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很安靜,除了窗外傳來的隱約蟲嗚聲,根本聽不到其它聲音。已經(jīng)到了夏末秋初,夜晚的空氣帶點(diǎn)涼意,端坐在溫暖的燭光中閱讀,應(yīng)該是件。醫(yī)意的事情,但是齊爾勒卻老是無法專心。
這一切都孩怪旁邊那個丫頭,她實(shí)在太專心了。
她端坐在書房的另一角,就著角落的燭光看著她心愛的《水月集》。也不知道那本書有多好看,他每一回抬頭,就看見她螓首微垂,兩排睫毛因?yàn)橐暰的轉(zhuǎn)換而微微掀動,看起來像是跳躍著輕舞的蝶。
他屢屢望著她秀雅的臉龐出神,不得不承認(rèn),這丫頭雖不是美艷型,卻相當(dāng)耐看。氣質(zhì)高雅不說,搭上沉靜大方的舉動,活脫脫是個大家閨秀。只要換個裝扮,要說她是哪家的小姐,應(yīng)該都不難取信于人。
在前一次災(zāi)難似的婚姻之后,他都不曾想過再有婚配。即便皇祖母數(shù)次為此事叨念他,甚至督促皇上要為他安排婚事,他都非常粗言直率地拒絕了。他甚至言明在先,只要皇上敢下旨替他指婚,他馬上就會身體虛弱到無法辦皇差。這明目張膽的威脅讓皇上又氣又拿他莫可奈何,只好努力替他擋掉來自皇祖母的壓力。
但是遇見這丫頭之后,他竟然起了將她留在身邊的念頭。他知道他可以將她收房,讓她當(dāng)侍寢丫鬟,但是他卻不想只是這樣。他想要娶她當(dāng)自己的側(cè)福晉。礙于她的身分,側(cè)福晉已經(jīng)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
他過世的福晉雅嘉格格是個非常注重名分的人,她渴望當(dāng)個王府福晉大過當(dāng)他的妻子。當(dāng)時他阿瑪還在,他自然尚未襲爵,她過門時他還是個貝勒。諷刺的是,她死得太早,等他真正成了郡王,她卻沒機(jī)會成為郡王府的福晉了。
“咳,”他以一個簡短的咳嗽引起她注意。看到她終于抬起頭,他刻意伸了個懶腰!懊α艘惶欤悬c(diǎn)累了,是該就寢了!
她果然眉頭一皺,放下書本站了起來!翱蛇@跟主子平日就寢時間還差很久,主子……讓覺瑛幫幫您吧!”
他看著她起身朝他走來,一時間腦袋瀲起了許多活潑的幻想,不知道她要怎樣“提振”他的精神。
不過當(dāng)她纖細(xì)的手按到他肩膀上,緩緩地施壓揉捏起來時,他差點(diǎn)失笑。這丫頭腦袋瓜里哪會有什么旖旎的情思?都怪他太久不近女色,幻想力竟如此活躍。
“看來為了想多看一會兒書,你可真是賣力!彼舶畎畹募∪庠谒娜嗄笙路潘闪瞬簧,他舒服地瞇起眼說。
“才不是呢,奴婢是看主子最近公務(wù)忙碌,才想幫幫主子的。覺瑛一介奴仆,怎敢以自私的心揣測主子心意?”她淺淺笑著,手里的動作卻沒停下。
“是這樣嗎?我怎么覺得你再被我寵下去,恐怕會變成刁奴?”他取笑地說。
“怎樣才算刁奴呢?”她的話語還帶著笑意,在他耳邊回蕩。
頓時間他的心思又開始浮散,刻意閉上眼,但鼻端隱約飄動的卻是屬于她的清淡香氣。他再度情思躁動,身子逐漸繃緊了。
“嗯,我想想……對主子的話陽奉陰違、主子教訓(xùn)過的事情半點(diǎn)也不知改進(jìn),明知故犯、對主子態(tài)度不夠順服……我說的這幾樣,你犯了幾項(xiàng)?”他抓住她的手,睜開眼灼灼地凝望著她。
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凝視給弄亂了心神,手一被握在他手中,頓時覺得自己的脆弱。他的大掌完整地包覆了她整個手,那堅定的力量透過手傳來,掌中的溫?zé)嶂蓖杆牡住?br />
她沒有回避他赤裸的眼神,僅淺淺一笑!爸髯诱f我犯幾項(xiàng)就幾項(xiàng),這樣我夠不夠順服?”
