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流莊一宴過后,蘇意淮便沒再見到司徒?jīng)V的出現(xiàn)。
起初她以為他只是窩在府里苦思逼婚大計,她有了松口氣的感覺,感念上蒼讓她有得以喘息的空間,天知道面對司徒?jīng)V玥需要多大的勇氣與心力。
十天過去,她猜他還再想。
又十天過去,她猜他還是沒想出什么好計策。
再十天過去,她懷疑他是否放棄逼親的打算,畢竟她的硬脾氣老是磨得他卸下笑臉朝天咆哮,只差沒氣到嘔血,他若想活得長長久久,是該考慮另外換個人選。
又再十天過去,她淡如清泉的心,驟然像是臨冬枯竭的井水,變得很空虛。
以往只要出門,那聲聲親昵呼喚她:“意淮”的嗓音就會隨之出現(xiàn),這時候只要她回頭,就會看見司徒?jīng)V玥那張神采奕奕、令人癡迷的俊美容顏。
然而,現(xiàn)在卻沒有人這般出現(xiàn)在她身后。
當她孤身走在鬧街上,她會情不自禁地回首,看這茫茫人海里是否有他的身影,只等她的發(fā)覺……
但,沒有。
當她發(fā)現(xiàn)回首望去不見他的身影,她的心里頓時感到空洞,隨著他的不在而盡掏出心中任何一物。
又是十天過去,西京入秋了。
滿城枯黃的落葉飄呀飄,將西京道路盡鋪上澄黃,蘇意淮待在府里望著秋景頓覺心煩意亂,決定出府上街逛逛。
正要前去女兒廂房的蘇大萬在長廊拐彎處遇見蘇意淮,他沒察覺女兒一臉郁容,逕自欣悅喊道:“女兒女兒,來來來,爹跟你說,那個東邊城的容公子……”
“爹,我出去散散步!彼^也不回地繼續(xù)走。
蘇大萬愕然,看著蘇意淮的背影,這才發(fā)現(xiàn)女兒似有些不大對勁。
“女兒,要記得回來吃飯……”怎么這么消沉?
蘇意淮沒回話,一路走向府門,獨自出府。
每當她心情不好,她就會到街上走定。
聽著市集里那些小販叫賣,或者是行人交談,她的心情會稍微好過些。
雖然她從不注意這來來往往的瞬息間變換多快,就如氣候入了秋、就如自己不知不覺已來到西市,就如司徒?jīng)V玥的不再出現(xiàn)……
蘇意淮走著,被一名魯莽路人撞著,她回過神,揉著被撞疼的肩,回頭遠視那撞到人卻不懂說聲抱歉的莽漢。
待她回首,她猝然盯著眼前,愣了。
眼前酒樓高掛門楣上的匾額,以金澄明亮的大字書寫著:風雅閣。
這是她初次見到司徒?jīng)V玥的地方,她在這里喜歡上他,只因一曲“鳳求凰”。
現(xiàn)在站在這兒,她仿佛又聽見當年他指下彈出的琴音,是如何的扣人心弦,如何的迷倒眾家姑娘……
九年前的蘇意淮,在風雅閣見過司徒?jīng)V玥后,便開始三天兩頭的往街市跑。
那時的蘇意淮還只是個天真而富情愛幻想的小姑娘,她認為在這條街上,她或許會一個不小心撞入司徒?jīng)V玥的懷里,兩人在這剎那間眼神交流,彼此相識,互留一份情在心底。
而后,她是見到司徒?jīng)V玥,但是她沒有撞入他的懷里,卻是一次又一次地遠遠看著他,就這么看了九年……
失神的眼落在街景某處,她仿佛看見當年姑娘們圍繞某位俊美公子,而在人群后,一抹小小的身影就這么望著。
蘇意淮的眼泛紅,心里有股難以抑制的悲涼,就快要凝成水珠子滾出眼眶
“蘇姑娘,你怎么呆呆地站在這里?”
