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瀾在午初二刻到了寶軒齋之外,他隱身在巷弄里,并沒有現身,視線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寶軒齋大門,想看看陸宛飛約他來是想耍什么把戲。
寶軒齋門口停了兩輛馬車,都有著相府的徽記,可見陸宛飛已在寶軒齋里,說起來她寫的是“寶軒齋外”,這點也很詭異。
為何要約他在寶軒齋外見面,而不是在寶軒齋里見面?
燕朝的風氣,即便未婚夫妻在銀樓見面,互相給對方買些飾物也是平常之事,不懂她為何要約在外頭見面?
然而他還沒看到陸宛飛出來,就先看到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走過來,一人迅速掩住了其中一輛馬車車夫的口鼻,那車夫瞬間昏了過去,有個身材差不多的人換上那車夫的外衣,戴上那車夫的帽子,扮做了那車夫,跳上了馬車,另外兩個人抬著昏迷的車夫很快消失。
他頓時明白陸宛飛約他過來的目的了,她知道有人要害她……
說人人到,那兩個人抬著車夫一消失,陸宛飛一行人就由寶軒齋出來了,他看到同行者陸宛霖,姊妹兩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馬車,而陸宛飛和她的丫鬟上的果然是車夫被掉包的那輛馬車。
馬車里,陸宛飛以上馬車便斂收起了笑容,她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很危險,也不知她家大人來了沒有?若是他還在賭氣沒來,那她就失算了。
不過為了預防這種情況,她也做了萬全準備,即便他沒來她仍然可以自救,只是,她還是希望他來。
她很了解她家大人的個性,自然知道上回在涼亭她那番輕佻的回答惹怒了他,可能他還想好了要懲罰她的方法,所以她送信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把握,只是姑且一試。
她是故意給她家大人送信的,她知道他看到她的信、看到她的字跡會有多不舒服,逼他不得不再度想起可惡的她來。
可是,他再氣會有她氣嗎?現在才得知他愛過別的女人,她又不能找他質問,也不能找他算帳,此刻的他記憶中根本沒有她,她胸口的氣悶又該如何解開?多少個夜晚每每想到這個,她就徹夜難以成眠,心里有如尖錐在刺。
“姑娘,您挑了一套寶軒齋最貴的頭面,奴婢看到二姑娘臉都綠了,哈哈。”多蓮開心的說道。“說起來寶軒齋可是京城最高檔的銀樓,誰讓二姑娘要挑這里,真是自討苦吃!
陸宛飛淡淡地道:“她自己要送上門來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讓她出點血!
多蓮歡快地笑道:“昨日姑娘答應邀約時,奴婢還擔心著哩,沒想到姑娘是打著狠狠敲二姑娘一筆竹杠的想法……咦,姑娘,好像有點不對,馬車怎地跑這么快?柳大哥搞什么鬼?都快出城門了。”多蓮掀起車簾看了眼,連忙告知主子。
陸宛飛相對淡定,“你好好抓穩就是了,不要問那么多,不然你會怕!
多蓮連忙抓緊,“什么啊姑娘,您這樣說一半,奴婢更怕!”
陸宛飛嘆了口氣,“那我就全部告訴你,看你會不會比較不怕!
多蓮一臉驚恐,“姑娘您快說。∨竞门!”
陸宛飛慢悠悠的說道:“車夫被掉包了,咱們被綁架了,這會兒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什么?姑娘明知道還上車?”多蓮驚呼了起來!八,二姑娘的目的就是這個?把姑娘騙出來,綁架姑娘?”
陸宛飛贊道:“聰明!你做丫鬟可惜了!
多蓮忍不住看向主子,滿臉驚慌,“哎喲姑娘!您這時候夸奴婢,奴婢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現在怎么辦?”
陸宛飛從容地道:“你不用擔心,若不是有萬全準備,我也不會帶著你冒險,你放心,不會讓你送命。”
多蓮咬著唇,忍著懼意英勇的說道:“奴婢不怕送命,只要姑娘好好的,奴婢怎么樣都無所謂!”
說時遲,那時快,多蓮說話的同時,馬車已經失速翻覆了,兩人失聲大叫,饒是陸宛飛再有準備,也忍不住驚嚇,不知馬車撞上了什么才停止,兩人摔得眼冒金星,還沒回過神來,已被人拖出了車外。
“姑娘……姑娘沒事吧?”多蓮摔得較重,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我沒事。”陸宛飛鎮定下來,連忙與多蓮靠在一起,看清了她們在樹林里,還有濃濃的霧,佑計駕車的假車夫是因此看不清路況才翻覆的。
如此一來,她也不知道她家大人到底有沒有來……不,他可能沒來,如果他跟來了,應該早就現身了。
她嘆了口氣,看著圍住她們的五名蒙面黑衣人,“你們過來一點,聚攏一點,這樣我才好對付你們!
一名黑衣人大笑了起來!奥犅犨@娘們說什么?對付咱們?憑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也想對付我們?”
陸宛飛嘴角輕揚,“不信的話,你們就聚攏一點,驗證我的話可不可信!
“好!我們就靠近一點,看你能變出什么花樣來!
蒙面人笑嘻嘻的朝她們靠近,陸宛飛眸光一轉,在他們靠近時撒出了一把粉末,他們被這不明粉末嚇得倒退了幾步。
“臭娘們!你撒的是什么?”
陸宛飛溫和的回道:“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他們果然很快就知道了,因為他們渾身癢了起來,癢得滿頭大汗,抓完了臉抓腳,即便隔著衣物,粉末依然滲進了皮膚里,癢到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多蓮靠著陸宛飛有氣無力的問道:“姑娘……咱們也吸到粉末了,咱們怎么不會癢?”
