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到家時,他們兩家人已經聚齊了,韓芊蕪和司徒淳正在喝咖啡聊天。
韓濯晨和安以風則坐在沙發(fā)上談事情,表情十分嚴肅。
韓濯晨拿著煙的手一顫,煙灰落在了煙灰缸的外面。“你確定?”
“我查得很清楚!卑惨燥L說。
韓濯晨捻熄了煙,點點頭。
“爸爸,媽媽,風叔叔,小淳阿姨……”沫沫低著頭走進門,和房間里的人一一打完招呼,低頭朝著樓梯的方向走!拔疑蠘菗Q衣服。”
她雙頰的緋紅尚可掩飾,雙唇的紅腫卻是掩蓋不住的……
韓芊蕪和司徒淳交換了個眼神,曖昧地笑笑。
正在和安以風談事情的韓濯晨隨意掃了一眼她的唇,繼續(xù)和安以風說:“我明白了!
“需不需要我?guī)兔?”安以風隨口問,目光已經轉向安諾寒,笑著對他豎了豎拇指。
“不用!我自己處理!
沫沫根本沒心思關心他們的話題,快步跑上樓。
“小安,沫沫還小,你要懂得憐香惜玉!卑惨燥L一句話,安諾寒無語了。
沫沫舔舔自己還殘留幾分甜蜜的痛楚的唇,笑著關上房門。
鏡子里的她,雙頰緋紅,紅唇瀲滟,眼神迷離……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女孩兒,她即將綻放,還差最后一滴甘露……
沫沫換好衣服下樓,安諾寒已為她一根根插上生日蠟燭,點燃。
她數了數蛋糕上的蠟燭,剛好十五根,一根也不多。
安諾寒淺吻她的額頭,笑著對她說:“恭喜你,又長大了一歲!”
“小安哥哥,你再幫我多插幾根唄!”她眨著天真的大眼睛說。
“蠟燭插多了,許的愿就不靈了。”
“那算了!”
她湊近蛋糕,剛要吹蠟燭,忽覺手腕一涼。她好奇地低頭,安諾寒已將一塊手表纏繞在她手腕上,手表的款式是最普通的圓盤形,無任何可愛的墜飾,也沒有唯美的圖案。純鋼的表鏈,寶藍色的表盤,十二個時區(qū)用細碎的鉆石鑲嵌而成,燭光下細碎的鉆石光華奪目,稍稍有點俗。唯一稱得上特別的就是手表沒有秒針,每一秒鐘,都有個小小的心形圖案在跳動。
見她的反應十分平靜,安諾寒問:“不喜歡嗎?”
“不是!彼退裁此枷矚g,哪怕是再普通的禮物。
安諾寒的手伸到襯衫袖口處,解開袖口的扣子。“我……”
“蠟燭要滅了,快點吹吧!贝蠹掖叽僬f。
沫沫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心里許下年年如是的生日愿望!拔蚁M禳c長大!
然后,對準蠟燭,一口氣吹下去……
她的十五歲生日,就在這最甜蜜的祝福里度過。
第二天下午,安諾寒坐在電腦前研究高深莫測的文字。沫沫趴在他的書桌上,小心地把生日晚餐上拍的照片放進影集,照片里安諾寒淺吻著她的額頭,雙唇……
沫沫偷偷抬眼,看向他的唇,昨天的吻又在她腦海里鮮活地回放,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血脈有絲絲抽痛。
安諾寒看看發(fā)呆的她!坝性捪胝f嗎?”
“。 彼爝,還好沒有口水流出來!澳忝魈煸僮咝胁恍邪?”
他的表情有些為難!拔疫有事,不能再拖延了。”
“哦!”
見她滿臉不舍,安諾寒捏捏她的臉!吧岵坏梦易甙?”
“嗯!”
“我很快就回來了……”
“什么時候?”
“叮!叮!叮!”電腦響起一聲電子郵件提示音。
安諾寒隨手點了一下接收鍵,信件自動打開,一張圖片在電腦屏幕上展示出來,她好奇地湊過去看。
沫沫真希望自己是個瞎子,那樣就可以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惜她不是……
她清楚地看見照片上的畫面,安諾寒和一個女孩兒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女孩兒靠著他懷里……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安諾寒迅速地關閉,低咒一聲:“Fuck!”
