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他們本想再開一瓶紅酒,傅明澤卻說謝清婉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而且他等下還要開車送她回去,也不宜多喝。
“你別任性,酒少喝點,你不是最愛喝新鮮現(xiàn)榨的果汁嗎?我?guī)湍泓c一杯,嗯?”他用溫柔寵溺的語氣對她說話。
江雪受不了了,是她的錯覺嗎?還是這兩個人真的愈坐愈靠近,幾乎就要依偎在一起了?
明明是她的男人,卻用那樣的口吻哄著別的女人……
眼眸刺痛著,江雪瞪著面前兩道變得有些模糊的身影,終于領(lǐng)悟自己斗不過從前世糾纏到今生的心魔……謝清婉,果真是她心上一道深深的傷……她霍然起身。
傅明澤抬眸看她,慢條斯理地撂話!靶⊙,坐下!
為什么要坐下?她負(fù)氣地瞪他,心頭卻不由得升起某種期盼。
“還沒切蛋糕呢!等會兒服務(wù)生會送蛋糕來,你想走也等唱完生日決樂歌再走!
這不是她想聽的話!
江雪咬牙,只覺滿腔酸楚都梗在喉頭,教她難受得想哭,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當(dāng)眾示弱。
“我……身體不太舒服,頭有點痛!彼澲ひ,即便極力強裝鎮(zhèn)定,但誰都看得出她臉色異常蒼白。
這般隱藏在倔強底下的脆弱,深深牽扯了杜東元的心,他本來是帶著好玩的心情興風(fēng)作浪的,可現(xiàn)在他真的怒了。
“傅明澤!”他忿然起身!拔覜]見過像你這樣對待自己女朋友的男人,你不要雪兒,我要;你不珍惜她,我可是希罕得很!”
聽聞他的指責(zé),傅明澤仍冷靜地坐在位子上,唯有深邃的星眸閃過銳光!白龅囊馑际牵瑸榱诵⊙,你會不惜拋棄那個醫(yī)院院長千金?”
“只要雪兒肯答應(yīng)跟我交往,別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杜東元豁出去了,連他自己都不曉得哪來的沖動,只想護(hù)住身旁的女人不受人欺負(fù)。
“她是第一個真正令我心動的女人!”
“她是第一個令你心動的女人,那我女兒呢?”另一道森冽的嗓音毫無預(yù)警地插入。
杜東元一愣,這嗓音好熟悉……他僵著身子,轉(zhuǎn)頭望向聲音來處,認(rèn)出說話的正是他任職那間醫(yī)院的院長,臉色駭然大變。
“院長!您……怎么會在這兒?您不是在美國參加研討會嗎?”
“要不是有人打電話通知我,說今天晚上這里會有一場好戲,我還不曉得你這個忘恩負(fù)義的家伙是這樣玩弄容容的!”院長冷笑,整個晚上他一直坐在另一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認(rèn)定的未來女婿花言巧語地討好著另一位年輕小姐,早就積了一肚子怒火。
杜東元愕然,半晌,倏地恍然大悟,恨恨地瞪向那個望著自己微笑的男人。
“傅明澤!是你搞的鬼?!”他氣得直跳腳。
就連江雪也很驚訝,沒想到傅明澤要她約杜東元出席這頓慶生晚餐,是安排了這一招。
“你不用怪別人,如果不是你自己三心兩意想劈腿也不會搞成這樣!痹洪L對傅明澤點點頭,表示領(lǐng)了他這份人情,接著繼續(xù)清理門戶!岸艝|元,我告訴你,你被開除了!以后不準(zhǔn)你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更不準(zhǔn)再去招惹我家容容!你要是敢惹容容,我保證讓你在全臺灣的所有醫(yī)院里都找不到一條活路!”