“去把你的書拿過來。”他的嗓音有些啞。
她詫異地看他一眼,還是乖乖地走過去把書拿過來。她手里拎著書,他推開椅子,抓住她手用力一拉,將她拉上自己的腿上。
“主子,”她驚詫地掙扎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他緊緊扣在腿上,無論怎樣都掙不開。
“你看書吧,愛看多久我都奉陪,保證不會在你累之前說要休息!彼恼瓶壑难统恋纳ひ粼谒,聽起來格外顯得暖昧。
其實(shí)光是這姿勢就夠暖昧的了。她紅著臉懊惱,忍不住用手肘頂了他胸膛一記!斑@樣我怎么看書?”
“咳,”他夸張地摸了摸胸膛,好像被她這一拐給弄傷了似的。“還說不是刁奴,連主子都敢攻擊?”
“我哪有?”她一急,又自稱“我”了。“請主子放奴婢下來,這不成體統(tǒng)!
“怎樣不成體統(tǒng)?”他精神好起來了,半點(diǎn)沒有他聲稱的疲累。
“奴婢只是一個丫鬟,怎可……怎可……”她困窘地詞窮。雖然她是個資淺的丫鬟,但也知道這行為不合宜。
“那么如果我將你收房,就合宜了嗎?”他貌似認(rèn)真地問。
她呆愣住,猛然轉(zhuǎn)頭看他!拔摇也恢。”
她竟然被這樣問,這問題實(shí)在太考驗(yàn)她的心臟了。雖然很多傭仆都猜測她會成為主子的侍寢丫鬟,但她倒不曾真的想過這回事。當(dāng)他用這種親密的姿勢將她抱在懷中時,還問這種問題,她的心跳怎能不奔騰?心思怎能不混亂?
即便心底她得承認(rèn)自己喜歡他,但是要真與他有更進(jìn)一步的親昵關(guān)系,她還是會害羞的,更何況他還這樣大刺刺地問她。
“那么想一想吧,如果你不想當(dāng)我的女人,最好趁早從我身邊逃開!彼镜卣f,雖然他不知道果真如此的話,他有沒有放手的魄力。
“主子……”她紅著臉,手掌抵著他胸口,怯怯地看他一眼,隨即將眼眸垂下。“您讓我說什么呢?”
總不能讓她猛點(diǎn)頭答應(yīng)他猛烈的要求吧?他這人也真是,對于自己的企圖總是如此明目張膽,半點(diǎn)不屑掩飾。
“不說什么也是一種答案。”他看到她的反應(yīng),因?yàn)樗龥]有絲毫躲腔或者掙扎的痕跡,他非常高興。若不是怕自己孟浪嚇壞了她,可能現(xiàn)在就將她抱回寢居了。
“主子,讓我下去吧!”她的臉紅依然不褪。
他從身后圈抱住她,將臉抵靠在她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氣說:“再讓我抱你一會兒,我還不想放開你!
她聽到他那近乎嘆息的聲音,心軟了,身子跟著放松下來。她偎在他懷中,任那寬大的懷抱包裹住她。這一刻,她看到了他的脆弱,即便他是主子她是奴仆,可是有時候她時常覺得他的靈魂似乎在召喚著她來解救。
就連初見面時,他雖然跋扈冷厲,她卻不斷被他眼底那神色給吸引。從一開始,她就注意到了他狂暴眼神底下的孤獨(dú)。
自那一刻起,她就注定無法停止凝望這個男人。而凝望久了,心與魂都與他相牽,能不喜歡上他嗎?
