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爾愷被罵得啞口無言,眾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這畫面彷佛三個男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弱女子,讓人別扭極了。
胡大刀狠狠的灌了口酒。“老藺,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試探……是我對不起你,把嫂子氣走了。”
藺爾愷難以形容她離開時自己那種失落又愧疚的感覺,但他仍搖了搖頭,“不是你的問題,煙藍說的沒錯,如果我對她烈火族的身分沒有芥蒂,就不會答應讓你試探她。”
胡大刀把杯子放下,難得的失去了喝酒的興致!袄咸A,這陣子表面上陳仲的手段稍停了,但事實上他卻小動作不斷,有些謠言都傳到我們北疆軍隊里了,只怕會影響到嫂子,你可要快些和她解釋清楚,重修舊好,免得事情越搞越大。”“我知道。”藺爾愷反倒喝了一大口酒,讓那熱熱辣辣的感覺穿過喉頭,可是這么做反倒讓他心中的陰霾擴大了,只是他不習慣向人吐苦水,滿腹苦衷只能自個兒硬吞下去。
沐煙藍一走,氣氛整個不對勁了,三個男人彼此看了一眼,齊齊嘆息。
這一晚,是藺爾愷與沐煙藍感情有所進展后第一次分房睡。
沐煙藍顯然正在氣頭上,不愿意多說什么,藺爾愷也想給她冷靜的時間,便不去擾她。
然而隔日,現實卻沒有給他們溝通解釋的機會,藺爾愷一上朝,便是三天不回府。
陳仲或許是想著既然公開與藺爾愷撕破臉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開始了另一波的陰謀。
朝中開始彌漫著一股謠言,烈火族趁著胡大刀回京述職的時候又開始蠹蠢欲動,似乎不顧和議想攻打天承國。這個謠言讓胡大刀回京沒兩天,又匆匆趕回北疆。
這聽起來似乎與藺爾愷沒什么關系,但是他的妻子可是烈火族的煙藍公主,于是藺爾愷莫名其妙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皇帝接見了他好幾回,他都要好說歹說保證沐煙藍乖乖的在家里,自然不可能會是烈火族的奸細,才能暫時平緩皇帝的疑竇。
藺爾愷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只要行得正坐得端,那些風言風語他可以扛著,不會讓謠言傷到她。
可惜陳仲并不會就此放過他,傳聞越演越烈,烈火族已經在邊境屯兵了,胡大刀還不知趕不趕得回去,然而天承國境內的消息怎么這么快就傳到烈火族里?果然,矛頭又指向了沐煙藍,若非她身分這么高,有特殊管道能很快的將消息送出去,烈火族又怎么知道趁著胡大刀不在時蠢動?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滾子匆匆地來到皇宮,經過了重重關卡,層層詢問,才終于讓他在華蓋殿見到了主子。
“什么事?”藺爾愷皺眉,心中一陣不妙。府里的人從未如此緊急、如此失態的找來,一定是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夫人……夫人被圍起來了!”滾子急忙說道:“刑部一位許大人帶著一群京衛,說什么奉命要請夫人到刑部去談一談,但明明是抓人來了!夫人被堵在太學那附近,正僵持著,我就連忙來皇宮找大人了!”
“煙藍去太學做什么?她不是都好好的待在府里?”此時謠言正盛,她四處亂跑做什么?
滾子有些迷糊地道:“好像是我們藺家在太學附近有些產業……”
“算了!碧A爾愷見滾子也搞不清楚,二話不說立刻起身,帶著滾子疾步走出宮殿之外。“離許大人去騷擾煙藍,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了?”
“還不到一個時辰!睗L子急急的帶領著方向!斑@里,東南門,我們有馬車在外頭等!”
藺爾愷與滾子匆匆上了馬車,不一會兒,馬車便來到太學,但出乎藺爾愷意料的,馬車一個拐彎,往旁邊諸多新建的房舍而去。
他一路掀著車簾,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免納悶驚嘆這附近環境的變化。
井井有條,功能分明,他問了滾子其中幾家正在整修的店面,滾子都能說出些所以然來,雖然不清楚滾子怎么那么了解,但他卻察覺了似乎以太學為中心,方圓數十里內的建設都是針對太學而建的。
究竟是誰有這種魄力與能力,能想出實用性這么高的建設方式?他只修了一座太學就絞盡腦汁,他暗忖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拜訪這個人,這簡直是都城規劃的良好范本啊!
