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場平平無奇的狩獵罷了,本來確實應該是如此,但意外就是不在人們預料之內,它來的時候,總是那么任性,不管不顧,猝不及防地就出現了。
獵場中發生了意外——
突然冒出來一大群狼,朝著一大群貴人沖了過去。
狼這種物種,一旦成群,而且還是一大群,那必然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尤其遇到這群狼的人還只是一群女眷,場面瞬間就亂了。
拱衛獵場的禁衛軍收到消息的時候,主事者簡直嚇得小命去了一半。
那群勛貴的內眷但凡有一個出現閃失,都是天大的麻煩。
獵場明明提前清場過的,為什么還會出現這樣一大群野狼群?
雖然有這個疑惑,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要馬上派人去救援,禁衛軍急忙出發,同時,也將消息上報。
獵場中出現了這樣的危險,皇帝一行立時便被護衛著回轉,而聽到消息的龍錦昱滿心焦灼,可他不能擅離職守,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擔憂先陪皇帝回營地。
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應該且必須要相信那個家中老仆的身手和江湖經驗足以保證妻子的安全。
而被人擔憂著的當事人之一,沈琪瑄卻和自家老仆帶著幾個王府侍衛愉快地享受他們的捋獵活勤。
她覺得聽從張叔的話,脫離大部隊行動,果然是個很明智的決定,身邊都是自己人,也不需要刻意注意什么,反正她最大。
可能是因為在侯府那十幾年的生活導致的,她如今其實并不太喜歡跟外人接觸,就是一種我不打擾你們,你們也別來打擾我的狀態。
很平和,很咸魚。
張勝其實覺得少爺這狀態也挺好的,如果稍微再喜歡運動一下就更好了。
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姑娘,整天活得像是提前進入了養老狀態,讓他這個真正退出江湖養老的人看得眼睛疼。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啊,所以怎么能怪他總要揪著她鍛煉鍛煉呢,實在是心理不平衡。
不過,想想也虧得少爺是這種脾氣,否則當年只怕在那吃人的侯府根本就活不了那么平靜淡然,也迎不來柳暗花明的重生。
他們走了跟之前那群女眷截然不同的方向,這個方向大體看來挺安全,獵物都不是那么大型兇猛的。
只是獵場范圍太過廣闊,十幾個人撒出去就像豆子撒在大地上,導致龍錦昱找起來并不是那么方便,反倒是那群遇險的人數目過大,很容易搜尋到。
等到龍錦昱跟著禁衛軍找到妻子的時候,她正坐在火堆前等吃烤野雞。
掌廚的是家中老仆,手腳異常的麻利。
在看到她安全無恙的那一刻,龍錦昱高懸的心終于落了地,臉上也真切的有了笑容,翻身下馬朝她走過去。
“你怎么來了?”沈琪瑄驚訝地看著他問。
龍錦昱為之失笑,營地那邊都已經炸了鍋,可她這邊卻彷佛歲月靜好。
“獵場出了些事,皇上已經先回營地那邊去了!
短短一句話中,沈琪瑄聽出了許多層意思。
果然又是每逢大場面必有意外發生的定律嗎?書中總是這樣平地起波瀾,要創造出沖突好推進情節,可真實的人生還是平平淡淡才是真,無波無瀾才是福啊。
所以,她一點兒都不羨慕主角們那種波瀾壯闊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于她而言,混吃等吃就很好了嘛。
也不知道書中的世界意志在搞什么鬼,難不成男女主都在獵場,它這是想給他們一個“鴛夢重溫,再續前緣”的機會?
那意思是如果男女主角不在一起的話,書中世界依舊會崩?
這么一想,沈琪瑄突然就有了憂患意識。
“你這是餓了?”他笑著指指架上的烤野雞,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她點頭承認,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架上油汪汪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烤雞上,“張叔的手藝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那也沒見他把你養得有肉一些!饼堝\昱毫不留情地吐槽。
沈琪瑄這就忍不住替家中老仆申辯一二了,“那是我的體質問題,不是投喂人的問題。”
這都叫什么事啊,別人為減肥而煩惱,她身邊的人卻在為養胖她而憂愁,人類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他在她身邊坐下,整個人都呈一種放松的狀態,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呢喃,“你沒事就好!