撂下最嚴(yán)厲的威脅后,院長氣沖沖地轉(zhuǎn)身走人。
杜東元啞然呆立原地,還沒從沉重的打擊中醒過來,傅明澤已起身來到他身邊,仿佛友善地拍拍他肩膀。
“東元,”刻意親密地叫喚!澳銊e太難過,在臺灣當(dāng)不了醫(yī)生,你還可以去波蘭,對吧?”
“傅、明、澤!”杜東元怒火中燒。“是你把院長找來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說呢?”傅明澤不答反問,微微一笑!叭绻裉靵淼氖悄俏粚δ闼佬乃氐脑洪L千金,恐怕你求她兩句,裝個可憐她又原諒你了,我這人講究打蛇打七寸,相信院長本人可不會對你有那么多耐心!
“你!”杜東元恨極,握拳想開扁,被傅明澤眼明手快地?fù)屜纫徊綋踝 ?br />
兩個男人相互對峙,氣勢上顯然是杜東元弱了幾分。
江雪眨眨眼,怔然望著這一幕。傅明澤……這家伙根本就是個腹黑啊!
“順便告訴你,我已經(jīng)查到你和蕙姨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了!备得鳚苫鹕霞佑。
杜東元駭然倒抽口氣,江雪也大感意外。
“你什么時候查到的?怎么不跟我說?”她問。
他沒解釋,只是淡淡一句。“江叔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了!
她還想追問,他不理她,逕自朝杜東元一字一句地撂話。“不要覺得自己冤,當(dāng)初你接近小雪也是不懷好意,這只是給你一點適當(dāng)?shù)慕逃?xùn)而已!
杜東元面色慘白,像只斗敗的公雞般頹喪不已。
“到底他和莊淑蕙是什么關(guān)系?”江雪好奇。
傅明澤俊唇一勾,笑意森冷。
“他們是母子!
同一時間,江成君也在自家書房跟妻子攤牌。
“原來杜東元是你親生兒子!彼挠牡亍⒑芷v地說出征信社調(diào)查出的真相。“你是在嫁給我之前生下他的,而且還是幫人當(dāng)代理孕母,因為當(dāng)時剩下孩子難產(chǎn)傷了子宮,才會從此不孕!
莊淑蕙駭然,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澳恪贾懒?”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苯删焓秩嗔巳嗝夹。“真虧你還能讓杜東元在我面前晃來晃去,一直裝聾作啞!
心機好深啊!他嘆氣,對妻子的強烈失望讓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索性捅破一直以來在兩人之間隔的那層窗紙。
“淑蕙,當(dāng)年那個把雪兒綁進(jìn)冷凍庫的離職員工,是你讓人去蠱惑他做出那種事的對吧?還有我開刀前重立遺囑,你也千方百計地想向律師打聽內(nèi)容!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莊淑蕙呆呆愣在原地。
“其實你又何必著急呢?你畢竟嫁給我這么多年了,該給你的那一份我不會小氣!
“成君,我……”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搖搖頭,眼神陰沈!澳阋詾槲铱床怀鰜砟阍诠炯臣碃I營,想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嗎?我坦白跟你說吧!若我死了,江和建設(shè)我會交給雪兒和明澤,我一張公司的股票都不會給你!
“成君!”她著急了。
他冷然比個手勢!澳阕哉堔o職吧!從今以后在家里專心做你的江夫人,這輩子我保你榮華富貴,要是你再想搞什么鬼,別怪我不顧夫妻情分,跟你離婚!
“成君!你怎么可以……”
“你不答應(yīng)嗎?”
“我……”她能不答應(yīng)嗎?再執(zhí)拗下去,說不定連江夫人都做不成。莊淑蕙很明白聰明人要懂得識時務(wù)的道理,她黯然垂眸!拔抑懒耍荫R上遞辭呈!
杜東元臨走前,原本還存著希望要江雪跟自己一起走的,可她沒有答應(yīng),于是他很清楚,自己徹徹底底敗給了傅明澤。
他離去后,微妙的四角關(guān)系缺了一角,變成三人行。
氣氛尷尬,江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見她發(fā)窘,傅明澤倒是好整以暇開了口。
“你的男伴走了,看樣子只能我開車送你回去了!