他會罵臟話,可見有多么生氣。
沫沫笑笑,又笑笑。
沒有眼淚,也沒有傷心,她的內心出奇得平靜,死亡一樣的平靜……
“她是我的學妹,我們沒什么,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卑仓Z寒向她解釋。
“嗯,我明白,我不會誤會!
她當然不會誤會,她是小,但她不是白癡。一男一女在花園里這樣依偎,不是談戀愛,難道是在討論學習?
他還要解釋,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大吼:“你搞什么?!”
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不關我的事,有人傳到網上的!我特意轉給你看看!”
安諾寒的臉上都是怒意!拔也皇歉嬖V過你,不要多事,你……”
電話里的人還是滿不在乎。“哈哈?!這回人贓俱獲,看你怎么抵賴!人家跟你沒名沒分這么久,你這人也太……”
安諾寒捂住電話,走進里間的書房,關上了書房的門。
沫沫猶豫了一下,又點開他的郵箱,點開照片。
這一次,她看得很仔細。
幽靜的花園,安諾寒和一個女孩兒坐在長椅上,女孩兒很美,是那種知性的,文雅的美,她閉著眼睛靠在安諾寒的肩上,腮邊掛著未干的淚。他手中拿著脫下的藍色外套,正欲搭在她的肩上。
體貼與疼愛一展無疑。
沫沫關上照片,發(fā)現(xiàn)收件箱里的信件很少,都是些重要的資訊。她把鼠標挪到垃圾箱,點了一下。
他的垃圾箱里有很多私人郵件,其中來自“深雅”的郵件最多。
沫沫點開最近的一封,一段淡紫色的文字出現(xiàn)在電腦屏幕上。
“安,我真的試過忘記你,可我越是想要忘記,你的笑容,你的聲音越是清晰……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好嗎?我愿意為你等待,不論多久……”
沫沫關閉了郵件,伏在桌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
難怪他這段時間對她如此冷淡,他不是忙著畢業(yè),而是……他又愛上了別的女人。
這個“又”字讓她有些冷,就像九歲那年吃光了五個冰激凌一樣冷。
他不再愛薇,因為薇沒有值得他愛的靈魂,他也不愛她,因為她沒有可以愛的軀殼。
他遇到了一個完美的女人……
沫沫悄悄走出房間,天色暗淡,海浪也暗淡。
酒吧里,沫沫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已經擺了一排空空的水晶杯,她還在一口一口品嘗著面前的第五杯冰激凌。這是這間酒吧里她最喜歡的冰激凌,“粉紅佳人”。說它是冰激凌,不如說它是一種特殊的滋味,它最上面是一層白色的奶油,甜得發(fā)膩,中間一層是草莓果肉的冰激凌,最下面是淺淺的紅酒……整體的色澤由白色到紅色漸漸過度,味道也從奶香,酸甜,慢慢過度到苦澀,尤其是最后一口,入口辛辣,越回味越苦澀……
又吃完一杯。
明知吃到最后仍然是苦,沫沫還是需要一點甜甜的奶油讓她忘記苦澀的味道。她搓了搓凍僵的手,對服務生說!霸賮硪环荩
又一份“粉紅佳人”端上來,她舔舔麻木的雙唇,絲毫不覺得冷,只覺得嘴里很苦。
誠在沫沫對面的位置坐下來,她沒和他說話。
他也沒有打擾她,第一次細細品味著她的一舉一動。
今天的沫沫刻意打扮過,她的發(fā)型梳得特別用心,柔順的黑發(fā)分成兩層,下面一層散著,上面一層歪歪地束在右側,有點俏皮,又有點可愛。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立領無袖洋裝,領邊和肩口用絲質的蕾絲滾邊,下身配著同色系過膝的百褶裙,裙擺也是用蕾絲滾邊,這款裙子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淑女的溫婉。
誠的視線又移到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表很特別,好像在哪里見過。誠仔細回想一下,是伯爵最新推出的限量版情侶表。
“你今天很漂亮。”
沫沫抬眼看看他,笑得有點僵硬!爸x謝!”
落日的余暉照在小巧的瓜子臉上,她的肌膚白皙若脂,紅唇凝了霜一般晶瑩。
他忽然覺得她像一片雪花,詩情畫意的浪漫,但,有些許的憂愁……
“心情不好嗎?”
“沒有,挺好的!”
“你未婚夫不是回來了嗎?為什么他不陪你?”