不過現在他無暇顧及這些事,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沐煙藍身上。當馬車停下,他不待車夫前來服侍,徑自與滾子下了馬車。
落入眼前的畫面,正是沐煙藍及幾個府里的奴婢,被某個官員帶著一群京衛給圍在了路中央,圍觀的百姓都躲得遠遠的,而藺爾愷來時,恰恰那位許大人已然失去耐性,正要強行帶走沐煙藍。
“住手!”藺爾愷走了過去,擋在沐煙藍身前!澳阆雽熕{公主做什么?”
沐煙藍看著眼前這雖不雄壯卻很可靠的背影,芳心震動了一下。
沒錯,她仍在生他的氣,雖然理智上可以理解他對于家國大事的堅持,但情感上卻無法接受他愛國愛到傷了枕邊人。
畢竟天承國這個鳥地方根本沒有給過他什么,反而讓他成了一個窮哈哈的死公務員,榨干他所有的利用價值,天天替國家做到死,還要被丞相給欺負,她可是一點都沒有好感,所以她告訴胡大刀藺爾愷是哪里人她就是哪里人,并沒有很明白的選邊站,就是這個道理。
許大人看到藺爾愷出現,莫名心虛了一下,但隨即又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道:“藺大人,我這次是奉旨請煙藍公主到刑部協助調查,可不是無理取鬧!
藺爾愷沉聲問道:“奉誰的旨?”
許大人有些遲疑,而后皺眉回道:“是奉刑部劉侍郎的旨!
“劉侍郎又是奉誰的旨?”藺爾愷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這……”許大人傻眼了,他哪里會知道?反正聽說刑部要抓沐煙藍,他就自告奮勇帶人來了,除了貪功之外沒有其它理由。
藺爾愷肅起面容,厲聲斥責,“我前日才稟告皇上,關于近日的謠言皆為不實,只怕是有心人刻意散布,要打擊我天承國的士氣,怎么你就做了幫兇?”
“我……我沒有!痹S大人被藺爾愷的氣勢驚退了一步。
“皇上已經派人在查謠言的源頭,而你刑部居然還奉旨要抓煙藍公主?究竟劉侍郎就是主謀還是共犯?”藺爾愷大喝一聲,那凜凜正氣讓四周群眾都偷偷叫好。
“不是的!劉侍郎一定是被陷害的!刑部……刑部一向公正,我回去問清楚!我回去問清楚!”說完,許大人連那些京衛都不管了,屁滾尿流的轉身就逃。
藺爾愷冷冷的瞪著其余色厲內徑的京衛們,連帶頭的都跑了,他們還裝生猛裝個什么勁,自然是一整隊的人馬走人,不過許大人可以不要面子,但他們還需為京衛的面子撐住場面,在藺爾愷銳利的目送下整齊離去,那可比針刺還痛苦。
終于,一場莫名其妙的爭端結束了,沐煙藍長吁口氣,這世上還是有智慧解決不了的事,如同今日遇上刑部這等無賴,幸好有她英勇的相公當街救美,才沒讓她被許大人抓去。
而且依剛才藺爾愷與許大人的對話,似乎背后還有其它的陰謀?
“相公,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什么心結都先暫時放一邊,沐煙藍擔心地問道。
藺爾愷定定的望著她,卻沒有回答,他以為她乖乖的待在府里,但她似乎天天往外跑,而她在外頭做的所有事,包括她為什么在這里,在做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很生氣,氣她從不告訴他她的所作所為,更氣自己因為公事忽略了她。
“在你問我之前,我還想先問你究竟在這里做什么!”
