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沈意詩趁眾人不注意,將高信寬拖上三樓,兩人在會客廳相互對峙。
“你不準(zhǔn)跟春雪結(jié)婚!”她兇巴巴地嗆聲。
高信寬倚墻而立,雙手環(huán)抱胸前,姿態(tài)顯得瀟灑閑適!澳銘{什么不準(zhǔn)?”
“……”
“沈意詩,你說說看啊,到底憑什么?”
“憑……你不可以這樣欺負(fù)我!”吞吐半天,沈意詩總算沖口嗆聲!澳憔芙^跟我結(jié)婚,卻答應(yīng)跟春雪結(jié)婚,你簡直……你不可以看扁我!”
“我沒看扁你!”高信寬雙手一攤,依然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tài)!澳闶鞘裁礃拥呐,我太清楚了,我不是看扁你,意詩,是看透你!彼琼。
那熠熠生輝的笑意,明顯是在嘲弄她。沈意詩氣得磨牙。
她辯不過他,真的辯不過!
不是因為她笨,也不是因為她口才不好,而是這男人太壞、太狡猾,像蛇一樣,好可怕。
她恨恨地瞪他,恨恨地跺腳。“我討厭你!”
“是這樣嗎?”
“高信寬,我討厭你,討厭你!”
孩子氣的宣言惹得他更加笑不可抑,星眸灼灼,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干什么?”她防備地想往后退。
他卻沒給她逃離的余裕,忽地猿臂一展,將她整個人拽入懷里,不客氣地吻上她的唇。
她慌然尖叫,用力推開他!澳阕鍪裁?!”
“看不出來嗎?我在親你。”說著,他邪邪一笑,在她猝不及防問,再次俯唇強(qiáng)吻。
“唔……嗯……”她氣憤地掙扎。
但這回,他牢牢地擒住她纖腰,不讓她有機(jī)會掙脫,俊唇深深地吻她,直到她頭暈?zāi)垦,全身酥軟,不知不覺放棄了抵抗。
她沉醉在這纏綿的吻里,嚶嚀承迎,過了好片刻,他才慢慢地放開她,用拇指揉過她濕潤的唇瓣,勾在嘴角的笑意更邪。
“看你的反應(yīng),實在不像是真的討厭我!
調(diào)戲的言語,宛如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沈意詩頓時清醒,身子陣陣顫栗,又是懊惱,又是委屈,眼眸悄悄染紅。
他偏還要繼續(xù)氣她,拍拍她臉頰!皠e擔(dān)心,意詩,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跟春雪結(jié)婚后,我們還是可以當(dāng)?shù)叵虑槿税。乙粯訒@么吻你、疼愛你,一樣會陪你這么玩……”
“我不要玩!誰說我要……跟你玩了?”她不爭氣地哽咽,好氣他,更氣自己為他神傷。“好,你就去跟春雪結(jié)婚吧!去娶能夠幫助你飛黃騰達(dá)的女繼承人吧!壞蛋,你真的太壞了!你沒有節(jié)操……”
話語未落,她已匆匆旋身,飛也似地逃離。
他目送她背影,笑意頓時凝斂,眉宇憂郁地收攏,和方才的玩世不恭判若兩人。
海琳從另一個入口走進(jìn)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她在腦海玩味方才聽到的對話,櫻唇無聲地綻開。
“你明明在乎她的,為什么答應(yīng)跟我結(jié)婚?”
高信寬震了震,回頭見是她,瞳光微妙地閃爍,他將雙手插進(jìn)褲袋,狀若漫不經(jīng)心!澳忝髅饕膊粣畚,又為什么答應(yīng)?”
“很簡單,我是為了能夠繼承顧家財產(chǎn)啊!”
“我也一樣,娶到顧家的女繼承人對我的政壇之路很有幫助!
兩人都很坦率,都表明自己是為利益結(jié)婚,與情愛無關(guān)。
“你該不會想反悔吧?”他試探地問。
“你別反悔就好了!
海琳冷笑,轉(zhuǎn)身離開,她回房拿了一個答應(yīng)送給鄭英媚的水晶音樂盒,拾級下樓,經(jīng)過樓梯間時,瞥見二樓陽臺有人影搖動。
她定睛細(xì)瞧,發(fā)現(xiàn)是杜唯倚在欄桿邊,手上端著酒杯,她正想上前,一道清雅的女聲揚(yáng)起,凝住她步履。
“你不高興嗎?”