蘇意淮猛地回神,就見一手提著菜籃、另一手還拎著若干紙包的小翠。
“哇!眼睛好紅呢!毙〈淇粗杭t的眼驚喊道。
這一提醒,蘇意淮低頭揉眼。“是啊,風剛才卷了沙進眼底……不礙事,一會兒就好了!
小翠不疑有她,“蘇姑娘要回府呢?還是要逛市集?”
“我散散步,就要回去了。”
原本以為外出走走能讓心情好過些,卻沒想到愈走心里愈難過。
小翠頷首,“那不打擾你了,我還得趕著回去,再見,蘇姑娘!
蘇意淮微微點頭,看著小翠繞過自己朝前方走去,她忽然回首,急急喊道:“小翠,你等等!”
小翠聽到有人喊她,立刻停步回頭。
“什么事嗎?”
“我、我想……”她結結巴巴,難吐半句。“你的主……”
“主?主什么?”小翠攏起眉心,不知蘇意淮未說盡就梗在喉嚨里的話是何意,半晌后她才瞪大眼睛想出頭緒!芭,你在跟我說主子是吧?蘇姑娘!
小翠自疑惑轉變?yōu)榧樵p的笑顏,變臉速度如此之快令蘇意淮看得呆了。
她是想問司徒?jīng)V玥的事沒錯,可也沒必要這樣看著她吧……
“我家主子之前這么纏你,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對不?”她曖昧地靠近蘇意淮,用手肘頂頂她的腰身。
“……我還是先回去好了!碧K意淮神色尷尬轉身就要走。
“欵?慢慢慢,蘇姑娘,不急嘛。”小翠及時挽住她的胳膊!澳闶遣皇窍胫牢抑髯幼罱窃趺椿厥,突然不來煩你了?”
蘇意淮盯著她的燦顏,還是傻愣愣地。
“喏!毙〈淞嗥鹗稚霞埌,陣陣藥材味立刻飄近鼻里。
聞到這濃重藥味,蘇意淮吃了一驚,跟著露出擔憂的神色!八×?”
“是啊,病得還不輕哩!焙,主子沒看到蘇姑娘現(xiàn)在的表情真是可惜!懊棵窟m逢節(jié)氣轉變,主子就容易犯病,唉……蘇姑娘,主子從小就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小的時候還曾咳出十斤血差點死翹翹,現(xiàn)在長大是好一點啦,不過我看他最近眼窩發(fā)黑、又沒胃口,尤其他的心情自從漱流莊回來以后就特別的差,我告訴你喔,主子小時候咳出十斤血還是他心情好,不過現(xiàn)在他這么郁悶……唉唉唉,我還是回去多準備點木桶替主子接血好了!
看小翠夸張的邊說邊搖頭,蘇意淮聽得臉色慘白,用力攫住小翠的手臂。
“請大夫看了嗎?”
