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她能感覺到封無極正默默觀察她的吃相,甚至可以想像他嘴角扯開一抹譏嘲。
她忽然有些食不下咽,吃完一只雞腿,便不吃了,手上油膩得緊,她遲疑良久,還是忍不住問。
“請問有水洗手嗎?”
“什么?”
“我想洗手!彼晕⒉话驳財傊陀偷碾p手。
封無極瞪她,半晌,迸出一聲諷味十足的短笑。“你命在旦夕,還不曉得能不能平安度過今夜,居然還介意自己的手干不干凈?”
“我……”月姬無奈,她也覺得自己的顧慮很可笑,但沒法,她素來便愛潔!皼]有就算了!彼齾葏鹊鼗卦挕
“拿去吧!”他拋來一個水壺。
她聽聲辨位,不一會兒,便摸索到水壺,倒了一點水在手上,沖去油膩,原本也想順便喝一口水,但想到如廁的不便,還是算了。
“對了,你今天好像還沒喝水,順便喝一點吧!彼梢蚕氲酱耸。
她頓時尷尬不已,粉頰淡淡染紅。
“怎么?”他奇怪地問。
“我……我覺得還是別喝水比較好!
“為什么?你怕我下毒?”
“不是的!彼u頭!澳阋獙Ω段,方法多的是,用不著特意在食物里下毒!
“那為何不喝水?”
“因為……”她咬唇,窘到極點!拔矣X得不是很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封無極疑惑,驀地,恍然大悟!耙驗槟悴幌朐谖腋叭鐜?”
“你──”她臉頰爆紅。他可以說得再白一點!
他大笑。
她聽著那笑聲,玉手不覺揪住裙擺。
終于,他停住笑聲!澳阏媸莻奇女子,月姬!
奇女子?這“奇”肯定不是傳奇的奇,而是奇怪的奇吧!
她懊惱地撇嘴。
封無極注意到那一撇,眼底興味更濃。
這女人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會驚駭?shù)门e止失常時,她卻冷靜異常,以為她要正氣凜然地發(fā)作,她卻又柔順認(rèn)錯。
她的種種舉動令他驚訝,胸膛奇妙地鼓動。
一思及此,封無極倏地擰眉。他不喜歡方才掠過腦海的念頭,好像他對這女人多有興趣似的,雖然她的確挺有意思。
“我們今晚真的要露宿在這里嗎?”她忽然輕聲問。
他定定神!霸趺?大小姐不習(xí)慣?”
“不是,我只是想……會不會有野獸?”她又臉紅了。
他瞇起眼欣賞!耙矮F會比我這個魔頭還可怕嗎?”忍不住打趣。
她默然,身子忽打了個冷顫,伸出雙臂環(huán)抱住自己。
怕他侵犯嗎?
封無極冷嗤,心緒莫名一沉,刻意移到她身邊。
她察覺到他的逼近,臉色微白。“你想做什么?”
他不吭聲,右手掐住她下巴,手指捏弄著她細(xì)致的肌膚。
她臉色更白,氣息也變得急促。
他低下頭,熱氣吹在她臉上!澳愫ε聠?月姬!
她咬唇不語。
他更用力掐她!芭聠?”
“我怕……又如何?”她從喉間逼出嗓音!澳闳粽嫦雽ξ也卉墸乙仓荒堋
“自盡。”他主動接口,語氣輕柔而危險!皩?”
她一凜,倔強(qiáng)地點頭。
他眸光一黯,一股惡意陡然在胸間橫生。“不要動不動就說要死。我告訴你,我不會那么容易讓你自盡的!
“你、你意思是……”她慌得說不出話來。
“就算你想死,也得等我‘用”過你之后!”
她凍住,這下臉上是真的毫無血色了,比天山白雪皚皚的山頭更加刺眼。
她真以為他會像頭色狼迫不及待地?fù)湎蛩龁?她以為自己是什么天仙絕色!
封無極憤而推開月姬,瞪著自己在她下巴壓下的五枚指印──這女人的臉皮該死地干么那么嫩?!
遭他一把甩開后,月姬伸手撫住疼痛的下頷,一面聽著他粗重的氣息。
他在生氣。
不是男性的欲望,是怒意。
為什么?
