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她沉默了一下。
確實,三個多月前當他第一次帶她去德城時就曾說過,他的另一個身分——向陽是絕對的秘密,千萬不能對他人提起,就連溫落香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當時就有點不解,若這件事如此重要,為何會讓她知悉?他不怕她說出去嗎?現在一想,他對她確實有著特別的信任。
只不過,那又代表什么呢?
“依我看,侯爺肯定是喜歡上了你!敝茏育R說。
“欸?!”她一驚,臉上浮現兩朵紅霞,“周大哥,你別胡說!
“我哪是胡說?我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敝茏育R續道:“你別看他平時冷冰冰,說話又夾槍帶棍的,其實他只是不擅表達。”
“那又如何?”她蹙眉一笑,“他還有落香呢!
“落香姑娘?”周子齊笑嘆,“落香姑娘對他來說只是妹妹,一個必須好好照顧的妹妹!
關于溫落香跟老侯爺戚云年的事,周子齊也略知二一,戚仰寧對她絕對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只是單純想要報答戚云年的恩情。
“他若當她是女人,早娶她為妻了,不過……”周子齊輕嘆,“落香姑娘似乎對侯爺一往情深呢!
“周大哥也看出來了?”
“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來吧?”周子齊勾唇一笑,“她以體弱拒絕好幾次提親,為的就是待在侯府,待在他身邊,這點誰都知道,就只有侯爺自己不知道。”
“落香是個溫柔的好姑娘,一直默默的守候著他!毕肫饻芈湎阒皽I眼汪汪的對她傾訴心事,她不禁有點難過。
周子齊是個明眼人,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頭,“迎喜,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但你知道嗎?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是沒錯,不過……”
不對啊,他們怎么會聊到這兒來?戚仰寧對誰有情,誰又對他有意,這都跟她無關吧?怎么周大哥說得好像他們三人是處在一種三角關系里?
“周大哥,咱們別聊這個了!彼荒槆烂C。
周子齊哧笑出聲,“怎么?你害臊?”
“才不是!”她羞惱的大叫,“你怎么這樣?我不跟你好嘍!”
“好好好,周大哥不笑你,我還真怕你不跟我好呢!”
“誰跟誰好?”突然,戚仰寧的聲音冷冷的傳來。
“喂!你這是在嚇誰?無聲無息,跟鬼一樣!彼呐男馗铧c沒叫出聲。
戚仰寧一回府便聽芙蓉說她還在萬卷齋用功,而且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他特地讓廚子弄了一些吃的親自給她送來。沒想到人剛到,便見她與周子齊兩人有說有笑,案上還擱著一盒糕點。
這芙蓉居然沒跟他說周子齊來了?哼,回頭他一定好好罵她兩句。
“侯爺,你回來啦?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說!敝茏育R說。
“你是來找我的嗎?”戚仰寧冷淡地道:“我看你是特地來找她的吧?還給她帶了糕點來!
“喔,這是賈夫人托我帶給迎喜的。”周子齊當然聽出他語氣里濃濃的醋味,卻故意裝傻。
“迎喜?”這稱呼讓戚仰寧聽了很是刺耳。
周子齊竊笑在心,忍不住動了捉弄他的念頭。“是啊,我們可好著呢!
戚仰寧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哼,你們慢慢好去吧!”說完,他旋身就要走。
“欸,侯爺!”周子齊急忙喚住他,“你不是帶吃的來給迎喜嗎?”
戚仰寧這才想起自己手上提著食籃,可這會兒他哪里肯承認這是特地帶給崔迎喜吃的。
“不是!彼麤]好氣地說:“我是要拿去喂哈啾的!”
周子齊聽了,哈哈大笑,“迎喜,你瞧,男人吃醋與女人無異!
崔迎喜一怔,臉頰莫名的,陣熱。
戚仰寧轉身瞪視著他,“周子齊,你可知道你在哪里?”
“哎呀,惱羞成怒?”周子齊說著,轉頭看著崔迎喜,“我說對了吧,你對他來說很特別!
