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蘭期收到了陸宛飛的警告之后收斂了許多,不敢再在飲食中加料,而那些喝下她藥膳的病患到了傍晚全都好了起來,少不得恭維她一番。
可深怕被陸宛飛識破手腳的她已無心聽那些吹捧,她心里有些后悔擔憂,匆匆丟下一句她累了便先行回驛館了。
陸宛飛見到夏蘭期近乎是落荒而逃的舉動,更確信了她的猜測,夏蘭期確實為了占上風而從中搞鬼,若是夏蘭期就此收斂,她便揭過,若夏蘭期不思反省,還要拿人命開玩笑,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氣消了嗎?”徐凌瀾將陸宛飛帶到遠處的樹蔭下,讓她暫時遠離草棚,透透氣。
陸宛飛悶悶不樂的說道:“大人怎么不問我與夏蘭期發生了什么事?”
她確實是太沖動了,考量到她現今的身分,她不該動手的。
徐凌瀾淡淡的說道:“不管是什么事,反正都是你對她錯,我只聽你的,不管你說什么,我都相信你!
陸宛飛終于露出了笑容,“她若聽到你這番話,肯定氣得心肝疼。”她很明白,夏蘭期不惜草菅人命,就是為了得到徐凌瀾的關注。
“現在準備告訴我了嗎?”他已準備好了一副傾聽的耳朵。
“我懷疑夏蘭期在白粥和茶水里搞鬼,讓原先有起色的病患病情加重,太醫們也淪陷,她再來展現她的醫術,博取贊揚!
“她竟敢如此大膽地罔顧人命?”徐凌瀾臉色一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明日開始,我便派人當她的助手跟著她,讓她無法再做怪!
陸宛飛很滿意他的計策,笑道:“這真是個好方法!
然而他們這邊想出應對之法,第二日要出發去疫區時,夏蘭期卻沒有出現,只讓丫鬟傳話她累壞了,要歇息一日。
而其他太醫也還病懨懨的,太子于是也讓他們留在驛館將養一日,免得到了另一個染了時疫的鄉鎮又染病。
隊伍里就剩陸宛飛一人可以出門了,她跟著太子、徐凌瀾等人到了綠柳鎮,這里因一開始的防疫沒做好,幾乎全鎮的人都染病了,他們未曾聽聞榕樹鎮的事,對陸宛飛的針灸都很信服。
這一日陸宛飛又是忙得腳不沾地,但看到病患能減輕病癥,她就覺得自己忙得值得了。
徐凌瀾雖想留下來陪她,但實際上卻不行,他沒在綠柳鎮待太久,很快又和太子去別處辦事了,聽說朝廷派了新任的泉州知府來,他們便是前去府衙與新任知府會面,商量后續之事,避免釀成民亂。
要知道,百姓對于黑心藥商被抓起來反應兩極,有些人拍手叫好,有些人卻怪欽差大人斷了他們的生路,他們深信那些昂貴的藥能治時疫,如今欽差抓了藥商,卻又提不出其他治病藥方,眼看瘟疫一直擴散,他們怎能不急得跳腳?
陸宛飛也聽說了這情況,她雖然想幫忙,可是她的金手指不包含開藥,她根本不知道哪些藥草能治疫病,而她自己做的藥丸,里頭一味藥材都沒加,全是靠金手指的力量才有療效,自然也不能把方子提供給徐凌瀾。
她也只能盡力的用銀針救人,期望多少能減輕徐凌瀾的壓力。
“姑娘該歇歇了,大人交代小的要盯緊姑娘用飯!
晌午時分,端硯走過來說道,陸宛飛正好針灸完一名病患,聞言她收針起身,伸伸懶腰對端硯一笑。
陸宛飛知道徐凌瀾將端硯留下來不只是為了盯著她吃飯,也是在保護她的安全,雖然有護衛隊在維持秩序,可這里他們都人生地不熟,若有情況,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端硯小哥,咱們一塊兒去用飯吧!用了飯再繼續,也才有力氣!
在前世里,端硯是個忠心的,她對他印象很好,記得他后來成了徐府的總管,為徐凌瀾打理府中大小事,娶的媳婦是個家生子,也很能干,夫妻倆有三子一女,十分美滿。
端硯受寵若驚,未來主母邀他一塊兒用飯,他焉有不同意之理?