“主子不給請啊,他說去藥鋪里隨便抓幾帖止咳藥就好。”
“他怎么這么胡來?!”蘇意淮聽了,憂心又大怒。
“對嘛、對嘛,很胡來對不?可是主子說不聽啊,他說人生在世得不到愛人那還活著做什么?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搞不好還可以當她種在園里的花,日日夜夜替她守房……聽得我好感動。主子,你若是有個萬一,望你一路好走,別投錯胎變成愛人她家豬圈里養(yǎng)的豬,到時候是會被吃掉的……”小翠假裝以袖擦眼淚,實則偷覷蘇意淮的反應。
蘇意淮哪猜得到小翠說謊?她老早就被唬弄過去,似出了魂地傻站在原處不發(fā)一語。
見她沒什么反應,小翠僅是輕拍她的肩膀幾下,“我要回去給主子熬藥,真怕他少吃一帖藥就會去見閻羅王呢,唉唉……”
語畢,她繞過蘇意淮杵在原地發(fā)怔的身子,大步離去。
有別于蘇意淮那臉憂容,小翠是無聲地咧大了笑容,嘴張大的程度可以讓人數(shù)數(shù)她嘴里有幾顆壞牙了。
主子啊,我這個做小婢的也算是很挺你喔,記得以后別虧待我就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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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天氣也轉涼許多,司徒?jīng)V玥的身子骨本來就差,一到節(jié)氣更替的時候便難逃犯病的命運,這一咳就咳了好一段日子。
平時的他或許還肯讓小六子去請大夫來給自己把把脈,不過自從漱流莊那天過后,他的心情特差,不想出門、不想教書,連想見蘇意淮的沖動也沒了,現(xiàn)在的他只想藉病躺在床上,索性將所有事情全部推個一干二凈,連大夫都不請,放任病情隨便發(fā)展。
“咳、咳咳……”司徒?jīng)V玥坐在床上,蓋著被褥,一手握書卷不時犯咳。
咳得胸口刺痛、難受半天后,他終于止了咳,吁口氣,倚著床頭柱十分沒勁,望著前方發(fā)怔。
他搞不懂蘇意淮的心,愈想懂她,卻被她弄得心緒愈是雜亂。
她到底為什么不肯嫁他,到底為什么要把自己鎖在那道殼里,他已無心力再去干涉,就如她所說,她是不必非他不可,而他亦是,何必苦守著她?
司徒?jīng)V玥,罷了,她想什么就隨她去,她連你的心都不曾費心思去摸個透徹,就罷了吧……
叩叩!
房外有人輕輕叩門,敲醒他飛遠的神智,司徒?jīng)V玥懶懶斜視而去。
“做什么?”
“主子,我?guī)巵砹恕?br />
司徒?jīng)V玥調回視線,倚著床頭柱合眼假寐。“我不想喝,撤走!
門外小六子無奈地搖搖頭,二少爺好幾次都不肯暍藥,病又怎么會好?
“主子,小的還有些事要向您稟報!
司徒?jīng)V玥深吸口氣,再問:“什么事?”
“有人來探病——”
“讓他回去,就說我已經(jīng)睡了不便見客!
“可、可這個人是……”小六子的嗓音顯得遲疑。
他擰起眉,有些不悅地大起嗓門,“我說請他回去,我現(xiàn)在誰都不想……咳唔!咳咳咳咳——”
興許是氣抽得太急,司徒?jīng)V玥感到胸口氣悶而喘咳,他咳得倒在床沿久久不止。
在他劇烈咳嗽的同時,房門也被人用力推開。
在門外守候的蘇意淮一聽他咳得如此厲害,心都快跳出喉頭,她想起小翠所說的話,不由得假想房里司徒?jīng)V玥正在噴血的畫面,于是不顧小六子的攔阻便沖進房里。
“司徒?jīng)V玥!”
她一進房,就見他咳倒床邊,一手捂唇、一手按胸,看似十分難受。
誰?這熟悉的嗓音……
司徒?jīng)V玥抬起頭,一陣清香便飄近鼻間,他愕視著蘇意淮出現(xiàn)在眼前,扶起他的身體。
“你是傻子嗎?病成這樣了還不請大夫,萬一病死怎么辦?”她看著他遠比從前還要消瘦、蒼白的俊顏,心里更是難受。
病死?節(jié)氣更替使他犯咳是老毛病,這次他只是沒請大夫來看病,可再怎么嚴重也不會病死吧?
司徒?jīng)V玥在她懷里淺淺一笑,懶得去想她為何口出此言,欣慰地安枕在她的香肩,任由她為自己撥過發(fā)絲又探額溫度。
我從前追著你跑時,你不屑一顧,直到我病了你才肯對我展開胸懷……
意淮啊意淮,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辦?
