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了。
我知道,你或許會恨我惱我,因為我再一次欺瞞了你,對你說謊,但幸好,我總算是做到了對你的承諾,助你得到公司股權(quán)。
那天你離開醫(yī)院后,我向你爺爺坦承了自己的真實身分,你可以想見他是如何地震怒,幾乎想當場殺了我,我告訴他,我已經(jīng)是你的妻,若要我答應(yīng)離婚,只有一個辦法。
是的,我要他公開承認你是顧家的血脈,是他的親孫,他答應(yīng)我,只要我主動在你生命里消失,他愿意讓你繼承公司。
所以,我走了。
仿佛這是我此生注定的輪回,我總是必須逃離某個地方,割舍某個身分,重新開始。
上回,我拋棄了李海琳,這次,我揮別了顧春雪。
接下來,我又將以哪個身分活在這世界上呢?
我旁徨過,遲疑過,但當我昨夜看著你沉靜的睡顏,我霎時領(lǐng)悟了,我要找回原本的自己,做回那個我曾經(jīng)那么厭惡又不屑的李海琳。
我想做回海琳,雖然她有個總是背叛她的母親,雖然她有那么丑陋陰暗的童年,但她依然是幸福的,因為她遇見了你,認識了你。
這世上有一個你,懂得她的悲愴、她的不堪,卻不嫌棄她污穢,給了她一段溫暖的時光,融化了她結(jié)凍的心。
謝謝你,讓我有勇氣面對最真實的自己。
謝謝你,讓我明白我可以不是個壞魔女,我也能夠?qū)W著善良單純。
謝謝你,讓我體會了愛情的美好,愛一個人原來會那樣傾盡所有。
不論你相信與否,我是愛你的,但兩情若是長久,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說對嗎?
我等你。
當有一天,你能取得你爺爺?shù)恼徑,并且依然受我,那你就來找我吧!天涯海角,?菔癄,我會在某個地方一直等你。
別為我擔憂,也不必掛懷,放心吧,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封閉的我,我會過得很好,會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幸福與快樂。
我會笑著活下去。
讓我們彼此,都笑著迎接未來吧!
Love you,海琳
兩年后。
會議室內(nèi),調(diào)暗了燈光,某位高階主管正站在投影螢?zāi)磺皥蟾,這是長春集團本年度最新的開發(fā)案,和日本某大財團合作,將在中國南方建設(shè)一座大型主題游樂園。
這些年來,公司業(yè)績蒸蒸日上,營運數(shù)字相當漂亮,今年年初股票公開上市后,股價亦節(jié)節(jié)攀高,成為投資人眼中絕佳的潛力股。
這一切,固然歸功于內(nèi)部員工的同心協(xié)力,號稱業(yè)界最年輕有為的執(zhí)行長更是一肩挑起了領(lǐng)航的重責大任。
顧唯。
他在兩年前認祖歸宗,正式成為顧家的一分子,前任董事長顧長春更指派他作為自己的接班人,而他優(yōu)秀的表現(xiàn)絲毫沒令爺爺及公司眾老臣失望。
現(xiàn)在整個長春集團已然是他的公司了,他的號令就是最高指導(dǎo)原則,上自董事會,下至基層員工,無一不凜然遵從。
他對得起爺爺?shù)耐懈丁?br />
顧唯坐在會議室主位,聽著臺上主管口沬橫飛地報告,難得有幾分心不在焉,因為今天是他固定收到另一份報告的日子。
開完會,他一秒鐘也不多留,立即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私人辦公室,果然他所期待的文件袋已經(jīng)躺在辦公桌上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
文件袋里,封著一本詳盡的日志,記載著某人每天的生活點滴,并附上一張張生活照。
他細心閱讀著那一行行電腦印刷的文字,然后,拾起其中一張相片。
相片里,是一個穿著輕便的女子,挽著菜籃上市場,長發(fā)隨意扎成馬尾,額前發(fā)綹不聽話地垂落,她一面伸手撥去,一面和小販討價還價。
她笑著,明眸晶燦有神,在陽光掩映下,格外明媚動人。
他癡癡地望著那樣的笑容,跟著換另一張照片,同樣是甜美的笑顏,兩年不見,她的表情生動多了,姿態(tài)伶俐而活潑。
他看著,不禁有些嫉妒。
嫉妒那些能親近她的人、與她互動的人,他們能聽見她清脆悅耳的嗓音,能目睹她搖曳生姿的倩影。
他們活在她周遭,而他,卻遠在臺灣的另一頭。
好悶啊!
顧唯嘆氣,放下日志,起身來到窗前,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驀地,有人叩響門扉。
他定定心神,揚聲!罢堖M!
“唯哥哥!”進來的是他的表妹沈意詩,以及最近與她形影不離到近乎惡心的未婚夫,高信寬。
“你們怎么來了?”他訝異地迎接客人。
“我們來送喜帖的!鄙蛞庠娢Γ逄鸬哪樀氨炏忌。“我們要結(jié)婚了!”
“是嗎?”顧唯愣了愣,望向高信寬!澳悴皇钦f要等選完縣長才考慮婚事?”
“你得問這丫頭啊,是她等不及了!备咝艑挸爸o!八游颐看稳グ萜睍r,總有一堆女性選民對我放電!
“你的意思是我表妹擔心你被勾引走?”
“是!”
兩個男人拿沈意詩取笑,她可不開心了,懊惱地嘟嘴!澳銈儍蓚笑什么啊?我這叫有危機意識好嗎?”