“我不用你送!”她恨他一派從容,不禁咬牙切齒。
“真的不要我送嗎?”他涼涼地問,明明笑著,笑意卻未達(dá)眼底,瞳神陰沈。
“既然這樣,吃完蛋糕你自己回去吧。”
他還要她留下來吃蛋糕?真可惡的男人!這種折磨她的游戲他要玩到什么時候?太過分了……
江雪又是氣惱,又是委屈,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漂亮話來反擊。
見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謝清婉心情很好地笑了。“明澤,剛剛杜東元有句話說得對,你怎能對自己女朋友這么不體貼呢?害我覺得自己好像破壞人家戀情的第三者!边@話夠酸。
但傅明澤更酸。“你不是第三者,小雪覺得她自己才是電燈泡,她很樂意把自己的男朋友讓出來給別人用!
江雪差點沒嗆到!罢l說的?我沒那樣說過!”
“難道是我誤解了你的意思嗎?”傅明澤閑閑地反問。
“你……”江雪氣到眼眶發(fā)紅,也顧不得這戶外平臺上還有其他客人在用餐,沖到傅明澤面前便壓低嗓音嗆他!澳氵@個壞蛋,我沒說過要把你讓出去!”
“是嗎?我還以為我女朋友很大方呢!
“我沒你想得那么大方……”
謝清婉旁觀兩人你來我往地斗嘴,倏地領(lǐng)悟今夜傅明澤安排這一頓聚餐的真正用意,她悄悄咬唇,方才還想看好戲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
正好服務(wù)生送蛋糕過來,她乘機打斷那對笨蛋情侶近乎打情罵俏的對話。
“蛋糕來了,明澤,幫我點上蠟燭!彼钋榭羁畹啬得鳚,眼波盈盈。
“我想聽你為我唱生日快樂歌。”
之前一直很配合她的傅明澤似乎看穿了她的打算,劍眉微微一擰。
她不由分說地將打火機遞給他,他猶豫了兩秒,還是替她點了蠟燭,接著低聲為她唱了生日快樂歌。
他的歌聲溫醇,相當(dāng)動聽。
她準(zhǔn)備吹熄燭火,對他嬌媚一笑!拔乙S愿嘍!明澤,我希望年年都能跟你一起過生日……”
“不可以!”江雪突兀地打斷她。“你不能許那樣的愿,明澤……明澤是我的!”
話語一落,傅明澤和謝清婉都愣住了,就連江雪自己也愣怔片刻,才醒悟自己說了什么。
但她不后悔,酸酸地瞥了男友一眼后,逕自轉(zhuǎn)向謝清婉,語聲低啞卻堅定。
“我知道我答應(yīng)你延后婚事可能會給你錯覺,但我從來沒想過放棄明澤!我愛他!我要他!只要他是愛我的,我不會將他讓給任何人。我……我不是個善良大方的女人,我不希望你跟明澤私下有來往,就算你們心里坦蕩蕩只當(dāng)彼此是朋友也不行,我會吃醋!”
這是生平第一次,江雪如此坦然地表現(xiàn)出對傅明澤的獨占之意,明明決定了這一世自己不介入的,結(jié)果還是走到了這地步……她有些不安,有些愧疚,卻有更多幡然醒悟。
雅嵐說得對,命運也是出自各人的選擇,她和明澤相愛,是彼此相互的選擇,不只是她單方面的心意。
想著,江雪深吸一口氣,即便自認(rèn)并未贖清前世的罪孽,她仍決定面對自己的真心!爸x小姐,我……不是個好女人,我很小氣又很自私,我……”
一只溫暖的大手驀地握住她小手,她怔了怔,回眸相望。
是傅明澤,他一直在一旁靜靜地聽江雪激動的告白,愈聽他的眼睛愈亮,漸漸地像熾熱的火球,燦燦焚燒。
等到見她眼含淚光,語帶哽咽,他的心忽然強烈地痛起來,忍不住緊緊捏握她軟軟的柔荑。
“別說了,雪!彼偷偷、溫柔地喚她,眼神滿是憐惜!澳悴蛔运揭膊恍猓銓ξ矣歇氄加,我很高興!