他并不知道如果她出事,他會做出什么事來,得到了又失去,這比沒有得到更加讓人無法忍受。
沈琪瑄把目光轉向他,“你說什么?”
他一笑,“沒事,可以吃了嗎?”
沈琪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他明顯的轉移話題沒有追究,“馬上就好了,分你一只雞腿!
“阿瑄倒是對我很大方!
“嗯!彼敛恍奶摰攸c頭。
龍錦昱就笑著問她,“阿瑄這般慨他人之慷真的好嗎?”
她理直氣壯地表示,“我在張叔這里,支配兩只雞腿的權力還是有的!
張勝給予了肯定,“少爺說的都對!
看他們這對主仆一唱一和的,龍錦昱心情一片平靜,十分舒服。
沈琪瑄把自己的水囊遞過去,龍錦昱伸手接了,拔下塞子,仰頭灌了好幾口,這一路尋來他心急火燎的,確實需要潤潤嗓。
“沒出什么大事吧?”她到底還是表示了一下對事態發展的關心。
“有驚無險。”此時,他說話就輕松多了。
聽他這樣說,沈琪瑄便打住話頭,剛好野雞烤好,張勝連架子一起遞給她,她直接從上面撕下一只雞腿,先給了自己丈夫。然后又撕下另外一只雞腿自己吃。
他們吃烤雞,跟來的禁衛軍便就地做休整。
找到了人,大家便都不著急了,慢慢往回走就是了,只是在此之前,還是要先派一個人回去報信。
但這些都有人安排,并不需要龍錦昱來操心,他只要專心陪妻子就好。
沈琪瑄啃完了半只雞腿,又抬眼看過去,“是有刺客嗎?”
“出現了野狼群。”
那她覺得還是刺客可控性更高一點兒,“傷人了?”
“沒有人死。”他一句話總結了整件事。
沈琪瑄繼續啃雞腿。
龍錦昱吃得比她快,吃完后先行凈了手,然后坐在一旁看她吃,不過,她并沒有緊迫感,因為自家老仆要負責剩下的烤雞肉,速度肯定比自己要慢。
別看他年歲長,但胃口依舊好得讓人羨慕。
他們這一老一少都屬于無肉不歡的主兒,食譜相同,故而相處十分融洽。
果然,她吃完收拾好了,張勝仍在大快朵頤。
一只肥美的烤雞,除了分出去兩只雞腿,剩余的部分全部都進了張勝的肚子,他吃得一臉滿足。
看到這情形,龍錦昱忍不住嗤笑一聲,“這到底是你餓了,還是阿瑄餓了?”
“少爺肯多吃一頓就好了,理由重要嗎?”張勝反問。
龍錦昱一時無言以對,似乎好像確實是不太重要。
沈琪瑄隔岸觀火,抿唇笑,并不參與他們的戰爭。
龍錦昱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跟老仆夾纏不清,反正他們兩個彼此看對方都不大順眼,也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維持著相安無事罷了。
等大家都休整好了,一行人這才往營地趕。
一直等到回了營地他們暫時住的帳篷里,沈琪瑄才聽丈夫說起了此次獵場突變的原委。
“這次負責獵場整個保衛差事的人大概慘了!边@是沈琪瑄聽完之后的唯一感想。
龍錦昱倒不覺得對方冤枉,圣駕在此,做事如此不周密,不掉腦袋都是祖上積德了。
“也虧得你當時跟著張勝那老家伙走了另外一個方向,否則也會受到驚嚇的。”這是他覺得極為慶幸之事。
沈琪瑄自己也覺得很幸運,由衷地說:“看來有時候不喜歡湊熱鬧也是有好處的!