“危機意識?”顧唯愕然。
“本來就是嘛,表哥,如果我不把這個花花公子圈回家管著,萬一他在外面給我闖下大禍怎么辦?哼,我這也是為了他的公眾形象好,OK?”
高信寬聞言,笑笑,撩起沈意詩一束發(fā),閑閑地扯著玩!靶〗悖憔瓦@么不信任自己未來的老公?”
“你說你值得我信任嗎?”沈意詩嬌哼!懊看挝乙徊蛔⒁猓憔透鷦e的女人勾三搭四!”
“嘿,我那是在做選民服務(wù)好嗎?”
“少來!你以為我是那么好騙的笨蛋嗎?”
“你就是個笨蛋沒錯!”高信寬笑著逗她,狎佞的口吻噙著某種寵愛的意味。
可惜沈意詩沒聽出來,認真地冒火了!案咝艑,我掐死你!”
“哎呀老婆大人饒命!”
兩人親密地打打鬧鬧,完全無視一旁的顧唯,他又尷尬又氣惱,這對甜蜜蜜的情侶有必要每次都特意在他面前上演這種歡喜冤家的戲碼嗎?
他重重咳兩聲!跋蔡沂障铝耍龝䞍何疫要開會,兩位可以先離開了!
這逐客令一下,高信寬和沈意詩頓時識相地停止爭執(zhí),顧唯本以為總算能清靜了,誰知沈意詩臨走前,天外飛來一句。
“對了,唯哥哥,那你什么時候打算結(jié)婚。客夤敲粗幸馔g姊,我看你早點把她娶回家吧!”
顧唯聞言,神色一凜,還來不及回話,高信寬已伸手彈未婚妻額頭。
“所以說啦,說你笨,你還不信。”
“我又怎么了嘛?”沈意詩嬌嗔。
高信寬沒解釋,似笑非笑地瞥了顧唯一眼,便拉著未婚妻離開。
顧唯凝立原地出神,手里捏著喜帖,良久,悠然長嘆。
什么時候才輪到他有情人終成眷屬?三年,還真漫長!早知道當初就該跟爺爺討價還價到兩年的,少熬一年相思之苦也好!
正懊惱著,一串手機鈴聲忽地喚回他迷惘的思緒——
“小唯,是阿姨,你爺爺要你今天晚上早點回家吃飯,他有事跟你說!
“什么事?”
“他說要跟你談你的婚事。”
他的婚事?顧唯驚駭無語。
清晨,窗外鳥囀如銀鈴,悅耳動聽,在如此透明的晨光中蘇醒,不失為一種人生的小確幸。
所以,她不該埋怨的,即便昨晚為了寫信熬到午夜才上床,此刻有些睡眠不足,她仍感到全身舒暢。
她伸了個懶腰,進浴室梳洗,接著準備早餐,煎培根蛋配烤吐司,再加上一壺香濃的咖啡。
當她換上套裝,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時,她的室友王欣欣這才懶洋洋地從房里走出來。
“欣欣姊,早安!
“早!”王欣欣猛打呵欠,揉揉眼睛,見她已經(jīng)在用餐了,忍不住贊嘆!拔艺媾宸阋,海琳,每天都那么準時起床,還那么認真弄早餐……真是托福了,我就知道,我搬來跟你一起住是正確的!
王欣欣是她在食品公司工作的前輩,前陣子因為跟丈夫離婚,無處可去,海琳于是邀她與自己同住,也順便分擔房租。
若是從前,她是絕不可能主動做這種事的,與人來往交際,她是能免則免,但這兩年來,她改變了很多,更能敞開心胸待人接物。
這對她而言,算是一種進步吧!
海琳微笑尋思,吃過飯后,和王欣欣一起出門上班,她手上拿著昨夜寫好的信,信封上只寫了收信人的地址,寄信地址則是一片空白。
經(jīng)過巷口的郵局時,她將信投進郵筒里。
“又寫信給你那個神秘筆友了?”王欣欣好奇地注視她的舉動!拔铱茨愫孟衩總禮拜都寫一封,真的是筆友嗎?不是男朋友?”
“是筆友。”
“現(xiàn)在都什么時代了,還流行交筆友?”
“我喜歡寫信啊!焙A盏貞(yīng)。
王欣欣仍是一臉狐疑的表情,試探地問:“不過我好像從沒看過你那個筆友回信給你?”
“是啊!彼谷活h首。
王欣欣訝異地挑眉!爸挥心銌畏矫鎸懶沤o他,你不覺得不公平嗎?”
“不會啊,只要他肯看我的信就好了,他有看信,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
“我是不知道!
“那你還傻傻地一直寫?”
海琳但笑不語,沒回答室友的問題,或許他人見她經(jīng)年累月地寫著收不到回音的信,會覺得她很傻,可她自有用心,無須人懂。
她自己懂就好了。
到了公司,又是忙碌的一天,她雖是老板的秘書,但由于近日公司與知名五星級飯店合辦美食節(jié),老板商請她支援活動企劃,這陣子總是加班,一刻不得閑。
忙到傍晚,總算稍稍得空,她才剛坐下來喝茶,公司的行政助理便送來一份文件。
“李秘書,這是下午送來的快遞,是給你的!
“給我的?”海琳訝異,接過文件袋,拆開封口,里頭躺著一張喜帖。
是誰送來的?除了公司同事,她想不到有誰會送給她紅色炸彈,而如果是同事,又何必用快遞的方式給她喜帖?
她百思不解,決定直接打開喜帖一探究竟,一看喜帖上的署名,她倏地凜息,芳心直墜深淵——
是顧唯和傅庭歡,他們要結(ji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