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如其來這么一問,金穆兒一時愣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她敬茶。
還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家伙!她瞇起美眸,殺氣騰騰地怒瞪著他好一會兒,這才咬著牙走向茶攤子。
她隨手扔出了一錠銀子,然后也不知道跟茶攤子老板說了啥,就教老板笑著讓了身。
金穆兒走到正燒著的熱水邊,也沒想到提把可能是熱的,手一伸就被燙了個齜牙咧嘴,到底有塊布墊著,也沒真傷著,可吃痛的她本想立刻扔了茶壺,可又瞧見了霍安準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當下牙根一咬,親自泡了兩杯茶,在端茶的時候還悄悄在右手那杯吐了口口水。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幼稚,可不這么做,難出心頭那口堵得難受的氣。
霍安準從來都是個眼力很好的男人,只見他的唇微微往上勾了勾,顯然她那種孩子氣的報復行為徹底取悅了他。
金穆兒一來到他面前,便將加了料的那杯往前一遞。
誰知霍安準卻不伸手,下一瞬也不知道怎樣出神入化的巧手,她左手那杯沒加料的茶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她看著他那得意揚揚的笑容,心知自己的舉動已經被他瞧了個一清二楚,當下心又虛了、臉也紅了,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她只好豪氣地說:「快喝了茶,只要喝了,我就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說完,她皺了皺眉,仰頭將那杯加料的茶全灌進口中。
對于她的豪氣不做作,霍安準難得贊許地挑了挑眉。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金穆兒狐疑地問道:「怎么,還不肯喝嗎?」心中卻不免哀嘆一聲,這男人怎么這么難搞。
霍安準這才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茶,俊逸的臉上隨即透出一抹明顯的嫌惡。
終于,金穆兒忍無可忍,正準備開口為自己扳回一城,誰知道他卻將茶碗往她的手中一塞,俐落的一轉身,絲毫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邁開大步離去。
望著他那快速消失的身影,她銀牙緊咬,心里頭的怒氣在轉瞬間迅速的漲大再漲大……
雪上加霜啊!
氣唬唬地回了宮,悶上加氣的金穆兒便是瞧著什么都不順眼,細白的柔荑一拉一扯,但凡她所經之處,盛放的花兒都成了落地殘花。
「怎么啦?」金穆風才和父王議完事,正要走回寢宮,就見妹妹怒氣沖沖的模樣,忍不住地關心問道。
「王兄!」金穆兒向來都會對疼愛自己的大哥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可這會兒她不但沒了笑意,反而帶著怒氣。
「這是怎么了,誰惹得咱妹子不開心?」瞧著妹妹嘴兒嘟嘟的模樣,他帶著寵溺的笑意問道。
「沒事!」對于兄長的關心,她只簡單丟下兩個字后,便與他錯身,在他不解的注視下,想要回自己的云華宮里繼續生氣。
那個男人真的很可惡,還害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丟臉,真是……愈想愈氣!
「金穆兒,我認識你已經十五年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真的沒事嗎?」金穆風跟了上去。
「不會!」既然引得了大哥的注意,她自知大哥沒像盤查奸細一樣將她今天發生的事都給問出來,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今天果真是諸事不順,就連想要一個人生生悶氣都不行。
金穆兒愈想心情愈不好,索性大刺刺地往一旁階梯上一坐,那率性的模樣,完全沒有半點公主該有的矜貴,頓時讓金穆風的臉有些綠了。
可他總不能就這么居高臨下的和她說話,皺了皺眉頭后,只好跟著坐了下來。
「說吧,在外頭受了什么委屈?」
「沒事。」她悶悶的答道。
聽到她那言不由衷的回答,金穆風立即彈了她額頭一下。
金穆兒吃疼,忍不住瞪向大哥,眸中盡是怨念!缸錾洞蛉?」
「你是我的親妹子,有沒有事我會看不出來嗎?」他眼睛一瞪,語氣顯然比金穆兒還要不好。
大哥鮮少對她板著臉,她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訕訕地閉上嘴,雙眸還透著濃濃的委屈,眼眶也不爭氣地紅了。
不只是今日的,連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悶,也全都在這個時候涌上了心頭。
她低下頭,小聲卻仍嘴硬的說道:「妹妹沒事,哥哥不用擔心!
她是被父王和王兄捧在手掌心長大的,自是知道他們疼她的心。
可是世事哪里能夠盡如人意呢?
如果他們真的可以選擇,只怕也不會委屈了她,既是無可選擇,她縱然將滿心的不愿說出口來,又能如何呢?