是傅庭歡!
海琳一凜,忙側(cè)身隱在落地窗邊,偷聽兩人對話。
“怎么不說話?”傅庭歡幽幽追問!澳闾拱赘嬖V我,唯,你表妹決定跟高家公子結(jié)婚,你不高興嗎?”
“我干么要不高興?”杜唯回應(yīng)的嗓音略顯粗嗄。
“因為這代表她將會拿走公司的股份,真正成為長春集團(tuán)未來的接班人!
“那又怎樣?”
“你別跟我說你不在乎,我知道你在乎!
他靜默不語。
傅庭歡凝望他,許久,長長地嘆息!拔,你放手吧!我早就勸過你不該待在顧家,你爺爺根本不認(rèn)你,你又何必留在這里折磨自己?”
“我不覺得是折磨!倍盼ㄕZ氣強(qiáng)硬。
“還說不是?你自己憑良心說說看,自從你來到這間公司,住進(jìn)顧家后,你真心笑過幾次?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你是那么瀟灑開朗的一個人。現(xiàn)在呢?我每次看你,都是眉頭深鎖的樣子!
“……人會變的。”
“沒錯,人會變,所以你跟我都變了。”傅庭歡澀澀低語,眼潭幽蒙,映著逐漸在記憶里淡薄的過往!叭绻皇悄銏猿只仡櫦,完成你爸臨終之前的托付,我們今天也不會走到這地步!
從那時起,他就變了一個人,為顧家活,為爭取他爺爺?shù)恼J(rèn)同而奮斗,他煎熬著自己,也煎熬著她,煎熬著兩人原本甜蜜純粹的愛情。
“……你變得好不快樂,我跟你在一起也不快樂!
杜唯蹙眉,啜口辛辣的酒!八晕覀儾皇欠质至藛幔俊
“對,所以我們分手了,而且是我提出來的。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愿意離開顧家的話,我們其實可以不必分手的,只要你肯放下心魔……”
“我沒有心魔!”
“你到現(xiàn)在,還是不肯認(rèn)輸嗎?你表妹都要結(jié)婚了!她很快就會拿到公司股份,入主公司,你阻止不了的。這么多年來,你為顧家付出的一切,始終是得不到回報的,你別再執(zhí)著了,放手吧!”
“別說了!”杜唯倏地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氣勢威嚇著前女友。
她微顫,臉色刷白。
他認(rèn)出她的驚嚇,瞬間感到歉意,放柔嗓音!巴g,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但你不懂,我不可以就這么離開顧家的!
“為什么不可以?就為了你爸臨終前的托付?你沒欠顧家什么,是他們對不起你……”
“別說了!彼俅沃浦顾@回語氣冷靜多了,但依然堅決!巴砹耍易屗緳C(jī)送你回家!
他連親自送她回家都不肯嗎?他怎能如此冷淡?難道他對她、對兩人昔日的愛情,沒有一絲絲留戀嗎?
過去的,果真只能成為過去?
傅庭歡不甘心,這些年來,她不是沒交過別的男朋友,但只有杜唯,令她至今依依不舍。
或許是因為初戀總是最難忘,最難割舍。
“算我求你,唯!”她突如其來地?fù)湎蛩,放下自尊,放下女性的矜持,雙手緊緊抱著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只要你肯離開顧家,我們就可以像從前一樣,一定可以的!”
“庭歡……”
“別拒絕我!彼澛暷剜,踮起腳尖,渴求地尋覓他的唇。
帶著幾分哀傷的吻令他難以推拒,他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她。
他靜立不動,任由她藉著這個吻尋求安慰,直到一陣哐啷落地聲響起。
兩人同時一震,分開身子,望向聲音來處,這才察覺海琳不知何時站在窗邊,腳邊歪躺著一個水晶音樂盒。
“!倍盼ㄏ牒八,轉(zhuǎn)瞬便機(jī)敏地住口。
“原來是你表妹!备低g苦笑,伸手撥了撥微亂的秀發(fā),然后有些困窘地望向海琳!氨福貉,嚇到你了嗎?”