回到了藺府,男女主人之間奇怪的氣氛,讓下人們都閃得遠遠的。
藺爾愷將沐煙藍帶回房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這個女人,這個明明聰慧卻總是在小事上犯傻的女人,在這種風頭上,他極力的在朝中替她辟謠,她卻不停的做一些會令人誤解的事。
“今日起,你便在府中好好待著,別出去拋頭露面!彼詭Ю湟獾膩G下了這么一句話。
以往他說話雖非熱情如火,但平和的語氣中總能讓她感受到溫暖,可是今天不一樣,她很明顯的感受到了憤怒、氣惱,以及一種說不上來的失望情緒,而且他的用詞,狠狠的刺在了她的心上。
“拋頭露面?藺爾愷大學士,麻煩你解釋一下什么叫拋頭露面?難道你覺得女人就該關在家里到老死,一點自主的權利都沒有?我以為你是這個時代的異類,想不到你居然也有這種八股思想。”
這是身為一個現代女性完全不能接受的觀念,她自信聰明才智都不輸給藺爾愷,她也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在這個時代闖出一片天,而他卻因為一些古老過時的觀念要抹殺她所有的努力?
藺爾愷不懂八股思想是什么意思,卻不妨礙他理解這一定不會是一句贊美的話,烈火族人原就心性自由,他早就猜到她會有情緒,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反應這么大,可是現在不是能讓她鬧脾氣的時候。
他沒有任何妥協的硬聲道:“我們藺府傳承百年,你身為當家主母,不好好在府中主持事務,卻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如果不是我問過府中長工,還不知道你如此不安于室。你知道別人如果成天看到你四處在城里游蕩,會怎么想?你在刺探什么?你在收集什么訊息?更有甚者,你是個外族人,在京城里根本一個人都不認識,連訪友的理由說來都牽強!”
“如果沒有我出門拋頭露面、不安于室,我們這府里的人早就全都餓死了!你只顧國事,忽視了家中所有人的需要,你不照顧他們,我照顧不行嗎?”
沐煙藍氣炸了,簡直想搖搖他的腦袋,問問他究竟了不了解真實情況,靠他的理想、靠他的清廉,就能養活一大家子人嗎?
“那是你的自以為是!我自認沒有虧待府中任何人,藺府也不會因為沒有你的拋頭露面而倒下!”
藺爾愷自認是個好主人,從不打罵虐待下人,他先前忽略了府中情況,是因為下人們聯合起來不讓他知道,可是當他知曉家中蕭條的景況之后,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在整頓,還替府中聘請了足夠的人手,協助她理家,她不能無視他的用心。
然而她卻想岔了,他的說法彷佛在告訴她,以前藺府沒有她的時候,還不是屹立不搖,她所謂的照顧,只是她自己這么認為而已,府里的人有沒有感謝她,她不知道,但他顯然并不感謝。
連在古代資源這么貧瘠的地方,她都有辦法經營起自己的事業,她可是十分引以為傲的,想不到這些驕傲的成就,他不認同就算了,還跟著別人一起打壓她。
若是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她的確自以為是,自以為是的覺得他會了解她、支持她,結果一切都只是她一廂情愿。
“所以你認為,我為府里付出了這么多,我反而還錯了?”她氣得發抖,索性把話攤開來說,“藺爾愷,你知道嗎?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體,一個平等的生命,你熱衷國事,追求政事上的成就,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業,也想從中獲得成就感,憑什么你能做的事我不能做?!”
“因為現實就是如此!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是烈火族人,還如此大張旗鼓在外招搖,萬一被人抓到把柄,我很有可能保不住你!”他稍稍吐露了一些,但朝中真實情況卻是比他所說的還要嚴峻得多。
烈火族,又是烈火族,她的靈魂穿越到這個時代,附到什么人身上,是她可以決定的嗎?而且她這陣子的表現,還有這么長時間與他相處,他難道真的還對她心存懷疑?!
沐煙藍氣到昏頭,有些口不擇言的道:“我是烈火族人又怎么了?是少了一只眼睛還是多了一雙手?你不信任我,只因為我是烈火族人,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了!在你的家國主義里,外族就是奸細,外族就是不可信任的!”
見鬼了她才不相信有這種排外思想的天承國,會有多進步、會有多開明!
藺爾愷也動了氣,雖還能維持住冷靜,但語氣已經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對外族人并沒有偏見,只是最近謠言四起,我要你避嫌,所以你這陣子都不準出去,我會叫人好好看著你!”
“藺爾愷,你要把我關起來?”沐煙藍難以置信地叫了出來。
響應她的,只是砰的一聲關門聲,她急急追了過去,但那扇房門卻已經打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