龍錦昱失笑,也覺得她這說法沒毛病,她可不就是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這才避免了這場禍事。
猶豫再三,沈琪瑄到底也沒有問原書男女主角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因為她不好解釋原因,而自家男人又醋性大、疑心重的,還是不撩撥他那脆弱的神經了。
反正有家中老仆在,她想知道什么小道消息總歸是有辦法的。
嘖,這么一想,她其實也挺賢慧的。
龍錦昱忽然說:“接下來如非必要,阿瑄就隨著自己性子待著就好!
她抬眸看他。
龍錦昱并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說:“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要緊。”
沈琪瑄便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接下來陛下還會狩獵嗎?”她有點兒好奇。
龍錦昱想了想后才說:“不好說!
“有內情?”
龍錦昱把玩著她的手指笑了聲,“阿瑄總是這么聰慧!
帝王多疑嘛,兩個人心照不宣沒有把這個答案訴之于口。
獵場發生了狼群事件,就算事后證明真的只是意外,并非人為,皇帝還是免不了多心,做為一個帝王,多疑是刻印進他骨血里的東西,無法回避。
所以,之后的狩獵可能仍會進行,至于皋上還會不會再親身參與,就真不好說了。
而這次的狼群事件,回京里只怕還會發落一些人,此時天子只是隱而不發罷了。
一想這些事果然容易頭疼,沈琪瑄伸手揉了下眉心。
“怎么了?不舒服嗎?”龍錦昱立時關切地問。
“沒有,就是一動腦就覺得好麻煩!
龍錦昱啞然,沒有這樣懶的吧……好吧,他家阿瑄就是這樣懶,可是他卻愛死了她這樣的小嬌氣、小慵懶。
秋獵最后還是比較完美落幕的,雖然回京后有人受到了削官罰俸的處罰,但那些都跟生活在親王府深宅大院的沈琪瑄沒有什么關系。
不過,她透過張勝到底還是知道了一些小道消息,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里聽來的。
果然原書中的男女主角因為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危險,重續姻緣——嘖,也不知道女主角折騰了這么一圈下來有什么意義?
大約是沒什么意義的,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鐘婉兒想跑的心態。
沈琪瑄伸手扶了下自己的腰,心中有些微妙的同情,不愧是古早肉文,這書中的男人某方面能力都有些非人!
龍錦昱笑著挑簾從外走入,手執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賣相還是相當有看頭的!
這真是背后不能說人,她才想了一下某人,他就出現了。
龍錦昱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妻子扶腰的動作,眼中的笑意不由加深,手中扇子一合,逕自在她身邊落坐,順手將人摟進了懷中,先在她臉上落下一吻,這才開口在她耳邊輕聲笑道:“讓阿瑄受累了!
沈琪瑄并不想搭理他,嘴上這么說,又沒有哪次放過水。
似乎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龍錦昱帶著熱氣的聲音撲在耳中,“對阿瑄我怎能不傾盡所有呢!
她伸手去推他的臉。
他卻沒被推開,反而貼得更緊,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滿意地說:“近來阿瑄難得有些肉了,吾心甚慰。”
沈琪瑄突然想到晚間男人在床笫間的葷話,臉沒來由的有些燒。
“今日倒回來的早。”她直接岔開了話題。
“衙門里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還是回來看我家阿瑄最賞心悅目。再說了,我只是掛個虛職,沒事的時候原本也不必日日前去點卯!彼是多少解釋了一下,免得又被妻子覺得他整天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跟個不事生產的紈褲似的。
說完自己的事,他又道:“岳父的生日,禮物我替你準備好了,阿瑄就不必煩惱了!
沈琪瑄有點想翻白眼,她根本就沒有在煩惱好不好,這男人簡直是把醋刻進了骨子里,連她給老爹選禮物都要計較,寧可自己負責,也不想她插手。
但說到這個,龍錦昱便有些委屈,“說起來阿瑄都還沒有送過我禮物,怎么能先給別的男人送呢!
“他是你岳父老泰山!彼滩蛔√嵝阉粋事實,吃醋歸吃醋,但不能吃得這么不講道理啊。
“那也是別的男人!彼碇睔鈮。
“幼稚!”她真的送他白眼了。
“隨阿瑄怎么說,總之就是不許!