“周大哥!”這會兒,連崔迎喜都覺得尷尬害羞了。
“周子齊,你這話什么意思?”他眉心一擰,話聲沉下。
“有愛就說了吧,”周子齊憋著笑,一臉認真地說:“要是錯過了多可惜!
“誰對誰有愛?”戚仰寧冷哼,“對她?”
“不是嗎?”對他因羞惱而生的滿臉怒意,周子齊視而不見。
“當然不是!逼菅鰧幰荒樃甙粒氨竞钅睦锟吹蒙纤欠N粗野丫頭?”
聞言,崔迎喜不甘示弱的回嗆一句,“笑話,本小姐才不想跟沒禮貌的自大狂在一起呢!”
“你說誰是沒禮貌的自大狂?”戚仰寧瞪大了眼睛。
“我有說誰嗎?”
“你……”
“哈哈哈!敝茏育R大笑。在他看來,他們根本都喜歡對方,只是一個高傲,一個倔強,就這么僵著。
看來他們需要一個大事件來幫忙,再不就是需要一個情敵。
可惜他成不了情敵,戚仰寧太了解他了,他周子齊愛的是風情萬種,年紀比他大上幾歲也無妨,帶著點江湖味的女人,善良純情的崔迎春他來說太沒勁了。
“我說侯爺,我可是很喜歡迎喜喔!泵髦菅鰧幉粫牛是故意激他一下,“如果你不要,我可要追求她了!
戚仰寧冷哼,“雖然她不是淑女,但君子有好逑之權利,請自便!
“你說誰不是淑女?”崔迎喜氣鼓鼓地道。
他咧咧嘴,回敬她一句,“我有說誰嗎?”
說罷,他旋身而去。
下朝后,戚仰寧步出群賢殿,快步下了階梯。
此時,身后傳來了右相夏錫山的聲音,“侯爺請留步。”
戚仰寧聞聲停下腳步,“相爺有何指教?”
南朝皇帝一直以來都由雙相輔國,明帝魏長賢亦不例外,擁有左相方靖及右相夏錫山。
方靖是個文人,平日多方交游,人情練達;夏錫山是武將出身,性情耿直忠介,一絲不茍。
夏錫山與老侯爺戚云年頗有交情,但戚云年死后,因戚仰寧平時不愛與人往來,上朝下朝總是來去匆匆,從不逗留,因此不論與誰都保持著禮貌卻有點疏遠的距離。
“侯爺,借一步說話!
“相爺客氣了,請!闭f著,兩人走到附近廊下的隱密處。
“侯爺方才在殿上說的那番話真是大快人心!毕腻a山衷心稱贊。
他指的是戚仰寧在朝堂上與國舅,也就是趙后之胞兄趙威的那番激辯。
起因則是由于南方水患,幾萬畝良田及糧食全泡在水中,百姓損失慘重。
戚仰寧上疏明帝,盼明帝能下旨免除災區百姓今年的稅賦,讓百姓得以休養生息,重整家園,趙威卻極力反對,認為已經開官倉賑濟百姓,毋須再有此作為,否則會對國庫影響甚鉅。
但他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教趙威無法招架,再加上五皇子趙世真助陣,并自告奮勇愿前往南方查訪災情及調度,明帝最終允了他的提議,下旨免除災區百姓的稅賦。
“相爺過獎,本侯不過是就事論事!彼t遜地道。
也許真是父子連心吧?他每次上疏所建議的事項,總是能得到明帝的支持及贊同。
“侯爺,有件事本相想跟侯爺商討!毕腻a山看了眼四周,確定無人后,語帶試探,一臉謹慎地道。
“相爺直說無妨!
“侯爺行事淡定沉著,運籌帷幄十分高明,在滿朝文武心里早已是標竿人物,只要你一舉旗幟,眾人必當呼應!
他眉心一擰,“相爺,您到底要跟本侯說什么?”
“侯爺,你可愿意暗中扶植五皇子?”夏錫山走的是一步險棋,他并不知道安國侯心中想法,但他相信戚仰寧跟趙后、趙威及儲君絕非一丘之貉。
戚仰寧微怔,笑了出來,“相爺總算對本侯開口了!
