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護病房里儀器“滴滴滴”的響,藥劑順著點滴管線無聲無息的流入患者身體里。
年老的患者原本威風凜凜神情在這些生病的日子里蒼老了許多,不可一世的模樣己不復見,高大威武的身形也因病痛消瘦不少,無暇染色的發回歸花白,更顯老態。
躺在病床上的老者雙頰凹陷,幾乎沒人看得出,他就是兩個月前仍咤叱商場的利達總裁藍德雄。
宿疾并發了敗血癥,讓他高燒不退,在生死邊緣徘徊了許久,直到最近一個星期情況才穩定下來。
有人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一樣高大的身材,身著無塵衣、帽,臉上戴著口罩。
這種凌晨時分會來探望他的只有一個人,藍德雄心下明白,輕輕的開口,“回來之后,適應的還好嗎?”他知道兒子回來后曾多次探望他,可他不是昏迷,就是口不能言,這算是兒子回來后,兩人第一次說話。
高大的男子挪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很好!
“這回又隱身到哪個部門?”
露在口罩外的眼帶著笑意。
“一個有趣的部門!
“之前你隱身別的部門,改了姓、改了名,就不知道你這回又怎么個玩法。”
這個兒子真的很適合當間諜,明明是只有心計的狐貍,偏偏長得一張清秀柔和的臉,牛仔褲、襯衫、球鞋上身,說他是大學生完全沒人會懷疑,打扮更年輕點,連高中生都說得過去,有誰能知他己三十三。
“我這回用了媽咪的姓,名字倒是延用!
難怪把他“送進”公司的丘總含蓄的說,這回“收斂”多了,只延用他媽咪的姓一白。
唔,是收斂多了。
話題導入正題。
“五人小組給了什么問題刁難你?”
沒多提,他說:“我能處理。”
“讓我猜猜,是那棟問題一堆的大樓吧!
“醫生叫你多休息,不要憂東憂西的,你又來了!”
藍德雄嘆了口氣。
“沒事。偶爾動動腦,遠離阿茲海默。他們倒是給了顆燙手山芋!毕氲侥菞潣撬埠軣o奈。
“當年買下之后,我還覺得撿到寶,后來才知道,不能太相信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彼皇莻迷信的人,所以當年那棟樓以幾乎賤賣的價格還是一再流標時,他刻意再壓低價,最后以低得驚人的價格購入。原本想說打掉重建成商業大樓,可無論是賣掉,或留下來使用,價值都不可同日而語。
誰知道那才是惡夢的開始。
“那棟樓也許沒外傳的可怕!
藍德雄臉色一變,皺著眉,“小孩子不懂,你可別給我住到里頭以身涉險!那房子是真的有問題!币幌蜩F齒的他都不得不承認那房子很有問題,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可不可怕!
買下房子的那年,他因為想破除迷信,曾經和幾個朋友喝酒助膽進去過那棟樓,還說了一些不禮貌的話,雖然當下沒看見什么,也沒發生什么事,可兩個朋友在那之后卻遭遇橫禍。
而他則在那之后,每晚都夢見一個老婆婆和兩個小孩來找他,實在是煩不勝煩,不迷信的他只得在不得己下采用不科學的方式,這才阻止了老婆婆和那些孩子繼續出現在他夢里。
這臭小子可能沒想過,為什么那棟樓的住戶少到只怕不到十人,為什么他還任由電梯這樣上上下下的浪費資源?是因為他答應那兩個小孩,不會停掉電梯,他們才不再糾纏他。
之后拆樓的事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了事情,他這才放任大樓空廢。
嘆了口氣,藍德雄回歸他最在煮的事。
“你不會住到里頭了吧?”
“沒有。不過,我有找人探探虛實!
藍德雄松了口氣。這五人小組八成明白他找兒子回來接班的意味濃厚,這才擔心權益受損的先下手為強,只是那棟屋子的問題由來已久,居然把它扔給一個年輕小輩來處理?這五個人倒是難得一個鼻孔出氣。好個連絡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
幾年前他的確是有意在這五人和兒子中找接班人,可隨著這五人之間互相攻汗的情形愈發明顯,再加上他們在集團內的表現和金融風暴時的處理方式不如預期,兒子在海外的作為更顯一枝獨秀,令人贊賞。
兩年前就有董事提議找兒子回來接班,他卻是因為和兒子在經營方式的理念不同又大吵了一架,這才否決這項提議。
但,這場病讓他放下了很多,也重新審視接班的問題。
“那棟樓的問題是否解決都不影響你重回總部,只要董事會支持,五人小組也沒轍。我說你啊,多費點心力在羅董事身上,那人一向護短,手上股又多,只要他肯支持你,他那邊的人馬絕對挺你,你要想拿下下一任總栽的位置可說是輕而易舉!币妰鹤硬粸樗鶆,他更白一點的解釋“護短”的思,“羅董事的女兒我見過,是個漂亮的女孩,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有些事心里要有計較才行。”
“我會解決他們給的考驗!
