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芷靈神游物外之時,右肩忽然讓人撞了一下,肇事者連一聲道歉也沒說便快速逃走。常人遇到此事大都要對著冒失鬼開罵,但江芷靈并沒有,在冒失鬼跑走的瞬間,她的手反射抬起,抓住左方一只探過來的爪子。這是扒手們常用的聲東擊西法,一人引開注意,另一人乘機(jī)下手。
被抓住的男孩兒反應(yīng)也快,兇狠地朝她撞去,江芷靈讓他一撞,往旁顛了下,手勁一松,大感不妙,男孩兒掙脫她的手就要逃走,沒想才跨一步,后領(lǐng)便讓人抓住。
“再跑,我就打斷你的腿!蓖滥淅涞卣f了一聲。
男孩兒嚇得不敢動彈,轉(zhuǎn)身求饒。“大爺您饒了小的吧!”他雙手合十懇求地說。
屠莫拿了他手上的錢袋,遞向江芷靈,卻發(fā)現(xiàn)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盯著自己的左手。
“怎么了?”他問。
江芷靈回過神來!皼]有,只是想到一事!
見她神色不對,他追問:“何事?”
江芷靈望向還在掙扎的男孩!澳愦蛩阍趺刺幹盟?”
“送官府!
“大爺,別送我進(jìn)衙門,求您了,小的不長眼,冒犯--”
“好了!苯旗`打斷他的話!拔易屇阕黾拢龀闪速p你五兩銀子,怎么樣?”
屠莫挑了下眉,不曉得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不過也沒阻止她。她不是胡鬧的人,看她的樣子方才大概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男孩兒也是個人精,一聽這話忙不迭地答應(yīng)了。五兩啊五兩,夠他用多久啊,他都要樂上天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不好說話,江芷靈走到路邊樹旁,彎身在男孩耳邊嘀咕說了幾句。
男孩雖然疑惑,可也沒多問,只是點了點頭,江芷靈從錢袋里拿出十幾文錢放到他手上。
“你辦妥了,我再把剩下的給你,若是辦得好,說不準(zhǔn)再多給你!
男孩兒眼睛一亮,欣喜道:“小爺真是大善人--”
“別拍馬屁,快去吧!”江芷靈笑著搖頭。
男孩兒歡喜地跑走,一溜煙就淹沒在人群中。
“你讓他辦什么事?”屠莫好奇道。
“投石問路,我先前讓自己的思維絆住了。”她敲敲腦袋!拔乙恢庇米约菏煜さ哪且惶自谧鍪,但很多東西在這里都行不通。我們那里查案可以用指紋、調(diào)監(jiān)視器、通話紀(jì)錄……”
見他一臉困惑,她微笑道:“你不用在意我講的這些名詞,我的意思是我那一套在這邊根本無法使用,搞得我力不從心又意興闌珊,卻忘了使用現(xiàn)成的東西!
她開心地又敲敲額頭!按淠锏哪X袋跟身手。”
她揮手示意他低下頭!拔矣兄匾氖赂阏f!
他雖然一臉疑惑,還是彎下腰。江芷靈湊上前,幾乎貼上他的身,在他耳邊說道:“你知道翠娘除了是個騙子還做過什么嗎?”
“不知。”
她輕輕笑了起來。“扒手!彼_心地將手舉到他眼前,原本放在他腰間的錢袋,如今躺在她手心。
“看。”她笑得燦爛。“厲害吧?”
見她笑得眼都瞇了,止不住的驕傲,眼角眉梢透著得意,撓得人心里發(fā)癢,屠莫的眼神不自覺便透出渴望,恨不得將她揉進(jìn)懷里親一親。
他露骨的眼神讓江芷靈的心跳漏了一拍,臉上一下熱了起來。這人怎么這樣……她轉(zhuǎn)開臉,頸背上泛起疙瘩。
“我們快點過去吧!”她慌亂地往前走,差點與人撞上。
屠莫忍不住笑了起來,扣住她的手臂,才免去相撞的窘境!凹笔裁?”
