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暈眩著,直到她試圖剝下他面具,他才猛然神智一凜。
“別碰我!”他怒斥,彈跳起身。
她愕然,愣在原地。
他驚恐地觸摸臉上的面具──只差一點就讓她摘下了,他怎會如此大意!
“誰允許你這么做的?”他惱得嗓音發(fā)顫。這面具,就好似火龍身上的逆鱗,誰也碰不得。
“你生氣了嗎?”她惘然,慢慢地從迷蒙的情欲里回神!盀楹文惴菆猿执髦婢卟豢?”
他怒瞪她。
“你長得很好看!彼驼Z。她摸到的是一張極端俊美的臉孔,一般姑娘見到了,肯定著迷不已。
“……”
“可是你的半邊臉受傷了,對嗎?”她猜測道!八阅悴庞妹婢卟刈。”
夠了沒?她可不可以不要如此聰慧?
“為什么會受傷呢?發(fā)生什么事了?”她繼續(xù)問。
“不許問了!”他咆哮著制止她。“不許你再多說一句話!”她說太多了,真的太多,她怎能如此輕易闖進(jìn)他禁閉的心?
她默然,蒼白的容顏浮現(xiàn)濃濃的憂傷,眼眸瑩光閃爍。
又來了!
她又為他傷感,為他流淚了,好像她有多為他心痛似的,他明明是個殺人無數(shù)的魔頭,她卻為他心疼。
她……簡直善良到愚蠢!
“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不再摸你的臉了,你別生氣好嗎?”她忽地軟語央求,小手找到他大手,輕輕握住。
他一凜,不自覺甩開她的手。
她愣了愣,神情閃過一絲受傷。
他望著,胸口乍然揪擰。
他傷了她。
他不是有意的,并非出自厭惡才拒絕她的碰觸,而是害怕自己的心從此不由自主……
他緊緊咬牙,片刻,正欲發(fā)話,門外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跫音,跟著,是燕兒歡然的叫喊──
“月姬姑娘,聽說冷宮主派人捎來回音了!”
***
十日后,于玉梁城外五里坡,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這是冷楓的回函。
她很謹(jǐn)慎,約了個天魔寨與明月宮的中繼地,遠(yuǎn)離雙方的據(jù)點,降低各自疑慮,以便交易能順利進(jìn)行。
封無極瞪著那優(yōu)雅卻堅決的墨跡,眼神陰沈。
“教主,你說這其中會有詐嗎?”左護(hù)法問道。“冷楓會不會在五里坡布下什么陷阱等著我們跳進(jìn)去?”
“就算布下陷阱又怎樣?咱們還怕她嗎?”右護(hù)法不以為意地冷哼!皯{教主一人便可力克冷楓與十二金釵,何況月姬的命還懸在我們手上,諒她也不敢胡來,拿自己親生女兒性命開玩笑!”
“不管如何,冷宮主答應(yīng)交換人質(zhì),也算是得我們所愿!彼畨鳒芈暤馈!熬驼埥讨靼才胚m當(dāng)人選,護(hù)送月姬至五里坡,換回贖金。”
封無極不吭聲,袍袖一拂,轉(zhuǎn)身背對眾人。
“教主莫非有所顧慮?”風(fēng)壇主見狀,挑眉問道。
“教主是擔(dān)心其中有詐吧?”上壇主猜測。“不如這樣,由屬下率領(lǐng)幾名好手,在該處土遁埋伏,伺機而動!
“就是這樣!”右護(hù)法大聲叫好!坝猩蠅饔H自坐鎮(zhèn),還怕明月宮的人玩什么花樣嗎?”
“確實是好主意,就讓上壇主率人先行在五里坡埋伏吧!”其他幾人也同意。
見大伙兒都贊成,土壇主上前一步,躬身請令!敖讨,請下令!”
封無極仍是沉默不語。
“教主?”
他驀地旋過身,雙眸炯炯,清銳懾人。
一干人都被他看得心跳一突,頓時驚慌失措。
“教主……莫不是有何想法?請說,屬下們自當(dāng)為您分憂解勞!
“不必!彼渎暤!皝砣,送上紙筆!”
送紙筆?教主究竟想做什么?眾人面面相覷。
只見他拿起毛筆,草草揮毫,接著使個巧勁,紙條平平朝左護(hù)法飛去,后者俐落地接住,低頭一瞧,大驚失色。
“怎么啦?左拐子,你臉色怎地變得如此難看?”右護(hù)法好奇不已,湊上來瞧了瞧,臉色也駭然大變。
這下,其他四大壇主也忍不住了,紛紛湊過來看。
只見紙條上潦草的一行字──
五里坡之約作廢,菲菲已是我的人,將擇日迎娶,不另通知!