她試著分辨他的情緒,推敲他的心思。
他是個復(fù)雜的男人。
事實上,從前她在解讀明月宮收集來各種關(guān)于他的消息時,便有如此念頭。
他雖說行事狠辣,殺人不留情,但很奇怪的,他幾乎不對老弱婦孺下手。他殺過的人有強(qiáng)豪土霸,也有善人俠士,但總是男性,偶有一、兩位女子,卻是例外。
還有,雖然江湖謠傳他擄了不少良家婦女供自己淫樂,但明月宮私下查訪,卻從來無法證實他確有此淫癖,就連他手下那些天魔教徒,也都不是什么采花賊。
他壞歸壞,好像……也不那么卑鄙下流。
月姬尋思,忽然察覺自己有些明白他為何會發(fā)怒了。
“你生氣,是因為不高興我誤會你嗎?”她試探地問。
“什么誤不誤會?”他語氣仍是忿惱。
“因為我誤會你可能會侵犯我,所以你才生氣嗎?”她挑明了說。
他怔住,半晌,方從鼻間沖出一聲悶哼!澳愦_定那只是‘誤會’嗎?”
是了,她猜得沒錯。
月姬淺淺揚(yáng)唇,然后馬上又?jǐn)咳,?yán)肅地道歉!皩Σ黄!
“你說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瞪她。
“我說抱歉!
他愕然,方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于迸出冷嘲熱諷。“我沒聽錯吧?你這個‘圣女’居然對我這個‘邪王’道歉?”
圣女,邪王!
不知怎地,這兩個詞從他口中說出來令她聽了非常不舒服。
“你一定覺得我們明月宮的人很厚臉皮,居然封自己是圣女!彼凉瓭卣f道。
“怎么會呢?明月宮七圣女個個冰清玉潔,與人為善,尤其居首的月姬,悲天憫人的風(fēng)范更是備受武林中人敬仰,不說別的,這幾年若不是有她挺身而出,這江湖早被萬惡的邪王踐踏得血流成河了!
他這話,還說得真酸。
但她無法指責(zé)他,因為這其中確有造神成分,她就是在娘跟幾位武林人士聯(lián)手操弄下,塑造成一個俠骨仁心的典范。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痹录в魫灥貒@息!八麄兩踔吝說我美若天仙,哄得武林中所有青年才俊都對我起了莫名的遐想,然后我娘又拿乾坤劍法當(dāng)誘餌,說能奪到天干劍,并且通過她三關(guān)考驗的男子才有資格娶我,弄得人人都視我為戰(zhàn)利品,把娶我為妻視為最高的榮耀──”她頓住,唇角牽起一絲自嘲。
封無極深深注視她!八阅愕f要讓他的徒弟來娶你,你才會說委屈了他嗎?”
“嗯!彼c頭,神情悵然!叭⑽矣惺裁春媚兀肯嗝财狡,眼睛又看不見──”
“住口!”他粗聲打斷她。
她一怔。
“你雖說不是天仙絕色,生得也算好看,眼睛瞎了又怎樣?你的心眼比誰都靈透!
他這是怎樣?是在贊美她嗎?為她抱不平嗎?
月姬迷惘,頓覺芳心怦怦地在胸口急促跳動著,血流在體內(nèi)熱熱地沸騰著,臉頰好似又發(fā)燒了。
“謝……”她應(yīng)該要道謝吧?不但沒嘲諷她,反而為她說好話──可嘴唇顫動著,就是說不出話。
好尷尬啊……
手足無措之際,他忽地再次傾過身來,她駭一跳!澳悌ぉぁ
“噓,噤聲!彼谅暤驼Z!坝腥藖砹耍
有人?
她愕然,側(cè)耳細(xì)聽,初時只聽見風(fēng)動,經(jīng)過片刻,漸漸響起一陣雜沓的馬蹄聲,來人應(yīng)該有……四位吧。
糟了!
“我們暫且躲起來吧!彼B忙提議。
“為何要躲?”他不以為然。從來只有人躲他,沒有他躲人。
“快!”馬蹄聲愈來愈近,她更慌了,猛拉他衣袖。
她到底怕什么?
封無極不悅地瞪她,見她神情實在焦急,眉頭一擰,這才運(yùn)氣推掌,滅了柴火,然后展臂攬住她纖腰,提氣一躍,藏上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