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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遇到虎 楔子
作者:齊晏
   
  一輛馬車從荒涼的山徑上疾駛而過,崎嶇不平的路面令馬車好幾次差點翻覆,然而盡管如此危險,馬車卻依然飛快疾馳著。

  “快、快——”

  馬車內(nèi)有一男一女,臉色如紙一般白,驚恐萬分地催促著車夫。

  車夫不斷抽鞭驅(qū)策著馬匹,彷佛身后有鬼魅在追逐,逼得馬兒沒命地狂奔。

  馬車內(nèi)的錦衣男子懼怕地望著窗外急速飛掠的樹影,坐在他身旁的少婦緊抱著懷中剛滿一歲的女娃兒,害怕得渾身發(fā)抖。

  樹梢有颯颯風(fēng)聲,隱約聽得見低低的虎嘯,氣氛近乎恐怖。

  斜側(cè)里,忽地一陣狂風(fēng)卷來,錦衣男子寒毛豎立,渾身皮膚緊縮,只覺有雙凌厲凜冽的眸子正緊盯住他。

  “相公!它跟來了!”少婦突然失聲驚叫。

  錦衣男子驚駭?shù)貍?cè)轉(zhuǎn)過頭,只見一道明黃深黑、斑斕奪目的顏色在山林亂石中飛快閃動著。

  云從龍,風(fēng)從虎。

  那是一只體型極為碩大的白額猛虎,額上清晰的王字斑紋顯示著它的身分,它是這深山曠野中的九五之尊,一聲嘯吼便懾服百獸的王。

  “它竟跟了咱們這么久?!”錦衣男子駭然地將妻女摟進懷中,一面朝車夫放聲狂喊:“快!再不快逃就沒命了!”

  車夫恐懼地策馬急馳,一口氣狂奔幾里,由于奔馳的速度太快,當車輪撞上一塊石頭時,馬車車身整個彈起,一瞬間失去平衡,連車帶馬整個翻倒在地,失速地滑出了山徑,只聽見車夫一聲慘叫,一路滾下了山崖,當場摔得手腳斷折,奄奄待斃,而馬車在受驚馬兒的掙扎拉扯之下,也不斷地向山崖滑下去。

  馬車內(nèi)的年輕夫妻被困在車內(nèi),早已摔得渾身是傷了,錦衣男子為救妻女,不顧肩膀和雙手已經(jīng)受傷的灼痛,拚命用上身沖撞車門,但是肩膀已經(jīng)撞得青腫了也始終撞不開。少婦雖然驚惶,仍想到要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女兒的性命,危急中,兩人互望一眼,不知道馬車會將他們拖往何處?會連車帶馬滑落山崖嗎?莫非他們就要命喪于此?下一秒鐘是否就是永別?

  少婦懷中的女娃兒像是預(yù)感到了危險,驀然放聲啼哭。

  一聲猛虎的嘯吼震動了山野,女娃兒聽見了虎吼聲,奇跡似地停止了啼哭,小腦袋在母親懷里轉(zhuǎn)動著,像在尋找著什么。

  馬兒在一陣慘烈的嘶叫后停止了聲音,原本劇烈震蕩的車身突然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翻正了過來,也靜止了,四周忽然安靜得出奇,錦衣男子與妻子驚駭?shù)孛婷嫦嘤U,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而外頭有虎,他們也不敢立即推開車門逃出去,就怕被虎一口吞食了。

  “相公,現(xiàn)在該怎么辦?”少婦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

  錦衣男子戒慎恐懼地盯著車門,蒼白的嘴唇微微囁蠕著。“還不能出去,外頭有虎……”

  少婦把女嬰圈抱得更緊,不知道該怎么辦,嚇得淚水都快淌下來了。

  這對年輕夫妻姓秋,男子名喚秋定康,在竺州當?shù)匦猩,做的是香料生意,他的妻子名喚蘭卿,一年前產(chǎn)下了一名女嬰,取名扇言,夫妻兩人疼愛有加,可是小扇言出生沒幾天就開始發(fā)燒,病情時好時壞,體弱得看起來像隨時會夭折,夫妻兩人遍請名醫(yī)也無法治愈愛女,后來聽某大夫建言,請他們到南岳衡山找一位精通醫(yī)術(shù)的隱居道人,或許有救。夫妻兩人心疼愛女,抱著一線希望趕往南岳衡山,不料中途竟遇上猛虎,那猛虎緊緊跟隨著他們的馬車,嚇得他們一路奔逃,想不到馬車竟失速翻覆,眼前的處境簡直與等死無異了。

  “出來吧,沒有人會傷害你們!