“你高興就好。”總歸他一個親王世子送出手的禮物不會輕,尤其還是給老泰山送,老爹反正不會吃虧。
“那天你還要過府去祝壽?”
“不只我要去,你也要去!彼昝。
他將頭擱在她肩窩,“不太想去!蹦抢咸┥接惺裁春靡姷,整天給他弄一堆麻煩事。
他難以理解地說:“你說他整天有事沒事就參一本,圖什么!
“你得尊重別人的追求!崩系睦硐刖褪沁世間一片朗朗青天,人家追求的是一種理想的朝堂文化。
“不理解!
“不理解可以,尊重就行!
龍錦昱突然不滿起來,“那他怎么就不尊重一下我這個世子呢!
沈琪瑄嘆氣,總覺得他們這對翁婿的官司她真是有些理不清,無奈地問:“我爹又怎么你了?”
“他沒怎么我,可他整天參別人,我不得給他撐腰?簡直是狐假虎威,他過分了啊!闭讨兴械,那是使勁兒折騰啊,連帶他的人緣都被帶壞了。
沈琪瑄一下笑了出來,帶了些許的調侃說:“身為半子,這不是你應盡之責嗎?”有他托底挺好的,至少老爹的人身安全特別有保證,不怕有人傷害報復。
龍錦昱一臉哀怨,“我不要面子的嗎?”
她扭臉親了他一口,嬌嬌柔柔地對他說:“你在我這里可以不要!毕胍彝サ匚唬瑒e的地方就得沒地位。
龍錦昱一下就著這個姿勢給了妻子一個深吻。
一吻罷,兩個人氣息都有些不穩,龍錦昱的手更是探進了妻子的衣襟,用力揉搓著她的酥胸,眼中欲火翻騰,啞著聲音說:“阿瑄,我怎么就要不夠你呢。”
把禽獸之事說得這么深情款款的,就不禽獸了嗎?
沈琪瑄無情地將他的咸豬手從自己衣襟里拽出來,不無抱怨地說:“你是吃春藥了嗎?整天這么欲火焚身的。”
“阿瑄就是我的春藥啊!彼χ谒厺M是蠱惑地說。
一個平時就磁性低醇讓人耳朵懷孕的聲音,此時加了些性感蠱惑,簡直讓人要瘋。
好在這些年她多少也有一點點免疫,用力將男人從自己身上剝離開來,不再那么容易擦槍走火,“我有一點兒一直非常好奇。”
“嗯?什么?”被拒絕求歡,龍錦昱也一點兒都不惱,整個人依舊閑閑散散地靠在引枕上,同時又將妻子往回摟了摟,不許她拉開距離。
沈琪瑄趴在他胸前,抬眼看他,“你竟然那么不喜歡我爹,當初怎么會到沈家莊去呢?”這就很奇怪啊。
說起這個,龍錦昱眼神似回憶,而后莫名的一笑,“那天雪下得有點兒大,就想到附近好像有個丁憂在家的老家伙,便到他家去避避風雪嘍!
他特別慶幸自己那日的一時閃念,讓他尋回了自己失落的那顆心。
想到這里,他又用力將懷中人摟緊了些,呢喃道:“能遇到阿瑄真好。”
“怎么突然這么感慨?”她有些疑惑。
“還記得魯國公世了嗎?”
原書男主角啊,有印象,必須得有印象。
她心中點頭,嘴上若無其事道:“他怎么了?”
龍錦昱目光變得深幽,低頭在她發間輕嗅,似乎想從身上汲取某些力量,“他跟那個鐘婉兒真是一言難盡!痹挼竭@里,他語氣突轉低落,“如果我沒遇到阿瑄,只怕如今日子也會過得亂七八糟一地雞毛!
“嗯?”她聽得一頭霧水。
龍錦昱笑了下,伸手撫摸她的臉,描摹著她的眉眼說:“若不是阿瑄這樣的性子,只怕也忍受不了我。”
沈琪瑄若有所悟,直接問:“他們怎么了?”
“趙世子可能是真的太愛了他夫人了,所以對她照看得太過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