「還說沒事,瞧你就是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傻氣得緊,萬事還有父王和王兄呢!」
「其實,妹妹之所以心緒不佳,是因為今兒個在街上瞧著了一個魯男子,讓他給氣著的!剐闹凶钗氖陆鹉聝哼x擇收藏,揀了不要緊的事說。
「喔?」濃眉微挑,金穆風倒像來了興致似的問道:「是什么樣的男人?」
她也沒細想,很自然的就將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干聿耐褜嵉囊膊伙@胖,濃眉大眼的生得也好看,可偏偏就是那雙眸子冷得嚇人,而且心眼小了些。」
「是咱們國人嗎?」
「看起來倒是不像,瞧他那一身錦袍,完全不耐磨的,咱們的人只愛穿棉衣,舒適又合穿,他看起來倒像是個中原來的大家少爺。」
「喔!」金穆風愈聽眉頭愈往中間攏去,腦筋不似妹妹的直線條,反而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
近來邊關緊張,那人聽來倒像是個有些尊貴的中原人,不過那人來這黃沙漫漫的金昌國要做什么,是來做買賣的嗎?
念頭至此,他不禁多放了些心眼,籌謀著也許該派人去查探查探。
「而且咱們的人大都豪邁義氣,哪里可能像他那樣小心眼!
哼!
就不要讓她瞧見,否則她定要將這筆債給討回來。
做錯了事兒要認,可結下的梁子也不能就這么過了。
金穆兒想著想著,不自覺又鼓起了腮幫子,整個人活像是著了火的炭球兒,蹦噠蹦噠的。
瞧妹子那模樣好笑,金穆風忍不住又問道:「那人是怎么惹你了?」
自家妹妹的性子打小就躁,也挺急公好義的,這回的事只怕也是打抱不平惹來的。
他不禁搖了搖頭,望著金穆兒的目光更添了幾許的不舍,心頭的憂慮更盛。
這陣子,金昌國正在和赤耶國的國主議親,他曉得妹妹壓根就不想嫁過去,畢竟赤耶國更偏漠北,民風更加剽悍,這讓向來傾慕禮義廉恥、琴棋書畫等中原文化的穆兒,有些無法接受。
可偏偏他們金昌國本就是小國,又夾在霍氏皇朝和赤耶國之間,當兩國交惡之時,便是他們金昌國倒霉時,所以必須擇其一結盟,但他們和赤耶國都是草原民族,自然較傾向赤耶國。
其實穆兒倒是貼心,從來也沒對他或者是父王抱怨一句,只是默默的一個人不開心著。
就是因為這樣,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更是心疼。
金穆兒叨叨絮絮地說:「他在路上捉了個偷兒卻又不明說那乞兒犯了什么事,害得妹妹以為他仗勢欺人,與他理論了起來。」
「這樣聽來,他倒也不算做錯了事!」
「那偷兒是個小乞丐,就算偷竊算不上好事,可是他也不想想他那眼神冰得能夠嚇死人,便這么瞪著一個孩子,若真嚇死了那孩子,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穆風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因為氣上了那個人,這丫頭連這樣扭曲作直的瞎話都扯得出來。
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語帶寵溺地數落道:「你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對的倒讓你扳成錯的了。」
他與父王向來重視是非對錯,雖然穆兒被他們寵出了幾分嬌氣,但仍明了大是大非,聽她這般強詞奪理,倒還是頭一遭。
「反正他就是惹人厭啦!」
想到那人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就是不順眼,尤其想到他要自己煮茶賠禮,她更是有一種壞心思被人活逮的窘意。
望著妹妹那氣呼呼的模樣,金穆風哈哈大笑了數聲,可心中對于她即將嫁到赤耶國一事憂慮難消,他沉默思索了一會兒,凝望著她,終于還是開了口,「穆兒,你可知道自己不久便要出嫁?」這是頭一回,他將這事提到臺面上來說。
雖說嫁過去是身分尊貴的王后,可是她那性子又哪里是拘得住的。
「我知道!」金穆兒揚笑,點點頭,笑中雖帶著一抹委屈,可更多的是堅毅。
「哥哥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
如果非嫁不可,那就嫁吧!
「穆兒,這些日子,我會讓爹不要再多拘著你,你想去哪逛逛走走就去吧!」
「嗯!」驀地眼眶又閃現了淚光,可她卻堅強地不讓淚水成珠滑落下來。
她知道哥哥疼愛的心,若是這淚水就這么落下,哥哥不知道會有多內疚。
于是她漾起燦爛的笑容,對王兄耍賴般地說:「那我要去龍陽鎮逛逛!」
龍陽鎮是霍氏皇朝最北的邊鎮,中原各地有許多商人都會將皇朝內的特產或名物拿到這里販賣,穆兒最愛新奇的事物,讓她去那兒,應該會讓她的心情好些吧!
想到這里,金穆風漾起了一抹寵溺的笑容,應允道:「喜歡就去吧,但是你記住,可不準甩了護衛,知道嗎?」
「嗯!」金穆兒用力地點了點頭。終于覺得今兒個也還不算太悲慘嘛,至少讓她賺到了一趟遠游,她這回必定要在龍陽鎮好好住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