不追著你,怕你不再屬于我,可追著你時,你又對我的心意棄之不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心里有苦,有酸,更有著滿滿的甜。
“你連藥都不喝,病怎么會好……不,不行,你一定得看病。”蘇意淮扶著他躺平,扭過頭便對小六子道:“小六子,去請大夫——”
話還未說完,司徒?jīng)V玥便按住她的肩,“沒什么大不了的病,用不著請大夫!
她吃驚地盯著他,嬌容氣紅紅地朝他怒罵:“司徒?jīng)V玥,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了你還任性!咳成這樣還不請大夫,你以為你還有幾個十斤血夠你咳嗎?”
幾個十斤血?
司徒?jīng)V玥更疑惑了,到底是誰給她這種奇怪的觀念?又不是每個人咳嗽都會咳出血,要是他每咳一次就咳出十斤血,司徒府遲早會血流成河。
“意淮,你是不是太操心了……”他真的沒事啊。
蘇意淮眼眶漸漸轉紅,一滴淚珠猝不及防地滑落腮畔,嚇得司徒?jīng)V玥猛然彈起身,手忙腳亂地為她拭淚。
“意淮!”他是見過她許多表情,有羞、有笑,抑或是在他面前發(fā)怔的傻樣,卻從未見到她在自己面前落下半滴淚水。
司徒?jīng)V玥慌亂地抹著她的臉,抹過一遍又落淚,這些淚似乎積蓄在她身體里許久不曾發(fā)泄,不哭完絕不會停。
“我不想你有個萬一,我不想害你……”她垂首,按住他貼在頰畔的雙手,一聲聲哽咽傳進他耳里!八就?jīng)V玥,我可以不愿嫁你,但不愿見到你有任何病痛……與其留在你身邊當妻子,我倒寧愿在遠處看著你過得好好的,你懂嗎?漱流莊的事我同你說對不起,是我不好,但你別拿自己身子出氣,是我不好……”
她的淚,邊說邊流,熱熱地燙疼他的手。
這些肺腑之言比過她一句“我愿嫁你”還要好聽多了,他聽得心里很暖,可也為她的聲聲哭音而哀疼。
他抬起她的臉,俯首吮去她落下的淚,將她攬進懷里,拍著她的背輕輕搖晃身子,像是在哄小孩一般溫柔。
“意淮,有你這些話就夠了!彼侵陌l(fā)心,“就算現(xiàn)在有個萬一也無所謂,反正我也沒婚娶,大下了死后在九泉之下被列祖列宗群起圍歐!闭f到這里還想開玩笑。
窩在他懷里的蘇意淮聽得皺眉,握起拳頭在他腹上意思意思地打了一拳。
“你是在氣我之前說當尼姑吃齋念佛的話?”她聽到那套熟悉說詞便覺不對勁。
嘿,她真聰明,聽得出來呢。
“終于知道我為什么會氣炸了吧?”
“當尼姑和死了根本是兩回事!
“對我來說不是兩回事!彼斐鲋讣饫p繞著她的柔軟青絲!斑@么美的發(fā),剪去半寸我都會心痛,你想讓我心疼到死大干脆一刀捅死我,但別拿你身上一分一毫來開玩笑。”
蘇意淮因為他的話而露出笑容,伸出藕臂回應他環(huán)在腰間的手勁。
她知道,他擅長說些好聽話討姑娘家歡心,甚至是不用說,光用眼神就能讓一名女子為他傾心。
只是現(xiàn)在她無意再去排拒,她只要他好好的,無病無痛、無傷無害。
“不好意思,兩位……”
當這對交頸鳶鴦正濃情蜜意的時候,站在桌邊站得腿發(fā)麻的小六十手捧熱燙燙的藥,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請問現(xiàn)在是要小的干什么差?請大夫?不請?”他僵笑,或許是自己從沒談過情愛,當他看見這對冤家說起甜言蜜語,雞皮疙瘩不知掉了多少,脫一層皮說不定還快些。
蘇意淮這才想到小六子還在身邊干等,她直起腰、擦擦淚,向小六子伸手。
“藥給我。”她捧著小六子遞來的藥碗,“你一定得吃藥,這帖藥可以止咳化痰,別再浪費了!彼ㄖ诓灰姷椎臏,輕吹氣替他把藥吹涼。
“好,我吃!彼腋5乜粗N心如小妻子的模樣。
她舀起一匙,送入他口中。“不止藥得暍,還得看病,小六子,你快去請大夫!