“羅小姐的事……”
“成家的事,我有自己的想法,目前,我只想專心在工作上!
藍德雄看了他一眼,他怎對婚姻的事有那么高的防衛心,像是那件事不容誰插手的樣子?不過父子倆難得相處融洽,他也不想破壞氣氛,于是他說:“你這回回來身邊若沒人協助,就讓趙秘書到你身邊!
“不用,我已經找到一個不錯的人才,很有期待的價值!
“秘書室的?”
“不,是在企劃部門的一個小課里頭!痹诿貢依镎倚母固kU,畢竟他看得上的,五人小組豈會看不上?這些年他雖然不在總部,可各部門的眼布局又豈會少?
“一個小課里會有讓你看上的人?那倒稀奇!
“是啊,那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藍德雄看著口罩上頭的那雙眼,是他眼花嗎?兒子那雙一向冷漠的眸似有笑意,可下一刻卻又似燃著火,十分惱怒?!
看來,他真的是遇上了一個很有趣的人。
一天又過去了,白玹燁今天難得提前下班,雖說提前,卻也是過了九點。
看向一旁早空了的位子,劉蓮早在七點半就下班了,還是連聲招呼也不打,兩人從那天吵了一架后,至今都過了四天了。
把椅子推回桌下要下班之際,他的手機響了,一看——劉蓮?
“喂!彼B忙接起。
“白玹燁,那個……”
“有什么事?”
“我——”
要不是因為還在冷戰期間,她那吞吞吐吐的語氣真要讓他失笑了。這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連鬼屋都住得安心自在,他還真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讓她這樣別扭。
“要恢復邦交,不好意思開口?”
“并沒有!”火大!
“那你打來干什么?”
要是別人,她早誕著笑臉周旋,反正打這通電話是有求于人嘛,可對于白玹燁,她就是忍不住任性,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也許對她而言,白玹燁既是這么認真的人,她也該真誠以待。
嘖,其實在這種人人都戴著面具的社會還能結識這樣的人還真是難得……等等等等……她有沒有弄錯啊,他們不是還在冷戰,不!是絕交期間數,她怎么可以自我軟化?
深呼吸,任性地決定重振旗鼓,她僵著聲音道:“我打錯了!”結束通話。
這惱羞成怒的女人竟敢掛他電話?若真是打錯電話怎還知道叫他的名字?唷,脾氣那么壞,以后得改改才好。他本想打過去說她一說,可又想著算了,看來她心情不太好,打過去大概又要和她吵架,暫且就以靜制動。
在往捷運站搭車的途中,劉蓮又打電話過來。
“你、你——”
“你又打錯了嗎?是的話,這次換我掛電話。”
劉蓮忙阻止他。
“等等、等等,不是,我沒有打錯!”
“有什么事?”
“我、我先申明,會打這通電話不是代表我示弱,我只是需要人幫一個忙,剛好我可以找的人都沒接,如果、如果你肯幫我忙,我可以請你吃火鍋,就算你像吸血鬼一樣點了個海陸超級相撲鍋,我都沒意見!
“這么慷慨啊,幫什么忙?”其實她肯打電話給他就已經算是示弱了吧?這女人在別人面前滑頭得像只泥轍,不知道為什么對他就是特別別扭,由此區別與眾不同,他倒是比較可以平衡。
“你、你來接我!闭f不出“正統”的說法。
“接你?”有什么地方得要他去接她?她應該知道他連部機車都沒有吧?“你在哪里?”
“警察局!甭曇粜〉较裎米语w過。
白玹燁聽不真確,可是,好像隱約聽到一個和劉蓮應該扯不上邊的地方。
“哪里?你再說一次!
深呼吸,劉蓮豁出去了。
“我在警察局,請你來保我!”
“……”
一個小時后,當力妥了所有的程序時,又有一通神秘電話打了過來,最后,白玹燁和劉蓮終于一前一后走出了警察局。
劉蓮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模樣和她平常時候不一樣,頭始終壓得低低的,身子駝得像老太婆。
走了好一段路,劉蓮才悶悶的開口,“喂,你怎么都不說話?”
“是無言以對!
又是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