兩人用過飯后,下午仍是繼續針灸,雖然綠柳鎮民的癥狀沒有榕樹鎮嚴重,可染病的人眾多,其中還有不少孩童,孩子們受不了高燒不退的折磨,都在一旁哭泣吵鬧,陸宛飛決定老人小孩優先,希望早點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一直忙碌到子時,陸宛飛已精疲力盡沒法再施針了,其他病人只能明日再繼續,而此時太子等人也回來了,徐凌瀾讓她上車,將她一塊兒帶回驛館。
馬車里只有他們兩人,陸宛飛靠在徐凌瀾肩上,累得什么話都不想講,徐凌瀾也是四處奔波十分疲累,正閉目養神,兩人用交握的手來傳達彼此的心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到了驛館后兩人分開,徐凌瀾回房洗漱完,正要熄燈就寢卻聽見叩門聲,一開門,一股幽香撲入鼻中。
門外站著陸宛飛,她挽高了衣袖,像個農家姑娘似的,手里端著一小盆熱水和一條布,看著沐浴后更顯清朗儒雅的徐凌瀾,她笑嘻嘻說道:“我來給大人熱敷眼睛!
徐凌瀾想到前世每每他看卷宗看到乏了的時候,她總會為他熱敷眼睛,他的面部表情瞬間變得柔和。
“進來!
陸宛飛興沖沖地道:“大人躺下!彼约阂埠芾郏芍灰菫樗掖笕俗鍪拢筒桓械狡@。
徐凌瀾依言在榻上躺下,閉起了眼,還沒開始熱敷已感覺一陣放松,她就是如此,總是一心為他,能察覺到他沒說出口的情緒和需求。
陸宛飛把溫熱的布巾覆在徐凌瀾雙眼上,他頓覺酸疼的眼睛一陣舒暢,她跟著為他按摩雙手,讓他發出一絲喟嘆。
她看著他,眼底都是憐惜。來到泉州之后,他熬得太狠,聽端硯說,他每日都熬到丑時,從早到晚東奔西跑,整個人都透這說不出的疲憊,她實在看不下去才會過來給他保養。
“大人,看你眉心皺的,都快皺出皺紋來了,今日有什么棘手之事嗎?”
“是有一件事很棘手!毙炝铻懸膊徊m她,徐徐述說,“今日查出了那些黑心藥商不只和泉州官員勾結,還和朝中官員勾結,其中涉及最深的是奇王!
陸宛飛也訝異了,“奇王?”
奇王是皇上的異母弟弟,淑太妃所出,前世奇王身為皇叔,一直表現得忠貞愛國,侄兒登基后他也一直力挺,平時喜歡蒔花弄草,嗜吃美食,對名利并不執著。
“前世奇王一直活到壽終正寢,風評又一向很好,我得知此事時只覺難以置信,可黑心藥商又有奇王的親筆來往信函,證據確鑿。查到這里太子也猶豫了,怕查下去會傷了皇上和奇王的兄弟感情,這件事很難辦!
陸宛飛沉吟道:“大人,前世這個時候沒有泉州時疫之亂嗎?”
徐凌瀾不假思索地道:“沒有。”
她不禁感嘆,“看來是我們的重生改變了很多事!
他點頭,“我也是這么想!
陸宛飛聲眉細思了起來,“我也記得奇王前世到最后是善終,會不會中間有什么誤會?我是說,會不會有人要陷害奇王、嫁禍于他,不然哪有輕易招供出幕后主使的道理?還拿得出證據來?”
徐凌瀾反握住了她的手,茅塞頓開,“是我當局者迷,小萸兒,你真是幫了我大忙!
“不是說不再叫我前世的名字了嗎?大人又叫了!标懲痫w笑說了一句,取下徐凌瀾眼上的布巾再擰過熱水。
當她再度要將布巾放在徐凌瀾眼上時,他卻一把將她拉近胸膛,低聲道:“這里沒有別人,可以叫!
陸宛飛伏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紊亂的心跳聲,半真半假的問道:“那我留下來過夜?”
徐凌瀾苦笑,“又調皮了,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很多時候,她總是有出人意表的大膽,每當那時候都會讓他好奇她的勇氣從何而來?她就是和尋常的姑娘家不同。
“大人明知道我是真心的,真心想留下來過夜,想在大人的懷里睡!标懲痫w眼波流轉,大膽的說道。
說起來,他們是互補,一冷一熱,她主動他被動,所以前世對女色不動如山的他才會唯獨招架不住她,換做別的姑娘,沒有人敢碰他衣角一下,連看他一眼都像冒犯了他似的,哪里可能跟他四目相對,大膽和他說話,還說要教他英文?