  低沉的男子嗓音飄飄渺渺,隨著山風(fēng)飄送過來。

  夫妻倆驚魂未定,瞠目對望,渾身猶自顫抖,好半晌才回過神。

  “相公,咱們得救了?”蘭卿的聲音中透著不安。

  秋定康連忙攙扶住妻女,檢視著她們身上的傷。

  “兄臺可要小心吃人的猛虎。 彼麚P聲大喊,心中兀自疑惑著,想那猛虎身形巨大嚇人,且一路跟著他們的馬車翻過了半座山,如今馬車翻覆,他們夫妻倆逃生不得,豈不正是猛虎撕裂他們的好機會,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就這么放過了他們?

  “放心,你們不會有危險的!蹦堑统恋纳ひ舻瓊鱽,有絲不耐。

  秋氏夫妻雖然略松一口氣,但依舊擔(dān)憂著性命安危,害怕猛虎藏身在某處伺機攻擊,故而不敢貿(mào)然走出馬車。秋定康有意拖延時間,非要確信站在外頭的那個男人安然無事后,才敢?guī)е夼匠鲴R車,這種想法雖然卑鄙,但在眼前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他也只能當一回小人。

  半晌過后,外頭沒有虎吼聲、沒有慘叫聲,沒有動靜。

  秋定康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探出頭左右張望,并沒有看見半個人影,他步下馬車車廂,疑惑地喊道:“請問兄臺人在何處?”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風(fēng)聲。

  “相公,莫非那個人走了?”蘭卿緊抱著扇言,美目困惑地打量周遭環(huán)境。

  “真是個怪人……”秋定康轉(zhuǎn)過身,赫然看見拉車的馬兒倒在地上早已經(jīng)氣絕了,而頸部有個血淋淋的大洞,傷口血肉模糊。

  “相公,這是怎么回事?”蘭卿駭然捂住唇,躲到了丈夫身后。

  秋定康只覺一陣毛骨悚然,瞧那傷口分明就是被野獸撕咬出來的,難道是猛虎咬死了馬?那……猛虎呢?

  粉酥樣的寒意浸透了他的全身,他滿臉驚惶地環(huán)顧四周,顫抖地呢喃著!翱熳摺蹅兛熳摺卑霌碇夼奔鞭D(zhuǎn)身,忽然有道陰影從頭頂罩下來,兩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只顏色斑斕、雄偉碩大的白額猛虎高高立于馬車之上,琥珀般的瞳眸冷然凜冽地注視著他們。

  “虎!快逃!”秋定康惶恐地拉住妻子的手轉(zhuǎn)身狂奔。

  說時遲,那時快,猛虎騰空竄起,張口撲向蘭卿,蘭卿還來不及反應(yīng),懷中的扇言就被猛虎一口銜了過去。

  “我的扇言——”蘭卿尖聲吶喊,全身抽搐地跪倒在地,看見女兒小小的身子大半都在猛虎口中,不禁驚恐得號啕大哭。

  秋定康亦悲痛地抱住妻子,閉眸發(fā)出慘痛的哀叫,不忍觀看愛女被猛虎吞食的情景。

  格格格……

  不是哭聲,他們聽見的是女娃兒甜美的笑聲!

  夫妻兩人雙雙驚愕地轉(zhuǎn)過頭,看見猛虎并沒有吃了他們的女兒,而是把她放在地上,用口咬開她身上的襁褓和繡花錦袍,異常專注地凝視著她胸前打從一出生就有的胎記。他們不敢相信天生兇殘的猛虎,有著尖利的牙齒和鋼刀似的指爪,竟沒有攻擊撕裂他們的愛女,只是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小扇言根本不懂得害怕,還格格地笑個不停。

  由于扇言自出生就不斷生病,不是昏睡就是不停啼哭,他們夫妻兩人根本不曾聽扇言發(fā)出過笑聲,然而此時扇言竟然對著兇惡的猛虎笑了,甚至看起來還想伸手去撫摸那只猛虎,但她只是個嬰孩,仍無法隨心所欲操控肢體,不過從她那雙不停揮舞的小小手臂也能看得出來,這只猛虎令她非常開心。

  眼前的景象非常理可以解釋,秋氏夫妻既驚又懼,打量那猛虎似有靈性,蘭卿便鼓足了勇氣,顫聲喊道:“放了我女兒,要吃便吃我吧!”

  猛虎聽見她的聲音,緩緩抬眸瞥視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帶著輕蔑和不屑,好似她說了什么侮辱了他的話。

  蘭卿愕然,那復(fù)雜的眼神分明是“人”才會出現(xiàn)的呀!

  秋定康看著愛女在虎口前不知憂愁的天真模樣,心里異常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也覺得那虎甚是奇怪,根本判斷不出它究竟想做什么。

  那虎忽然低下頭,嚇得他們魂飛魄散,以為它就要吃了扇言,沒想到它竟是在扇言胸口摩挲著,好似在嗅聞著她的味道,就像只大貓似的,只聽見扇言又格格地發(fā)笑起來。

  這景象太離奇,秋氏夫妻驚愕得瞠目結(jié)舌,無法反應(yīng)。

  一嬰一虎看似“玩”了一會兒,猛虎這才抬起頭,轉(zhuǎn)過身風(fēng)一般地離去。

  走了?