她看看窗外的天空,又看看手表,沉思好久,才問他:“誠,假如你的家人逼你娶了一個你不愛的女人,你甘心嗎?”
“我不愛的人,我絕對不會娶。”
沫沫蹙了蹙眉,神情恍惚:“可惜他不是你……”
“他?你的未婚夫?”
“嗯!他為我做過很多不愿意做的事,多得我都數不清。他還為了我放棄他最愛的女人……我覺得我很自私,我明明知道他不愛我,在他眼里我永遠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我還是粘著他,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誠安靜地聽她說。
“你知道嗎?昨天在天堂&地獄遇到的那個女孩兒叫薇,是安諾寒以前的女朋友。她本來可以嫁給他,是我搶走了她的幸福,把她從天堂推到地獄……”沫沫雙手捂住臉,眼淚一滴滴落下:“誠,我真的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我以為薇什么都擁有,她擁有他的愛,擁有他的承諾,我只想分她一點幸福,我不貪心,一點點就夠了!只要能讓我留在他身邊,想他的時候能看見他,聽見他的聲音我已經很滿足……”
誠的情緒有點異常的波動,打斷她:“感情是不能分享的。”
“我知道!可你知道么,他愛薇,他答應她等我長大就會娶她,他們白天一起上課,晚上在電話里聊天……那樣的日子,我做夢夢到都會笑醒……可是,我連這樣的美夢都很少夢到。在我的夢里,安諾寒總會愛上別的女人,總會愧疚地對我說:‘對不起,你是個孩子,我沒辦法愛上你!’每次從這樣的夢里醒過來,我都會很慶幸,慶幸這是個夢!
冰激凌漸漸融化,融進了紅酒里,也融進她的淚水里。
誠閉上金色的眼眸,沉重地搖頭!澳氵要這么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
“現(xiàn)在……”沫沫咬著牙,顫抖著雙唇說:“我放棄了!他想愛誰,就讓他去愛吧,他想走,就讓他走吧……沒有他,我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
她想通了,真的想通了。
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
不能嫁個他,做他的妹妹也很好,可以看見他和真心喜歡的女人在一起的甜蜜,可以看見他結婚的喜悅,還可以做他兒子的干媽,好好疼他的兒子。
等到他們組成了兩個家庭,也能繼續(xù)生活著同一個屋檐下,就像他們的爸爸媽媽一樣。
這樣的生活不是也很美好嗎?
有時候,退一步,才能留給自己和別人一片海闊天空。
“是啊,沒有他你還有我。”誠見她不語,感嘆。
沫沫看著對面的誠,他金色的眼眸蠱惑了她。
她想:如果不能嫁給安諾寒,誠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至少誠了解她的內心世界,能聽懂她的歌聲。
誠問她:“想聽歌嗎?我送你一首中文歌。”
沫沫的確非常想聽音樂。“你會唱中文歌?我從沒聽你唱過中文歌!
“中文比任何一種文字都要美,我不想唱給那些不懂美的人。”說完,誠走上舞臺。
他跟樂隊說了幾句話,感傷的音樂聲響起。
“是我對你承諾了太多,還是我原本給的就不夠……你總有千萬種理由,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
傷情的歌詞,被誠空靈的聲音唱出來,想不讓人心碎都難。
一整首歌,沫沫都在哭,最后趴在桌上泣不成聲。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如果你想飛,傷痛我背……”
誠唱完最后一句,站在臺上用中文說:“沫沫,總跟隨著別人的腳步太辛苦了,不如給他自由,讓他解脫,也讓自己解脫……”
她抬起頭,對他笑了。
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她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
就像她的媽媽說的,愛錯了人,就要承受這個苦果,沒有人可以救贖她……
誠又對著樂隊打了個手勢,最熟悉的旋律響起。
誠對她伸出手。
“It won't be easy……”他的歌聲像個魔咒。
她不由自主走上臺,接過他遞給她的話筒。
她的聲音隨著誠的聲音響起,凄美的嗓音如跌碎的地上的水晶……
臺下一片安寧……
“Have I said too much?”我是否說得太多?
“There's nothing more I can think of to say to you.”我想不出還能向你表白什么。
“But all you have to do is look at me to know.”但你所要做的只是看著我,你就會知道……
他聽不見她心靈深處的呼喚,她的字字句句都是真情,他不明白。
她做著一切都毫無意義。
從今晚開始,她放手讓他走……
她笑了,燦爛如剎那間綻放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