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升走在前頭,領(lǐng)著吉祥和一行侍衛(wèi)宮女一同出了瑞王宮,特地讓吉祥和他一起坐入舒適的大轎里,至于兩人在轎里做什么,那就不可與外人言了。畢竟他好久沒有這么親密的與她溫存,她嬌憨的模樣在病時更顯楚楚可憐,令人心疼,或許他也清楚自己這陣子太過忙碌忽視了她,這也算是刻意的補(bǔ)償吧。
轎子來到宮門外,陸云升與吉祥一同下了轎,此時的吉祥雙頰酡紅、目光迷離,那嬌羞的模樣更令四周人浮想聯(lián)翩。
「好了,本王要走了。吉祥,妳好好養(yǎng)著身體,回頭本王要看妳氣色是否好了點,知道嗎?」
陸云升伸出一只手指,輕佻起她的下巴。
感受到四周人傳來的古怪眼神,吉祥認(rèn)為是他輕佻的動作引起旁人側(cè)目,羞不可抑地點點頭。
一輛馬車早已等在宮門外,陸云升掀簾上車,卻讓吉祥不經(jīng)意瞥見早已坐在馬車?yán)锏囊荒ㄙ挥啊?br />
王爺此時見云媚做什么呢?她不是已經(jīng)替他完成任務(wù)了?還是只要能幫得上忙的都是他的女人,自己不過只是其中之一?
望著馬車慢慢遠(yuǎn)去,吉祥的心也越見惆悵,她終于明白剛才旁人見陸云升與她調(diào)情,投來的目光不是曖昧,而是同情。
齋戒中的陸云飛雖然人在深宮,但手下那群佞臣仍會偷偷向他報訊,所以外頭發(fā)生了什么事他都知曉。
他本以為已將麻煩的情敵都除去,只要忍過這七天便可以成功奪得美人歸,屆時等他回復(fù)王位,就能將云媚接入宮里天天與她耳鬢廝磨,萬萬想不到陸云升一回來,就與云媚打得火熱。
這讓一向自大又自傲的他如何能容忍?因此他氣憤地忘了自己的處境,硬闖出宮想找兩人算賬,途中還殺傷不少禁衛(wèi)軍,最后一場混亂好不容易在皇太后杜氏趕來后才被壓了下來。
「他這陣子以來的失控行為徹底惹惱了一再隱忍的杜氏,我估計不久后,杜氏就要有所動作了!勾藭r陸云升坐在廳中,輕抿了一口茶輕松地道。廳中有熊仁以及幾名親信,唯一一個狀況外的,就是臉色仍然蒼白的吉祥。
她清楚自己身子日漸孱弱,但為了把握能與陸云升相處的時間,即使身體不適,她也堅持在他旁邊服侍。這段日子她拚命喝補(bǔ)藥,喝到有時都忍不住吐了還是硬撐著,也會趁陸云升不在時休息,就是希望能為自己爭取多一點時間,可惜在夜夜都要唱歌給他聽的情況下,她頂多只能勉強(qiáng)維持自己不倒下去,要讓病情好轉(zhuǎn)顯然是癡人說夢。
「一切屬下都已布置好,現(xiàn)在就等待時機(jī)了!挂幻戏絹淼挠H信說道。
陸云升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么,皇宮內(nèi)突然鐘聲大響,一聲一聲緩慢又低沉地傳開來,顯得肅穆又哀戚,隱約還能聽到哭泣聲。
「糟了,竟然來得這么快!」陸云升臉色丕變。
話聲方畢,遠(yuǎn)處已傳來宮人們的哭喊聲,「國主駕崩了!國主駕崩了!」
屋內(nèi)每個人都是表情大驚,連遲鈍的吉祥也察覺其中的不對勁——國主不是王爺?shù)乃罃,死了不倒好嗎,怎么大家都一副戒慎恐懼的樣子?br />
陸云升沒空理會其他人的反應(yīng),當(dāng)機(jī)立斷朝一名親信道:「馬上安排下去,叫城外的部隊拉近三里,仔細(xì)掩蔽,千萬別被發(fā)現(xiàn)!菇又,他又對南朝的親信道:「通知南方暫緩,事情有變,等我消息!闺S即朝熊仁慎重地發(fā)出第三道命令,「宮內(nèi)加強(qiáng)戒備,另外,你準(zhǔn)備一下馬上和我出宮,將云媚接走!
熊仁二話不說,點個頭便飛奔而去。
最后,陸云升的目光落到了吉祥身上,卻遲疑著下不了決定!笂叀
現(xiàn)在皇宮上下都知道吉祥是他的新寵,為了她的安全,最妥善的方法就是將她和云媚一起送走,然而若急著將她送走,又顯得動作太大,為了讓杜氏以為他不敢妄動,留她在宮里是最好的。
吉祥迎上他的目光,突然了解了他的掙扎,而方才聽不懂的話,好像也似懂非懂了。反正她這條命已經(jīng)是他的了,何苦讓他再為難?