落款則是“封無極”三個字,力透紙背,霸氣十足。
“菲菲?誰?”腦筋最直的火壇主摸不著頭腦,茫然問。
幾雙眼睛同時轉(zhuǎn)向他,受不了似地大翻白眼。
“干么這么看我?”火壇主兩道粗眉擰成跟他腦筋一樣的直線!半y道你們不想知道誰是菲菲嗎?”
抽氣聲此起彼落,瞪著他的目光更加不屑。
他火了!安蝗荒銈兊拐f說看,菲菲是誰?”
“笨蛋!還會有誰?”右護(hù)法咬牙暴吼,幾乎想伸手掐這魯鈍莽夫的頸子!爱(dāng)然是月姬!”
“什么?”火壇主一愣,半晌,總算開竅了,慢半拍地驚喊!斑@意思是……教主打算和那丫頭成親?!”
眾人不語,驚疑不定的視線凝定獨自站在教主座椅前方的封無極。
他依然是面無表情,只是冰封的眼潭里,隱隱跳躍著一簇灼熱的火苗。
***
這幾日,天魔寨里似乎很熱鬧。
不知大伙兒忙些什么,鎮(zhèn)日總聽見腳步聲進(jìn)進(jìn)出出,偏偏經(jīng)過她房外時,那些人都會自動噤聲,不發(fā)一語,教她也無法從他們言談之間猜出端倪。
她問燕兒,燕兒只說教里有要緊事,不肯多言。
或許是因為她是外人,不方便說吧。
一念及此,月姬輕輕嘆息,不知怎地,胸口一陣寥落。
雖說她在此地盤桓了半月有余,教眾們待她也從原先的恨之入骨,到逐漸以禮相敬,但說到底,她畢竟還是個外人。
等娘正式派人送來贖金,她便會離開這里,與這些人再不相干。
心窩莫名地揪疼起來,月姬默默咬唇。
奇怪,想到將離開,她竟不是滿腔愉悅期盼,反倒感到濃濃的失落與不舍。
她究竟怎么了……
“月姬姑娘!”燕兒爽朗的嗓音乍然響起,喚回她迷蒙的思緒。
她定定神,微笑面對房門口!澳銇砹耍鄡。”頓了頓,仔細(xì)分辨另一道跫音──有女子的悠緩,卻不如年輕姑娘輕靈!斑@位大娘是誰?”
“你聽得出來?”燕兒又驚又佩服!斑@位是林大嬸,她手工極巧,教眾們的新衣都是她領(lǐng)著姑娘們裁縫的。今兒我?guī)齺恚菍3探o你量身的!
“給我量身?”月姬愣了愣,先轉(zhuǎn)向林大嬸,笑著問候一聲,接著問道:“為何要特別為我裁制新衣?”
“這是教主的命令!绷执髬鹦Φ,逕自走上前!霸录Ч媚镎埰饋,讓老身為你量尺寸!
月姬站起身,平舉雙臂,由林大嬸拿著量尺測量,秀眉卻輕顰著!把鄡,封教主究竟為何要這么做?”
燕兒不吭聲。
月姬驀地靈光一現(xiàn)!笆遣皇且驗榻讨凶罱泻未笫拢扛銈冏罱Φ氖掠嘘P(guān)嗎?是不是某種祭典之類的,你們教主想邀我參加?”
“這個嘛……也可以算是那樣吧!毖鄡翰⒉徽娼忉尅
月姬疑惑更深!熬烤故窃趺椿厥?燕兒,為何你不肯跟我說明白?”
“不是我不說,是教主的命令!毖鄡赫Z氣很為難!霸敿(xì)情形請你直接問教主吧,我們底下人不方便隨便說話!
兩人交談之際,林大嬸也手腳俐落地為月姬量好身,事情辦妥,燕兒送她出去。
月姬悄悄來至窗前,屏氣凝神,側(cè)耳傾聽。
“燕兒,你說這衣裳上繡些什么花樣好?”雖然林大嬸刻意壓低嗓音,她仍是聽得清清楚楚!盎犹睆(fù),我怕費時,趕不上教主大婚之日,可花樣太簡略,又好像配不起月姬姑娘那樣出眾的一個人物!
“沒關(guān)系的,我瞧簡單一點更好,月姬姑娘本來就是個淡泊的人,你沒看她平日連胭脂水粉都不上的嗎?”
“說得也是……”
兩人漸行漸遠(yuǎn),說話聲也幾不可聞。
月姬茫然對著窗外,雙手緊握窗框,身子一陣一陣,不可自抑地顫抖著。
封無極要成親了!
對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