“好,我看大夫!笨v使藥再苦,看她悉心照料自己的賢慧,藥吃進口里也是甜的,自然說什么也是好了。
聽到二少爺終于肯請人看病,小六子樂得忙跑了出去,留下兩人在室內(nèi)獨處。
她一匙一匙地喂他,他則是一分一毫都不放過她的臉部表情。
因為哭過,她的眼與鼻頭都紅紅的,煞是可愛,教人心憐。
兩人就這般靜默許久,就在蘇意淮準備再把一匙藥舀到他嘴邊,司徒?jīng)V玥驀地握住她的手。
“藥得吃完……”她當他是出爾反爾,才不悅地想念他幾句,正視他后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正經(jīng)。
“意淮!彼谅暤溃骸案嬖V我不肯嫁我的理由。”
蘇意淮愕然,垂下手臂,將湯碗擱在大腿上。
“這次別再逃避了,算我求你,對我誠實這一次好不?”他懇切地低首看著她。
那雙清澈瞳子如鏡一般倒映著她,蘇意淮自他眼中看見了自己,然而不是現(xiàn)的她,卻是九年前那站在街上,遠離人群、孤望著他的小意淮。
“你身邊圍繞好多女人,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
乍聽這理由,司徒?jīng)V玥兩眉蹙緊得足以夾死蚊子。
很好,他想過千千百百個可能,卻沒想到她挑中最爛的一個可能。
他吸口氣,能忍則忍!八?你覺得我適合更好的女人,你認為自己配不上我?”
蘇意淮又搖搖頭。
“我從前也像那些迷戀你的姑娘一樣,喜歡去有你在的地方。”她深陷過往回憶,想起自己老是走在他常出沒的西市街坊,滿心期待他的出現(xiàn)!拔衣犝f那些曾向你告白的姑娘,你都懷有好意,只是礙于你大哥也心戀對方,你才沒答應姑娘的心意……我那時便想,怎么可能一個人可以對每家姑娘都有好感?也真是多情。”
聽到這里,司徒?jīng)V玥不由得干笑。
該糟,那是他從前擺脫女禍的手法,假說自己對姑娘有意,但不愿傷及手足之情,所以才忍痛割愛。他以為這種把燙手山芋扔給大哥的爛理由,只有大哥聽了會想砍他個十幾八刀,沒想到九年后卻變成讓蘇意淮對他遠離的理由。
“我看見那些圍著你的女子在你離去后掉淚,之后我便告訴自己,別成為這樣的姑娘……所以我不再追著你,與其追隨你,不如讓我遠遠看著你就好,只要我知道你很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從那時開始,她的性子才漸趨平淡,她將一切都斷在九年前的光陰里,就如止水。
“即便我娶妻,你嫁人,你也這么想?”他試探性地問道。
她點點頭,笑得如風般輕。
望著她深邃的幽眸,司徒?jīng)V玥心里好后悔。
為何他從不曾發(fā)現(xiàn)在那群癡女之中,還有她這么一顆特別的瑰玉?
她的心意不曾改變,只是她換了個方式為自己的感情守候。
他得到的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子?如此讓人不舍的傻,但是她的傻與執(zhí)著,卻讓他心底好甜、好甜。
“我大概知道為什么常在西市里碰到你了!彼Γ肫痦椀で嗄程旄嬖V他的“西市真是小”一說。
“為什么?”她疑惑地眨眼。
司徒?jīng)V玥伸手為她撥開發(fā)絲,攏整額發(fā)。“因為你從前來西市尋我習慣了!