“早上我給你喝的那杯梅子茶里放了解藥,所以我們不會癢。”
多蓮放心了,“原來如此……”她頭好暈,想吐又想睡。
陸宛飛藉由金手指察覺多蓮好像有輕微的腦震蕩,忙取出銀針給多蓮施針,正在拼命抓癢的蒙面人見狀,急喊了起來。
“臭娘們!你會針灸,快給我們止癢!”
陸宛飛頭也不抬的說道:“第一,我不是臭娘們,第二,我又不是瘋了才給你們止癢,你們就繼續癢吧,我告訴你們,你們身上會非常癢,會癢死!”
他們雖然氣憤,卻完全沒余力來對付她,為了抓癢,還把面罩拿下來,暴露了長相。
陸宛飛看了看四周,雖然濃霧漸淡,蒙面人自顧不暇,沒時間來抓她們,可她們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也走不回去。
正在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時,驀地,一抹人影從迷霧里走了過來,陸宛飛心里一震,她瞇起眼,想要看得仔細點,看那人是誰。
一襲月白長衫,發束玉冠,氣質高貴出塵,正是她心底期盼的那個人——徐凌瀾。
陸宛飛有一瞬間的恍惚,想著若是他帶著前世記憶該多好,那么此刻他們就會激動的相擁了,然而對于沒有前世記憶的他而言,她只是個麻煩鬼、惹禍精,上次被綁架,這次又被綁架。
果然,她聽到緩步走近的徐凌瀾冷冷的說道:“既然有所防備,又何必給徐某人送信,增添麻煩。”
陵宛飛冷哼一聲,“萬一對方有二、三十人呢?我的粉末不夠用啊,大人都不會擔心我的安危嗎?好歹我也是大人的未婚妻!
他就不信她把事倩吿訴陸相,陸相會不派人保護她,她分明就是要藉此引他出面,偏偏他還上了勾。
想明白陸宛飛的心思,徐凌瀾不理會她,注視著那幾名蒙面人暗忖著這回難道又是夏蘭期做的好事?她何以一再針對陸宛飛?若說兩人之間有什么恩怨,之前在玲瓏閣時又看不來。
“救……救命……”蒙面人已經都倒下了,無力再抓癢了,只能睜著眼睛求助的看著陸宛飛,最后連話都說不出來,身子緩緩的扭動,就像是蟲子一般。
陸宛飛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忘了告訴你們,越抓就越會毒氣攻心,等到毒氣完全在體內擴散,那你們就是死路一條!
霧漸漸散了,三輛馬車由遠而近,徐凌瀾見陸宛飛警戒了起來,便道:“是我的人!
馬車停了下來,武錄由其中一輛馬車車轅跳下來,快步來到徐凌瀾面前施禮,“大人!”
陸宛飛看著武錄,甜甜的笑了起來,眼神變得溫暖,前世武錄大叔是少數不反對她跟徐凌瀾的人,對她也十分照顧。
想起前世武錄一直為風濕所苦,影響他每日練功,遍尋名醫皆無用,她噙著微笑說道:“武大叔,我幫你施針,保管你風濕不會再犯!
如今她的“醫術”可高明了,肯定能冶好武錄大叔的風濕。
見她話一出口,徐凌瀾、武錄皆訝異的瞪著她,她這才驚覺到自己見到故人太高興竟然失言了,老天,這該怎么辦才好?
徐凌瀾不給她思考如何扯謊的機會,他人一晃便來到了她面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直勾勾瞪視著她,銳利的陣光彷佛能看見她的靈魂,“你究竟是何人?”
陸宛飛心跳飛快,她強做鎮定的與他對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陸、宛、飛!
要命。‖F在的武錄還年輕,她要喊也是喊武大哥,武大叔是她前世對武錄的稱呼,再者,這一世,她跟武錄是第一次見面,她不該知道他是誰!
“那你為何識得武錄?”徐凌瀾咄咄逼人地追問,“且還喊他武大叔?”
在他的記憶中,喊武錄大叔的只有一個人——花萸。
陸宛飛知道混不過去,不要臉的用起了拖字訣,“想知道嗎?成親那天我就告訴你,現在你怎么逼我也沒用,我不說就是不說!
徐凌瀾眼里泛出怒意,“你現在就說!”
“不說!”她倔強的迎視著他兇狠的眼神。
徐凌瀾眼神凌厲,狠狠的放話,“信不信我掐死你?”
她點頭,“我信!”
徐凌瀾的手攥得死緊,臉色陰晴不定。
“大人……”武錄搖了搖頭,走向前隔開對峙的兩人,他家大人怎變得如此幼稚,還有這位陸姑娘也是,一再故意挑釁他家大人!按笕,不如先處理那幾名黑衣人,依屬下看,他們幾個時辰之內就會喪命,是否先送到衙門審問,需知幕后主使是何人!
“武護衛!标懲痫w改口了。“不用送到衙門,送到我府上,我知道主謀是誰!
武錄訝異了,“姑娘知道主謀?”
陸宛飛飛快點頭,“我確定!”她趁機離開徐凌瀾的箝制,跑過去扶起無力的多蓮,揚聲對武錄道:“武護衛,我們跟你同馬車!”
不等武錄回答,她便火速扶著多蓮往適才武錄跳下來的那輛馬車走去,期待徐凌瀾會不追她這個窮寇。
幸好徐凌瀾暫時放過她了,馬車就坐了她們主仆倆。
“姑娘……咱們現在安全了嗎?”多蓮半睜著眼,有氣無力的問道。
陸宛飛輕輕拍著多蓮的手,“安全了,很安全,你累了歇會兒吧,到了我再叫你。”
多蓮閉上了眼,“好,姑娘,那奴婢就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