“萬一他跑了……”
“他現(xiàn)在扮成商人的模樣與人談生意,能跑去哪兒?”
“你別拉著我!币娝环攀,江芷靈低聲道:“我現(xiàn)在可是男子模樣,會引人誤會!眱蓚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成什么樣?
屠莫順勢松開她的手。“以后別扮成這樣,不方便!
江芷靈差點沒笑出來,故意道:“怎么會?我喜歡穿男服,方便。”
“如果你不在意,我也沒什么可在意的!蓖滥柭柤纭
他是什么意思?即使她扮成男子,他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嗎?江芷靈疑惑地蹙著眉心。
“屠莫,我……我……”她一臉懊惱不知該怎么說。如果他們兩人都在現(xiàn)代,她不會如此扭捏,有很大的機(jī)率會與他交往,畢竟她不討厭他,兩人也聊得來,只是……
見她一臉猶疑為難,屠莫也沒懊惱。他一直曉得她孳孳念念的是什么。
“你不能一直逃避,你現(xiàn)在在這里。”他沉聲道,黑亮的眸子直直望進(jìn)她眼底。
江芷靈無法面對他坦蕩的眼神,狼狽地轉(zhuǎn)開視線!拔摇抑,再給我一點時間。”
屠莫爽快地點頭。“好,不逼你!
就如馴馬一樣,不能操之過急,韁繩該緊的時候得緊,該松的時候得松,他有的是時間與耐心。
抓到胖子后,屠莫并沒將他往官府送,倒是關(guān)在自家地窖里。他倒要瞧瞧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
此次風(fēng)聲掩得密實,連衙門的賀大人也不給知道,他找了信得過的部下去問話,不吐實就用刑,就不信那胖子能捱得過幾頓打。當(dāng)初是他太輕忽,沒料到黑衣人還有同伙,更沒想到竟有如此大本事劫獄,末了還買兇殺人,想讓江芷靈永遠(yuǎn)都開不了口。
屠莫兩兄弟一壺茶都沒喝完,下人便來報,胖子已經(jīng)招了。
“有沒有一炷香啊?”屠孟忍不住笑出來。早知道那么不禁打,當(dāng)初就先拿胖子開刀,兩、三下什么都招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當(dāng)初沒對黑衣人用私刑,主要是顧忌官府,他們可是善良百姓,怎么能動私刑,那可是犯法的,好歹也得給官府留點面子,不能讓賀大人難做人。
再者當(dāng)初主要是想讓黑衣人以為翠娘出賣他們,再從中套話,讓他們把翠娘拉下水,互相指證,誰料到發(fā)展出人意表,翠娘不知為何藏在金庫中,還失了記憶,更別說只剩個皮相,里頭都換了。
進(jìn)了地窖,就聽到胖子痛苦的呻吟聲,一見他下來,屬下立即拿著鞭子站到一旁,還不忘對著胖子警告:“公子問你什么答什么,否則扒下你一層皮!”鞭子往地上一甩,啪噠的聲響把胖子震得哭嚎,身上的鮮血隨著他抖動流下肚皮。
屠孟瞧著有些想笑,但還是忍著站到一旁,屠莫問道:“把你跟翠娘的來歷說說。”
“小時候鬧饑荒,家里把我賣了,賣……了一兩……”
屠孟笑得都要捶墻了。
“簡潔點,小時候的事不用提了!蓖滥櫭迹苯忧腥胫攸c。“除了你們四人及翠娘外,還有幾個同伙?”
胖子哽咽道:“還有一個!
“是誰?在哪兒?什么模樣?”