蘇意淮愣住了,看著他笑得好愉快的臉,她的兩頰染起紅暈,不反駁他的話。
“沄玥……”
“嗯?”
“你希望我問你什么……”她還記得在漱流莊時他說的話,更知道自己一時直語,促成他的心傷。
“你想問我什么就問吧!
她的眸子望著他,就似九年前那般天真。
“我喜歡你,可是你呢?”
她問對了問題,令司徒?jīng)V玥更為喜悅地綻開笑容。
“我喜歡你、我愛你,無庸置疑!
蘇意淮忡怔地睇著他,眼里的水光蕩漾,一如她此刻心中圈圈漣漪!澳阏f你娶我,是想對我負責?”
“我想娶你為妻,想和心儀的對象長相廝守……就這么簡單!彼兆∷氖郑月允沽,要她感受自己的真心誠意。
兩人眼凝著眼,忽而同時失笑。
他們兜了這么大的圈子,卻繞回原點。
之前到底在費什么心思苦追,又是為何而抗拒內(nèi)心里的真誠,一切的一切,全歸咎于這句話——
他們兩個是笨蛋,絕配的笨蛋。
蘇意淮羞赧地微垂首,舀起一匙湯藥遞到他唇邊!昂人幇桑帥隽司筒缓!
他沒反對,張口飲下藥汁,原本笑彎彎的眉陡然蹙緊,他捂著口,看像是反胃。
蘇意淮緊張地探身過去,替他拍背順氣!霸趺戳?”
“藥好苦……”
“你等等,我去替你要些糖——”她起身正要走,腰際卻被他攬回懷中,她張口驚呼,正好迎向他堵來的唇。
也許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明白彼此的心意,這一吻吻得特別驚心動魄。
蘇意淮難止劇烈的心跳,酥軟了身子,任他予取予求。
熾吻燙她的口還不夠,司徒?jīng)V玥放開她的唇之后,又轉移陣地的吻著她的下顎、頸項,俊顏最后側埋在她頸間,緊擁著她,不再放。
“你在生病……”還對她這么胡來!
他笑,回話道:“沒聽過嗎?想讓自己的病好得更快,就得把病傳染給別人!
這時,她才知道他又拐她,只為了偷到一個吻。
她依樣畫葫蘆,用那帶點戲謔的傲氣瞅著他!澳俏乙驗槟闳旧巷L寒,我也得找個人‘傳染’?”
聽出她言下之意,司徒?jīng)V玥揚起眉,張口吮咬那看似可口的渾圓耳垂,語帶含糊且沙啞地在她耳邊輕語——
“當然,不過只能找我!
蘇意淮燒紅了臉,自然聽出他話里的暗示,不消半刻的撩撥,她很快便被司徒?jīng)V玥翻身壓在床上。
房內(nèi)響起瓷碗摔破的聲響,還有一件件衣物落地。
“碗破了……”
“噓,會有人收拾,專心點!
“可是、可是小六子他——唔嗯……”
房里傳出陣陣令人聽了會面紅耳赤的嬌吟以及喘氣聲,而幾年前那止住不動的水,在兩條溪流交融成一條壯觀洪江,再度奔騰地朝東流去。
他們不需要再兜什么圈子,彼此的心意在這一刻已很明白了……
“小伙子,你大老遠把我請來,應該不是讓我看著你對天念佛吧?”
房外,被小六子一路拉來的大夫不悅地摸著山羊胡,看小六子耳貼門板偷聽房內(nèi)動靜之后大大吃驚,現(xiàn)在卻雙手合十地跪在地上虔誠拜天。
小六子沒回大夫的話,才汗出如漿地念完金剛經(jīng),過一會兒又把司徒氏的家傳祖訓搬出來背。
老天、老祖宗,二少爺他又來了。
請你們保佑,別讓二少爺一時過度興奮,又像上次把蘇姑娘從夜半操到正午才肯放人家走,這次不是只有他等,還有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