海琳咬咬牙,藉著彎身舍起音樂盒的動作掩飾不安定的情緒,嵌在音樂盒底座的小天使折了一根彩色的玻璃羽翼。
“糟糕,斷掉了!彼吐暷剜袷衷诘厣厦髦槠,一時恍惚,指尖竟被羽翼的尖角割傷。
她驚呼一聲,還不及反應(yīng),杜唯已搶上來,一把拽握她手腕。
“你小心點!這碎片讓傭人來收拾就好了……嘖,你瞧,都流血了!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她急急抽回手,藏在身后。
他蹙眉望她,她也怔忡地回凝他,昏黃的月色下,流轉(zhuǎn)著曖昧的氛圍。
一旁的傅庭歡感覺到異樣,禁不住輕咳一聲。
海琳凜神,顫顫一笑,故意學(xué)沈意詩用撒嬌的口氣說話。“哎,表哥,你別那樣瞪人嘛!我知道是我太不小心了啦,抱歉。”她翩然起身!拔一胤刻幚硪幌聜冢筒淮驍_你們了,你們慢慢聊。”
語落,她捧著音樂盒離開。
杜唯目送她背影,只猶豫了兩秒,便轉(zhuǎn)向傅庭歡!巴g,你先下樓跟阿姨他們聊聊吧!我去看看海……我表妹怎么樣了。”
隨口交代后,他大踏步走進(jìn)屋里,留下一臉錯愕不信的前女友。
杜唯追著海琳回到她房里,順手掩上門。
她在茶幾上擱下音樂盒,垂斂眸,靜默地凝視著自己受傷的手。
他順著她視線往下,抓起她的手,將那受傷的手指含進(jìn)嘴里,輕柔地吮去血珠。
她先是怔愣,繼而用力抽回手。
他望向她冷漠的容顏!澳阍诔源祝俊
她身子一僵,迅速反駁。“我干么吃醋?”
“因為你剛剛撞見庭歡親吻我!彼麤鰶龅氐。
“是她親你嗎?”她冷嗤!霸趺床徽f是你親她?”
“是她親我,我只是沒推開!
“你當(dāng)然舍不得推開,是你的舊情人呢!信寬告訴我,你們以前愛得可纏綿悱惻了!
“高信寬?”他皺眉!八擅锤阏f這些?”
“怎么?不能說嗎?”她橫睨他!斑@又不是什么秘密!
“你跟信寬聊很多嗎?”他突兀地問。
“什么意思?”
“你喜歡他?”
她聞言,差點嗆到!澳阏f什么?”
他抿抿唇,問得很認(rèn)真。“我問你是不是喜歡信寬?”
他居然問她這種問題,怎么可以這樣問她!
海琳倏地惱了,她不明白自己氣什么,只覺得胸口悶著、梗塞著,難以順暢呼吸。
“你以為我是因為喜歡他,才答應(yīng)外公跟他結(jié)婚的嗎?”
“我當(dāng)然知道不是!彼p哼,不知怎地,語氣噙著些微別扭!爸皇腔蛟S連你自己都沒察覺,你喜歡他,才會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
“我不喜歡他!”她忿忿地強(qiáng)調(diào),而他正感到心情飛揚(yáng)時,她下一句聲明又擊沉他的好心情!拔腋Y(jié)婚,是因為這樣我才能得到公司股權(quán)跟顧家財產(chǎn),這點你最清楚的不是嗎?”
這不是他想聽的答案。雖然很真實,他也心知肚明,但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問題是,他究竟期待什么呢?
杜唯咬牙,擒住海琳的眸光清銳如刃!拔以趺磿缘媚悴粫撑盐?”
“這什么意思?”她怔了怔,半晌,驀地恍然!澳愕浆F(xiàn)在還懷疑我嗎?跟他訂婚的是顧春雪,不是李海琳,如果我沒有遵照協(xié)議把公司的股權(quán)轉(zhuǎn)交給你,你可以隨時揭破我的身分!
他察覺她受傷的口吻,頓時有些歉疚。“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海琳尖銳地反問!拔抑滥阋荆惴判,我會拿來給你!彼D住,好一會兒,啞聲揚(yáng)嗓!澳玫焦竞,你就可以離開顧家,回到傅庭歡身邊了!
他一震!澳阍谡f什么?我已經(jīng)跟你登記結(jié)婚了!”
“那只是名義上的婚姻而已,為了方便你得到公司,不是嗎?”她犀利地嘲諷,犀利得令他也感覺到受傷。
他忽地轉(zhuǎn)過她身子,將她抵在墻邊,鎖在他的勢力范圍內(nèi)!袄詈A,我們的婚姻對你來說就只是那樣嗎?”