  秋氏夫妻呆了一瞬,迅即回神,急急忙忙飛奔過去抱起小扇言,兩人才剛以為逃出生天了,正欣喜若狂之時,那猛虎又風(fēng)一般地回來了,嚇得他們驚恐地抱緊扇言,幾乎腿軟跪地。定睛看去,見猛虎口中銜著一株顏色晶瑩翠綠的靈芝草,緩步朝他們走近。

  隨著猛虎的逐漸靠近,那株靈芝草蕩蕩的清香愈加濃郁,翠綠可人,原本驚恐萬分的秋氏夫婦神情變得大惑不解了,因為那株看起來異常珍奇的靈芝草,也因為猛虎琥珀般的眼瞳中并無一絲暴戾氣息,讓他們忘記了它原是一頭猛虎,也讓他們忘記了恐懼害怕。

  猛虎緩緩低下頭,將靈芝草小心地輕放在地,然后深深地凝視著他們懷中的小扇言,眼神充滿關(guān)愛和憐惜,令夫妻倆好生迷惑。

  那絕對不是猛獸會有的眼神。

  秋氏夫妻早已經(jīng)不再擔(dān)憂恐懼了,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這只猛虎除了巨大的體型嚇人以外,并不像尋?梢姷哪欠N吃人猛虎,它不但沒有傷人之意,甚至還銜來了靈芝草,像是知道扇言體質(zhì)孱弱,特來救助一般。

  “這靈芝草是……”秋定康緩緩蹲身拾起靈芝草,看著猛虎的雙眸,小心翼翼地詢問。他并不期待猛虎的回答,而是想確認這株靈芝草是否真為猛虎相助的心意。

  猛虎忽然仰首望向蒼穹,目光遙遠銳利。

  秋氏夫妻不自主地也抬起頭望天,發(fā)現(xiàn)天空不知何時聚集了厚厚的濃云,云中時而閃過紫紅色的光芒,像有著什么東西……

  “你們快走吧!”

  驟然聽見猛虎出聲說話,夫妻兩人驚愕得呆住,不可思議地看著它。

  “靈芝草一日一服,只可服用三日,三日后便會成為凡草,再吃也無用了!泵突⒓鼻械卣f完后,無限眷戀地望了扇言一眼,旋即轉(zhuǎn)過身,風(fēng)也似地躍入了林間,瞬即消失了蹤影。

  秋氏夫妻仍在猛虎說出人話的驚呆之中未回過神來,忽然聽見虎嘯聲遠遠傳來,他們?nèi)嗔巳嘌劬Γ桓蚁嘈啪瓦@么短短的瞬間,那只白額猛虎就已遠在一里之外的山巔上了。

  就在此時,有道紫紅色的光自云中鉆出,迅捷地飛下,白額猛虎回身又沒入樹林中,紫紅色的光隨即追逐而去。

  秋氏夫妻呆立了半晌,怔愣地對望著,漸漸地意會到了什么。

  “這靈芝草……恐非凡間之物!鼻锒ǹ嫡煌种心侵晷嗡聘≡啤⑾銡庖u人的靈芝草。

  蘭卿點了點頭,喃喃地說道:“方才那虎說,靈芝草三日后便會成為凡草,所以這靈芝草絕非凡間之物了,而那會說人話的虎恐怕也非凡間之虎,只是……它為何要相助我們夫妻?”

  秋定康低眸望著女兒扇言,若所有思!八皇窍嘀蹅兎蚱,它應(yīng)該是為了扇言而來的!

  “為了扇言而來?”蘭卿驚訝得不知所措。

  “一定是!彼隙ǖ攸c頭!澳銢]發(fā)現(xiàn)嗎?那虎像識得咱們家扇言。”

  “可咱們家扇言才剛出生,未曾離開過咱們一步,如何識得那虎?”蘭卿不是沒有察覺到猛虎奇異的眼神,只是感到奇怪不解。

  秋定康意味深長地輕嘆口氣。

  “夫人,咱們家扇言的來歷只怕也不尋常呀!”

  蘭卿看著那株靈芝草,忽有所悟,急忙扯開扇言身上的襁褓,找到她胸前那塊與生俱來的胎記,那朵狀似浮云的淺紫色胎記。

  “相公,你看!”

  夫妻兩人拿著靈芝草與扇言身上的胎記比對著,不但形似,簡直是一模一樣,他們不可思議地端詳著愛女扇言,開始相信他們生出了一個不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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