一直以來,他都在觀察五皇子魏世真,發現他是個清廉公正,又懂得經世濟民之道的人,在所有皇子之中最適合繼承大統。無奈趙后手腕高明,陰險狡詐,一幫妃嬪不敢出頭,生怕遭她算計,因此儲君之位就這么落在魏世炎手里了。
相較之下,魏世真的母親綠妃雖深受明帝寵愛,就連她所生的金荷公主也是明帝最疼愛的女兒,但綠妃不愛出頭,只求安樂,又深知趙后性情,因此總提醒魏世真不要爭權,以求長命。
他知道夏錫山等人私底下運作著想將魏世真扶上太子之位,可因為趙后勢力龐大,他們行事十分小心。
“侯爺,太子剛愎自用,由他即位絕非百姓之福,五皇子才是最適當的人選,這一點侯爺應該認同!
“是!逼菅鰧幷f道:“本侯十分欣賞五皇子!
“那么……”
“我愿意幫助五皇子一登九五!彼豢诖饝。
聞言,夏錫山喜出望外,“侯爺所言屬實?”
“絕無半句虛假!彼f,“趙后狡詐多疑,行事陰險,又私下透過國舅趙威干預政事,掌控朝臣,相爺可要小心才是!
“正是!毕腻a山點頭,“五皇子雖藏鋒務實,但終究掩不住鋒芒,剛才在朝上他自愿南下,看得出來圣上十分激賞,我擔心……”
“我明白相爺的憂心!逼菅鰧幰恍Γ跋酄敱M管放心,我會盡我所能保五皇子平安的!
夏錫山松了一口氣,慎重其事的一揖,“那我先謝過侯爺了!
“相爺客氣!逼菅鰧幓囟Y,“相爺如此倚重,是我的榮幸!
就算不為天下百姓之福,僅憑他個人的仇恨,他也要將趙后一干人從瓊樓高處拉下。
皇居,鳳來宮。
“是嗎?”趙后斜倚在鋪著西域織毯的長椅上,神情自得平靜的聽著暴跳如雷的胞兄趙威說著朝堂之事。
魏世炎也在一旁搭腔,“母后,舅父說得一點都沒錯,戚仰寧一點都沒把舅父放在眼里!
“妹妹,他明知我是你這一國之后的胞兄,卻跟我對著干,擺明沒將你放在眼里!壁w威越說越氣,掮風點火。
比起心浮氣躁的胞兄跟兒子,趙后沉穩得太多,她臉上沒有太多情緒,不怒不惱,唇角還懸著一抹深沉的笑意。
“母后,您看要不要在父皇跟前參他一本?”魏世炎問。
他已是儲君,但剛才在朝堂上,明帝卻照單全收戚仰寧及魏世真的提議,反而駁回他的意見,想到他就一肚子火。
“何必?”趙后慢條斯理的坐了起來,悠閑的啜了一口宮女奉上的參茶。
“妹妹,難道放任他氣鐵囂張?”
“是啊,母后,您不擔心戚仰寧跟魏世真聯合起來對付我們?”
“魏世真哪來那個雄心壯志?就算他有,綠妃也會攔著他,至于戚仰寧……”趙后眼底閃過一抹肅殺,“他倒真的讓我有種芒剌在背的感覺!
“母后有什么想法嗎?”魏世炎好奇的問。
“自從戚云年死后,戚仰寧一肚子讓人摸不清的水,我早就提防著他了。”趙后說著,不知思索著什么,沉默不語。
“妹妹……”
“母后……”
“行了!壁w后打斷兩人,“我自有想法,你們都別說了!
趙威與魏世炎互覷一記,沒再說話。
因為他們知道,城府極深的趙后定有他們料想不到的招數,就像當年將一顆毒棋放進安國侯府,順利取了戚云年的命一樣。
而那顆毒棋不只取了戚云年的命,也傷了戚仰寧的身,至今未解,如今那顆毒棋還在,隨時能奪去戚仰寧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