「王爺,吉祥留在宮里吧。」她徑自幫他做了決定。
「妳……宮里現(xiàn)在情勢不明,十分危險……」陸云升畢竟是疼惜她的,雖然送走她對他目前的處境大大不利,但也不是不可扭轉(zhuǎn)……
他真的開始后悔讓她當(dāng)他計劃里重要的棋子了,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他是親手將她置于險地。她雖然看似傻氣單純,內(nèi)心卻玲瓏剔透,寧愿冒險也不讓他為難。她其實早已知道自己被他利用,卻仍心甘情愿不后悔,而他自以為算無遺策,說穿了都只是在擅用她的付出。
此刻陸云升赫然驚覺,吉祥對他的愛,比他認(rèn)為的要深厚、無私多了。
「吉祥在宮里,王爺才能安心的去做想做的事!顾恢睕]有忘記他曾說過,他的計謀會讓敵人將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既然她對他還有這個用處,那就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一點吧。
見他依舊遲疑,吉祥反常地微微一笑,「吉祥的身子弱,出宮也只會造成別人的負(fù)擔(dān),而且吉祥待在宮里,敵人也不會急著去追云媚姑娘了,不是嗎?」
杜氏想抓云媚,只是要泄亡子之恨,但控制住她,才會讓杜氏以為真正掌握住了陸云升的軟肋。
吉祥突然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定位與處境,內(nèi)心隱含苦澀,笑容卻是燦爛到讓人看不出來。想不到單純?nèi)缢,竟也開始會偽裝了。
只是她心里仍隱隱期待著陸云升的決定,她想知道他會保云媚,還是保她?
陸云升深深望著她,最后心一橫,下了決心道:「好,吉祥妳先留在宮里。放心,不會有事的!
這明明是她早就料想到的答案,但一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又覺得心頭被狠狠刺了一刀,疼痛難耐,可她知道自己一定得忍住,她要以最美好的姿態(tài)送他離開。
至少……在她十六歲生辰以后,還有云媚陪著他,這就夠了……
語畢,陸云升轉(zhuǎn)身出去,接著便是雙倍人數(shù)的侍衛(wèi)緊緊守住了門口。
但這有什么用呢?守住了門口,卻護(hù)不住她傷痕累累的心。
吉祥的武裝,在這一刻全部崩潰,眼淚隨著軟倒的身子而落下。
在天朝國都的某個大宅院里,氣派的大門上掛著慶王府的牌匾,身為慶王的陸云天正坐在宅院中最大的房間里,臉色陰晴不定地望著窗外。
前任國主還在世的時候,三位皇子中就屬他最軟弱沒出息,因此在上面兩位哥哥爭奪太子之位時,他是完全沒被考慮過的一個。不過他平素胸?zé)o大志,若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個王爺平安過完一生,這倒也不錯。
然而在現(xiàn)任國主闖下殺死文武大臣之子的禍?zhǔn)轮埃瑖硕藕饩投啻我愿鞣N理由前來拜訪,名為聯(lián)絡(luò)感情,事實上卻是暗示他,如果國主被拉下皇位,他將是接任的不二人選。
當(dāng)時他還不以為然,認(rèn)為這種事不可能發(fā)生,因為國主正當(dāng)青壯,要是一、兩年后再誕下皇子,皇位根本與他無緣,想不到國主竟突然猝逝。自從聽到國主薨逝的鐘聲后,他便既期待又怕受傷害,他有可能治理好這個天下嗎?
「皇弟,你在想什么呢?」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陸云天身后傳來。
陸云天嚇了好大一跳,猛然回頭一看,不由松了口氣道:「皇兄,你一定要來得這么突然嗎?」
「心神不寧,是不是在等誰來找你?」陸云升大搖大擺地坐下來,還替自己倒了杯茶。
陸云天心中一跳,皇兄既然能不驚動他的侍衛(wèi)來到他房里,來意可能不只閑聊這么簡單!富实苓能等誰呢?」他勉強(qiáng)笑道。
「你等誰,咱們心里都有數(shù)!龟懺粕币曋!腹材,即將當(dāng)上國主了!
陸云天的笑容頓時化為苦笑;市址置魇裁炊贾懒,這聲恭喜,他可沒傻到當(dāng)真!富市郑阍谀蠂@幾年,難道還沒有放棄國主之位?現(xiàn)在的天朝,和十年前時你離開的天朝,已經(jīng)不一樣了。」
「當(dāng)然不一樣!龟懺粕。「父皇當(dāng)年可是統(tǒng)領(lǐng)百官,馳騁沙場,一呼百諾,是多么的意氣飛揚(yáng);現(xiàn)在的國主則受制于太后,政事不舉,事事掣肘,根本只是個傀儡!
陸云天的臉色慢慢變了,他聽到了一個他一直逃避不想承認(rèn)的事實——如果他當(dāng)上國主,也會成為下一個傀儡嗎?