他看她的眼神太深,太復(fù)雜,看得她心韻紛亂,羽睫伏斂,悄悄抬手捏了捏藏在衣襟內(nèi)的戒環(huán)!安蝗弧阏f是怎樣?本來就只是一樁權(quán)宜婚姻,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愛我才逼我跟你去做結(jié)婚登記!彼钗跉猓瑩P(yáng)眸望他。“你不愛我,對吧?”
他注視她,許久,不答反問!澳隳?”
她討厭他如此試探她,為何他不能干脆地給她答案?為何要這般玩弄她的心?
海琳暗暗咬牙,藏住所有凌亂的情感,只展示倔強(qiáng)!拔覐膩砭蜎]想過愛任何人,愛情是這世上最廉價的玩意兒!
從很久以前,她就告訴自己,她李海琳要的不是天上的星星或虛幻的夢想,她要的,是最冰冷也最實際的東西——
金錢。
“對你來說,錢才是最重要的,是吧?”他譏刺,仿佛看透了她。
“是又怎樣?”她高傲地抬起下巴。
“很好!彼パ溃蛔忠痪溆升X縫中逼出。“李海琳,你就用顧春雪的身分去跟高信寬結(jié)婚吧!然后把長春集團(tuán)的股份拿來給我,你也會得到你該得的那一份。”
“好啊!彼首鳚M不在乎地聳聳肩!熬瓦@么說定了!
他瞪她,瞳光明滅不定,跟著毫無預(yù)警地俯下唇吻她。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推開他。“你干么?!”
他冷冷勾唇,笑意矛盾地融合溫文與放肆,令人心慌意亂,難以捉摸!斑@是為我們方才的約定蓋章!
她心亂如麻,正欲開口,門口傳來一陣跫音,跟著,有人敲門。
兩人連忙分開,海琳揚(yáng)手順攏秀發(fā),又理了理衣衫,這才前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鄭英媚!按貉,小唯在這兒嗎?庭歡說他跟你在一起!
“嗯,在啊!焙A兆岄_身子,將鄭英媚迎進(jìn)房里。
“阿姨找我有事嗎?”杜唯笑問。
鄭英媚沒立刻回答,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交錯,眼神帶著些微異樣。
杜唯警覺,表面不動聲色!按貉┦种父顐耍襾韼退纤。”
“是嗎?”鄭英媚轉(zhuǎn)向海琳。“你的手還好吧?”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搽過藥就好了!焙A招Φ。
“那就好!编嵱⒚挠洲D(zhuǎn)向杜唯!巴g說要走了,你開車送她回家吧!”
“不是有司機(jī)可以送嗎?”杜唯直覺想拒絕。“我剛喝了點酒……”
“還是你送她吧!”鄭英媚打斷他,語氣隱隱噙著責(zé)備!靶∥,庭歡是個不錯的女孩,我看她對你還是很有心的,如果可能,你們復(fù)合吧!連爸都喜歡她,說她跟你挺配的!
杜唯一愣!岸麻L這么說?”
“是。 编嵱⒚狞c頭,凝睇他的眼神滿含期盼。“他好像希望你跟庭歡可以結(jié)婚!
“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他管!倍盼ㄕZ鋒凌銳。
鄭英媚錯愕,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海琳忙打圓場。
“表哥,你就送傅小姐回去吧!”她合宜地扮演著表妹的角色!皠e讓人家久等了!
杜唯擰眉,不悅地望向她。
她以眼神對他示意,他這才不情愿地頷首!昂冒桑胰ニ屯g!
他離去后,海琳見鄭英媚一臉心神不寧,刻意嫣然笑道:“舅媽對不起,我說要送你的水晶音樂盒,剛剛不小心被我摔碎了。”
鄭英媚定定神!皼]事,你手沒怎么樣就好,讓舅媽看看,是哪里受傷了?”
“就這里割傷而已!焙A丈斐鍪軅氖种浮
鄭英媚看了看,確實只是輕微的割傷,放下心,跟著怔怔地?fù)P起眸!按貉,你覺得庭歡怎樣?”
海琳心韻乍停。“嗯,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好女人!
“所以你也贊成你表哥跟她復(fù)合,對吧?”
為何要問她的意見?海琳盯著鄭英媚,從她眼里看到一絲不安,看來她的確懷疑他們“表兄妹”之間有不倫關(guān)系。
海琳嘲諷地尋思,暗暗深呼吸,櫻唇綻開!班,我贊成!”
她笑著,心口卻梗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