她怔然無語。
他起身將她擁進(jìn)懷里。“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女人。”
“你……是故意的?你一直在等我說這些?”她這才恍然大悟。
“嗯!彼⑿貪櫲绱核,暖暖地沁入她心脾!澳憧偹阏f出來了!
見她一臉傻愣,他忍不住俯首貼在她唇畔低語!澳阒恢,我真怕你死撐著不肯說,一直在想我女朋友脾氣也太好,要是我早就發(fā)飆了,她怎么還不發(fā)飆?”
“你太壞了!彼凰麜崦恋暮粝⑴枚H一陣酥癢,一面別開臉躲他,一面小小聲地嗔他。
一聲冷笑響起,兩人仿佛這才驚覺旁邊還有別人。
謝清婉冷冷瞪著他們!案得鳚,你今天說要我?guī)兔σ黄鹧菀粓鰬蜥灦艝|元上鉤,可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真正想釣的人是江雪。”
是攤牌的時候了。傅明澤放開懷中的佳人,直覺將她護(hù)在自己身后。
“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你怎么能這樣利用我?”
對謝清婉哀怨的指控,傅明澤坦然接受!熬拖裱┱f的,我也不是個好男人,清婉,我也很自私。我跟你說過了,我這顆心終究只裝得下一個女人!
他是說過!但……
謝清婉坐不住了,激動地起身,扭曲的嬌容含恨!澳阋欢ㄒ眠@種方式讓我認(rèn)清現(xiàn)實嗎?今天這場戲,其實只有你一個人是導(dǎo)演,我們?nèi)齻都是被你耍著玩的角色。”
“我知道我這么做不夠光明磊落。”傅明澤確實有幾分歉疚!翱晌乙呀(jīng)跟你說過太多次了,你總是聽不進(jìn)去!
“所以你就這樣刺激我?”謝清婉語聲尖銳!澳阋仓牢矣芯癫∈,如果我真的又發(fā)病了,你也能狠下心不理我?”
聽到她拿自己的病來威脅,江雪身子一震,直覺想說話,傅明澤以眼神阻止她,示意由他來講清楚。
他定定地注視謝清婉,星眸澄澈,沒有一絲閃躲或遲疑。“我當(dāng)然希望你保重自己?晌业男睦镏挥醒抑荒茴櫵粋,顧不了別人!
他只能顧她顧不了別人!
謝清婉覺得自己快崩潰了,胸口像被人狠狠地插上一把刀,痛得流血,她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小時候他曾是那么疼愛自己的。楹维F(xiàn)在卻……
“你怎能這么無情!”她傷心流淚,梨花帶雨的容顏饒是哪個男人看了怕都會心疼。
可他毫不動搖,就像她之前在新加坡以自己的身體誘惑,他一點都沒被打動。
“清婉,放下吧!我們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對你心動過!彼蛔忠痪湔f著決絕的言語。
“你好狠!”她忿然。
傅明澤無奈地嘆息。他是狠,為了守護(hù)自己心愛的女人,對其他女人,他只能負(fù)心。
“我恨你!”謝清婉破碎地哭喊,在其他客人都震驚地朝她望來時,她狠下心,一口氣攀上平臺欄桿,作勢往下跳。
“小心!”江雪驚呼,搶先所有人行動,從后將她攔腰抱住,雖減緩了謝清婉的跌勢,自己卻重心不穩(wěn),往一旁的樓梯口跌去。
傅明澤看著她身影如蝶,往后墜落,一時只覺撕心裂肺,瞠目狂吼——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