也沒哪個丫鬟像她這么不敬業,不認識府里的主子,反而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還是快回房吧!”徐凌瀾聽得心里一熱,他嗓音微啞緩緩說道:“我不想與自己的慾望搏斗,我怕戰勝不了。”
她抬手輕經撫上他的臉頰,故意逗他道:“戰勝不了,何不投降?”
徐凌瀾渾身緊繃,口干舌燥,勉強穩住心神說道:“前世已對你投降過一次,這一世我要按規矩來,你不要撩撥我,好好地等我將你娶進門!
陸宛飛在他胸口磨蹭,眸光柔媚如水,彷佛要將他溺斃,“可看眼下時疫的情況,恐怕要在這里停留更長時間。”她的針灸之術教不了別的太醫,單靠她一個人的力量要治癒泉州的所有病患,曠日費時。
“所以由明日開始,得將針灸過的病患與其他人完全隔離開來,任何人都不得探視,以免好不容易治好的病人又一次病了!
徐凌瀾話音剛落,陸宛飛還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其實經過她針灸,那些人就不會再染病了,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姑娘!姑娘在里面嗎?”
原來是多蓮見主子太久沒回去來找人了,她知道主子來找徐凌瀾,可已經超過主子所說的時間,待得太久,為免閑言閑語,她只好來叫人。
“這丫頭可真會煞風景!标懲痫w不情不愿的支起身!拔艺f半個時辰回去,時間一過,她便來找人了,也太守時了點。”
徐凌瀾驀然握住她的肩,稍坐起身,閃電般的堵住了她的唇。
陸宛飛睫毛微微顫動,不管被他吻過幾次,都還是一樣心動。
“姑娘!”多蓮突然大喊一聲。
徐凌瀾放開了她的唇,眸色深深的親了親她的額頭,慢慢地道:“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丫鬟要拆門了。”
陸宛飛噙著笑意,一溜煙的下了床,她很快開門閃了出去,不讓多蓮瞥見房里的情景。
“姑娘在里頭,為什么不應奴婢一聲,害奴婢提心吊膽,以為發生什么事了!倍嗌彶惶_心地嘟嚷著。
“你這個沒眼色的!标懲痫w假意板起臉,手指輕點多蓮額心。“我沒回應,你就該自行走人,做什么還喊個不停?非把人喊出來不可!
多蓮理直氣壯地道:“姑娘和徐大人還沒成親,兩個人關在房間里成何體統,旁人怕要想入非非,尤其是夏姑娘,她要是知道肯定會小事化大,到處宣傳、指責姑娘!
陸宛飛聽到夏蘭期就有氣,她冷笑,“笑話,我與徐大人要做什么,她管得著?我跟徐大人什么關系,我們兩世情緣,她介入得了?何況她心思險惡。”
多蓮聽得云里霧里,“姑娘到底在說什么?姑娘和徐大人怎么就是兩世情緣了?夏姑娘又怎么心思險惡了?”多蓮說到此處想起一事,正色道:“說到夏姑娘,奴婢適才聽到一件離譜的事,驛館的人都在說姑娘昨日動手打了夏姑娘,徐大人卻不分是非袒護姑娘,所以夏姑娘今天才會氣得不肯去醫治那些病患了。怎么會說姑娘打夏姑娘呢?你們都是千金小姐,又不是鄉野潑婦,又豈會動手?”
“哪里離譜了?”陸宛飛直接承認!拔沂谴蛄讼墓媚餂]錯,誰讓她做了該打的事!
“什、什么?”多蓮徹底傻眼,結結巴巴的說道:“就、就算夏姑娘做錯了什么,也不該由姑娘出手教訓!”
陸宛飛撇撇唇,“打都打了,我不后侮,若有人問到你這里來,你便說是我說的、夏姑娘是因為欠打才被你家姑娘教訓。”
多蓮張這嘴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說:“真的要奴婢那么說嗎?夏姑娘可是禮部尚書府的千金,奴婢說夏姑娘欠打不妥吧?”
“要不,不要說她欠打,說她該打如何?”
多蓮苦著臉,看不出來主子是認真的還是在胡說,“奴婢覺得沒有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