此刻的她也清楚,無論她與他的結(jié)局是什么,她恐怕再也無法讓別的男人如此深入地侵入她的感情。
她嘆息著往后靠著他,感覺到心底流淌著的是越來越見澎湃的情感。她也想與他廝守,永遠(yuǎn)抹去他眼底那靈魂深處的孤單。
。
覺瑛站在齊爾勒的寢居里,幫他整理他的衣物,F(xiàn)在他每日換下的衣物都由她送到洗衣房去,每日晾干后她也會主動去取回,細(xì)細(xì)折迭好,分門別類歸位。
今天早晨送他出門,她除了做做雜事,就沒什么事情做了。此刻折著他的衣物,眼前浮現(xiàn)的正是他英挺的模樣,頓時一抹思念就這樣涌上。
“真是個傻子呀我,每天都見得著的,怎么就這樣思念?”她自嘲地說,壓抑著想跑出去大門口等他的沖動,繼續(xù)手里的動作。
昨天晚上他說要讓她成為他的人,但是他除了擁抱卻沒有再進(jìn)一步的動作;氐较氯朔恐刑上,她閉上眼就彷佛感覺到他堅定的懷抱,她在黑暗中臉紅了又褪,心思糾纏了好久才睡著。
雖然他尚未采取行動,但不覺得他說想要她的話是一時的想法。只是她這樣滿腦子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真想讓自己別想了。
于是收好衣物之后,她又端了盆水,開始在寢居里擦擦抹抹,希望藉由這簡單的動作,凈化自己的心思。或許是做得太賣力了,心思太平靜了,不知不覺過了午,她還忘記去吃飯。
“唉呀,大中午的,還真是勤勞!饼R爾勒的聲音忽然在屋內(nèi)響起。
“主子!”她猛然抬頭,眼底的驚喜乍現(xiàn)!澳裉煸趺催@么早?”
對于她欣喜的表情,他打從心底高興起來!澳氵@表情孩不會是因?yàn)榭梢钥磿械陌桑俊?br />
她愣了一下!皩ρ,主子不提覺瑛倒是忘了。啊,這都什么時辰了,主子用過膳了嗎?”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去吃飯了,下人房的飯菜是固定時間擺上的,錯過時間的人是不會有人幫忙留菜的。就算現(xiàn)在跑去,也是白跑一趟了。
“天氣涼了,這種天氣最舒服,我們上街去逛逛。”他拉過她的手,將她手里的抹布隨手一扔。
“又逛街?”她訝異地問。
“當(dāng)然!彼麑幙晒浣,也不要跟她的愛書爭寵,更何況她端坐在他附近,他通常也不怎么能專心。
“那還去書肆嗎?我想帶我的餉銀去買幾本書……”她的話來不及說完,就被他打斷。
“不準(zhǔn)買書!彼軌蛩龕蹠砂V的個性了。“我書房里的你全看完了再說。”
“主子書房里有很多書我都看過了,剩下的大多是專有領(lǐng)域的書籍,對覺瑛來說也太過復(fù)雜。覺瑛想買幾本小說……”
“說過了,不準(zhǔn)!彼现蟛降刈叱鐾醺箝T。
她只好安靜地順著他,以免讓他不高興。
“京城里有一家酒樓賣的菜極好吃,我們就去那一家!彼坏人龁枺苯诱f出目的地。
“主子怎么說怎么是!庇X瑛淺笑著應(yīng)。
好在齊爾勒人高馬大,在擁擠的大街上是個明顯的目標(biāo),不然她還真怕自己跟丟了。畢竟他的步伐大,她總得小碎步跑著才能跟上。走上一段路之后,他像是發(fā)覺了她的吃力,停下腳步,然后伸手拽起她的手,就再也沒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