大人聯(lián)系一下!彼嵝选
她愣了下,聯(lián)系?怎么聯(lián)系?該不會要她心電感應(yīng)吧!還是得先設(shè)個神壇?
“有磨磨作證!彼榱搜墼谀姥酝壬纤盟哪_朝天的肥鳥。
“莫非夫人忘了怎么跟大人聯(lián)系?”他直言,墨黑的雙瞳像在研究細(xì)菌一樣看著她。
尤鳳儀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甘示弱地與他對看,她可不是被嚇大的!拔业拐媸峭,你有什么主意?”
“夫人應(yīng)該也聽到閑言閑語了吧!”
“什么閑言閑語?”
“夫人的性子還有行事作風(fēng)與以前大不相同,外頭自然謠言滿天,花姑娘自然也是為這事而來!
她一聽便明白的意思!八朐谔用媲皽y試我?”
“大公主似乎挺喜歡夫人的,或許可拉她出來緩頰!彼f道。
“你這話應(yīng)該早點說,早知道就帶上公孫斂。”最近大公主很迷公孫斂,常往府里跑。
“公孫斂對大公主很是頭疼,他不會與我們進(jìn)宮的!彼搜鄞巴。
“夫人最好再想些別的借口,失憶不是免死金牌,更不是萬靈丹,一個不小心,連我也要賠進(jìn)去!
這家伙……尤鳳儀瞪著他,早懷疑他怎么會這么好心陪她一塊兒進(jìn)宮,原來是擔(dān)心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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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你失憶再加上遣返男寵就已經(jīng)夠讓人議論紛紛了,現(xiàn)在又加上個玉飛雙,原本不相干的兩個女人突然搭在一起,還說自小就認(rèn)識……”他扯了下嘴角。
“實在難教人信服!
“所以你想說什么?這事弄不好,會滿門抄斬嗎?”她揚起眉頭,他說的她豈會不明白,她本就不是米蘭蘭,再怎么裝也是漏洞百出,即使有米蘭蘭的記憶,但行事風(fēng)格、行為舉止又怎么可能如從前一樣。
要她像米蘭蘭一樣每日召男寵相陪,不如一刀殺了她比較快,說不定靈魂能因此回到原本的世界。
個性的改變當(dāng)然能編出各種不同的借口,一開始對外的說法是她遭逢烈焰焚身,身心俱創(chuàng),致使部分記憶喪失,也因為這焚燒的痛苦讓她感悟到感官的享樂只是一時,所以決定閉關(guān)一陣,回頭檢視自己的前半生,那日的焚燒已燒去了舊日的米蘭蘭,今日的她已然重生……巴拉巴拉……瞎扯一堆,一開始還唬得過去,但隨著時間一久,難免露餡。
不過如今倒也證實她先前的揣測,莫道言早懷疑她,只是一直不動聲色,現(xiàn)下?lián)淖约罕煌侠,所以才把話挑明了講。
“滿門抄斬倒不至于,不過……”莫道言沉吟了一會兒,“太子喜怒不定,處理不當(dāng)夫人恐有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她有些懷疑,“不是有赤鳳護(hù)著我嗎?”
聽公主說大王跟太子這幾年對米蘭蘭頗有微詞,認(rèn)為她目中無人,不將王室放在眼里,對外則丟盡了四翼國的臉,竟為一己之欲而搶奪男子,若不是有神官大人護(hù)庇,王上早將她治罪。
公主好心勸誡她收斂些,她也順勢解散男寵,對外則說她經(jīng)此生死關(guān)頭,已然發(fā)覺過去的荒唐,痛定思痛,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可如她先前所說,懷疑她的人還是很多,畢竟除了臉皮外,她與過去的米蘭蘭實在太不相同了。
四翼是個巫術(shù)盛行的國家,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百姓都知曉一些術(shù)法,但都是無傷大雅,像是求財求子、求婚姻事業(yè)等等,燒香拜拜的更是不少,法術(shù)的前提是絕不能傷人害人,否則一律問斬。
至于官府如何得知有人以法術(shù)傷人害人,據(jù)說只要有禁忌之術(shù)被使用,府衙內(nèi)的鈴鐺就會響,她覺得匪夷所思,曾想過去見識見識,但又擔(dān)心徒增事端,米蘭蘭的一舉一動一直備受關(guān)注,誰曉得她好奇想去探究那鈴鐺之謎,會被別人解讀成什么惡毒行為,所以一直隱忍著。
“這就是我要與夫人說的!彼⑵^,似在思考!鞍蠢碚f……大人重生后,會離開前一個主人!
尤鳳儀開始有點興趣了!俺帏P早該離開的,卻還待在我身邊,這是為什么?”
“不知道。”他盯著她的眼,慢慢說著,“史書記載神官大人至今重生過兩次,若加上大人這次就有三次。”
“還寫了什么?”
“據(jù)說前兩次赤鳳大人重生,靈引都死了。”
“所以我沒死倒顯得怪了!
他勾了下嘴角,不予置評。
她沉著氣說道:“莫道言,你想說什么就直說,不須這樣隱隱藏藏、拐彎抹角的,讓人心煩!
他順了下磨磨的羽毛才道:“那在下就直說了,你是米蘭蘭與否,我并不在意更不關(guān)心,你直說你要什么,我自不隱瞞,若目的不沖突,或可相幫,只有兩件事道言辦不到,一是讓你離開四翼,二是仳離兩分。”
沒想到他說得如此直白,尤鳳儀倒有些詫異,不過由他話語聽來,證實了她的猜測,他早知道她不是米蘭蘭,只是從來不提,更不關(guān)心,她不來煩他最好,無奈的是現(xiàn)在她給人設(shè)了局,他也逃脫不了干系,只好把話談開好辦事。
“為何不能休離?”她先問這條。
“主要是因為當(dāng)初我們立了血約,要解除很麻煩,至于血約是什么,回府后夫人若還有興趣,我再詳細(xì)告知,目前最好先把心思放在當(dāng)前的問題上!
“當(dāng)前的問題是什么,花玉華、太子,還是我?”
“都有!
他答得誠實,她卻一把火上來。“依你之見應(yīng)當(dāng)如何?”她捺著性子問。
他沉沉地盯著她,緩道:“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收拾,只好告訴太平你并不是米蘭蘭,或許太子會網(wǎng)開一面!
她訝異地看著他!拔也⒉徽J(rèn)為這是好辦法!闭f不定他們會更無所顧忌地除去她。
“當(dāng)然,這是下下策。”他頓了下,揚起嘴角!胺蛉诉是盡力扮演好米蘭蘭的角色,這樣對我們兩人都好!
尤鳳儀沒講話,冷冷看他一眼。哼,他定是在打什么主意,看來她得小心接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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