“不知道,他總戴著人皮面具,通常都是他謀劃,翠娘還有我們四個去做。后來翠娘說要拆伙,雖然我們不是很高興,但當(dāng)初說過要走隨時能走,這次是最后一次……”
江芷靈坐在地窖樓梯口,靜靜聽著胖子說著翠娘與他們的合作。那天晚上,他們會來錢莊是因為接到面具人的通知,翠娘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還給了他們機(jī)關(guān)圖與庫房圖。
都合作四、五年了,他們怎會懷疑翠娘跟面具人?于是進(jìn)了密道,照著圖上說的走,果然沒遇上機(jī)關(guān),是進(jìn)了庫房發(fā)現(xiàn)翠娘才覺得蹊蹺。
被關(guān)入地牢后,他們認(rèn)定了是面具人與翠娘共謀陷害,也決定第二天對官老爺和盤托出,沒想面具人卻來相救,只是翠娘的背叛讓雙方信任崩解,無法再合作,面具人會來救他們不過是最后的義氣,以后各走各的路。
至于買兇殺人是另外三個人的主意,不關(guān)他的事,他也反對過,但沒人聽他的。
胖子的話與江芷靈想的差不了多少,但難題還是沒解--誰將她打暈了丟在庫房里?面具人又是誰?
“翠娘可有害怕的東西?”
屠莫的話語讓江芷靈來了精神。
胖子一臉困惑!昂ε碌臇|西?老鼠跟蛇吧,她也不愛吃羊肉!
江芷靈掩著嘴,差點沒笑出來,聽見屠孟笑著問:“除了這些呢?她到了燕城后可有反常的地方,或者你們之間有無爭吵內(nèi)哄?”
胖子遲疑了下后才道:“翠娘跟面具人吵過幾次,但我沒親耳聽到,是老李說的!
“老李跟另外兩個人現(xiàn)在在哪?”
胖子遲疑著不肯說,被鞭了兩下后才哭哭啼啼地講了藏身處。
江芷靈嘆口氣,起身往外走,對著守在門口的護(hù)衛(wèi)點頭致意后才邁步往前。天色已近黃昏,夕陽斜斜地映照在亭閣上,燦爛得教人睜不開眼。
她低頭瞧著長長的影子,漫無目的地繞著園子走。屠莫走到她身后時,她正出神地望著遠(yuǎn)方的云彩,忽地想起一首有名的詩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遙遠(yuǎn)的一方,家人朋友是否安好?是否與她觀看同樣的夕陽、月亮,同樣緬懷,慨嘆那些失去的美好時光?
“想什么?”
她眨了下睫毛,輕聲道:“沒有!
他覺得她又在想家了,卻識相地沒探問,不想碰觸她的痛處,轉(zhuǎn)開話題!澳氵真是不聽話,讓你別去地窖,你偏要去!
“我只是想聽他講話,幸運的話說不定能想起什么!彼灰詾橐獾卣f:“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會被嚇到的!
原以為他要接著談胖子的事,他卻又轉(zhuǎn)了話題!榜R兒送來了,一起去看!
想到小白馬,江芷靈心情好了一點。
“你不是想趕羊嗎?改天帶你去!蓖滥f道。
江芷靈狐疑地瞥他一眼,一抹靈光閃過--他是見她心情不好想開解自己嗎?
“屠莫,你不是討厭翠娘嗎?”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霸趺赐蝗徽f起這個?”
“我是說……”她指著自己的臉!澳悴唤橐?”再怎么說她也頂著翠娘的臉皮啊!
“原來你在意這個?”他恍然大悟。
“我不在意,是你在意!彼惺裁春迷谝獾,翠娘可是個美人。
“一開始是有點不喜歡,但現(xiàn)在不會。”他領(lǐng)著她往馬廄走去,別有深意地問道:“你呢,討厭我嗎?”
她警覺地望向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屠莫揚眉!霸趺矗銌柕梦覇柌坏?”
她一臉尷尬!拔也皇沁@個意思,只是有點突然……我沒認(rèn)真想過……”
“我知道你不討厭我!彼鹆恕
江芷靈瞥他一眼,還真有信心。“不討厭不等于喜歡,我也不討厭屠孟!备滥谝黄鹚⒉皇悄敲纯咕埽皇撬桓背远ㄗ约旱膽B(tài)度讓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