陸云升不理會他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而當(dāng)這個傀儡不聽話的時候,該怎么辦?當(dāng)這個傀儡想收回屬于自己權(quán)力的時候,又怎么辦?控制他的太后及國舅權(quán)勢滔天,豈可能讓一個傀儡脫離自己的控制,可想而知,傀儡只會有一種下場……」他故意拖長聲音,賣了個關(guān)子,直到陸云天的表情開始緊張,他才慢條斯理地道:「皇弟,你知道國主是怎么死的嗎?」
「宮里消息說是猝逝,但……」陸云天其實也正在懷疑,被陸云升這么一點,他多動了一下腦筋,驚異地睜大眼!鸽y道是皇太后……不可能吧?國主可是她的親生兒子!
「怎么不可能?為了掌權(quán),杜家人沒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國主就是想掌權(quán),借口為女人爭風(fēng)吃醋殺了文武大臣之子,這才引起杜氏警覺,惹來殺身之禍。」陸云升緩緩地分析道!富实苣闳舢(dāng)上國主,當(dāng)你的利益與杜氏的相違背時,她要對付你易如反掌,你確定你有自保的能力嗎?」
確實,若長期當(dāng)杜氏的棋子,在她的監(jiān)視下根本不可能建立自己的勢力,更別說自保了,國主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陸云天雖然仍疑信參半,想到此卻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見他開始動搖,陸云升冷冷一笑!冈僬,你沒有自己的武力,就算接任國主,也不過是杜氏的踏腳石,等她扳倒朝中一干忠臣老臣、完全控制了朝政,改朝換代讓國主姓杜都不是沒有可能。屆時,你不只可能橫死街頭,甚至還會成為亡國之君……你希望史書是這么記載的嗎?」
連遺臭萬年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都提出來了,陸云天當(dāng)下只覺烏云罩頂。這國主之位看來香甜,事實上根本是有毒的果子,誰吃了誰倒霉。
本就個性軟弱又猶豫不決的他,真的開始打起退堂鼓了。
最后,陸云升像是無意間聞聊,提出了一個看似不太重要的理由,卻是最令陸云天在意的一點。
「另外,皇弟,你已立妃了吧,聽說你與王妃感情甚篤?」
「是……但皇兄,她不是什么大官顯貴之女,只是個地方知府的千金,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的!
陸云天以為他的矛頭指向自己的王妃,連忙解釋。
「放心,我不是質(zhì)疑你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個知府之女要當(dāng)上一國之后恐怕會惹人非議,屆時你放得下她嗎?她又受得了你擁有后宮三千嗎?到時只怕皇位還沒坐穩(wěn)已是家宅不寧,這可是杜氏能夠掌握你把柄的最好時機(jī)呢!」陸云升眼中精光一閃。他知道陸云天與妻子恩愛非常,換成別的男人可能最不重視的這個部分,卻是陸云天的致命傷。
果然,陸云天頓時啞口無言。
「我說了那么多,皇弟,你還想當(dāng)國主嗎?」陸云升喝下最后一口茶,定定地望著他。
陸云天幾乎是屏著氣聽完他所有的話,至此才長舒了一口氣。
「皇兄確實了得,幾句話說得為弟心頭惶惶,只覺前景堪慮。不過,只怕屆時國主之位,由不得我不坐……」想到杜氏的野心勃勃,他真的開始感到害怕了。
他不禁懷疑自己先前怎么還當(dāng)真抱著當(dāng)國主的美夢?畢竟爬得越高,摔得越慘,還不如當(dāng)個閑散王爺逍遙一生,也不用擔(dān)那么大的責(zé)任。
「你放心,你就順著杜氏的安排,其他的事我會處理。」陸云升篤定一笑,今天他來這一趟,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
「皇兄,既然你今天會來找我,我相信你都做好準(zhǔn)備了,但……」陸云天好奇的是另一個問題。「就我所知,皇兄目前的新寵也只是一名南國的宮女,難道換成你登基,就不會有家宅不寧的問題?」
弟弟的一番話,令陸云升心中浮起吉祥楚楚可憐的倩影,心中一軟,臉色也不自覺變得溫柔,「她不一樣,她不會和我爭,只會一心為我付出,她不會造成我的困擾的。」
「既然是如此好的女子,皇兄忍心讓她孤獨老死在宮中,讓她看著你與別的女人雙宿雙飛?
畢竟她的身份比起知府之女更為不如,要封為妃嬪可能都有困難。」陸云天皺了皺眉。
想到弟弟說的那種畫面,陸云升頓覺胸口一陣疼痛,他舍得讓吉祥孤獨老死宮中嗎?不可能的,他舍不得,光是幾天不見她,他都快受不了了。
當(dāng)他沉浮在爭權(quán)奪力的漩渦之中,只有抱著吉祥的時候才能感受到片刻安寧,才能睡得比較安穩(wěn),因此他刻意逼自己不去想,若是未來的日子里沒有她會如何。
「對于她,我另有安排!顾氐溃瑪[明了不愿多談。
為了他的理想、為了天朝國主之位,他只能這么做。但他在心里立誓,即使他未來會做出令她傷心的決定,也絕對會讓她擁有最富貴無虞的生活,只要她不離開他身邊,這已經(jīng)是他唯一可以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