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走出臥房來到堂廳,只見來者毫無意外的又是小柱那孩子。
“這次又是為了什么事?”石厚福無奈地問侄子。
“奶奶說她身子不舒服,讓我來叫二嬸過去侍疾!毙≈鸬馈
石厚福剛聽見前一句話時,還一陣緊張與擔心,但在聽到后半段話時,一顆熱心都冷了下來。
如果真是身子不舒服,第一要找的不應該是找大夫嗎?他原以為小柱跑到這來通知他們,可能是因為老宅的牛車讓人借走了,才到這來借車要到鎮上去,結果那句“叫二嬸過去侍疾”卻讓他都聽懵了。
“小柱,奶奶什么時候開始覺得不舒服的,可有請大夫來看?”童歆巧將桌上的一塊煎餅拿來遞給他,一邊問道。
小柱迅速將煎餅接過去,就口吃了起來,邊吃邊回答問題,說:“我也不知道奶奶什么時候開始覺得不舒服的,不過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看到奶奶吃了兩碗飯,也沒有看見家里有大夫來!
“那你娘呢?你娘在做什么?”童歆巧遞出第二塊餅給他。
“娘就跟平常一樣,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啊,什么也沒做!毙≈舆^第二塊餅,又迅速地吃了起來,好像被餓了許久一樣。
童歆巧轉頭看了自家夫婿一眼,給他一個“我話問完了,輪你”的表情。
石厚福哪里還有什么話要問,在聽見中午娘還吃了兩碗飯時,他的臉就沉了下去,再聽見小柱說大嫂跟平常一樣,坐在院子里嗑瓜子,他臉色不再只是沉,而是整張臉都氣到發黑了。
“媳婦,你別過去,我過去看看!彼咳黄鹕恚瑥娙讨瓪獾。
“厚福哥,你還是趕車過去吧,如果娘真有哪里不舒服,以防萬一,你還是將人帶到鎮上的醫館,請最好的大夫替娘診診脈,咱們有病治病,沒病拿帖補藥補補身子也好!蓖山淮。
她這么做當然不是擔心婆婆真有病,而是為了杜絕婆婆再度拿身子的病痛當借口。
據她所知,石楊氏的身子好得不行,當初童二丫初入石家,躺在病床上請大夫來看診時,石楊氏可沒有放過把平安脈的機會,每回得到的結果都讓她喜笑顏開,哪會有什么病啊。
石厚福不知道童歆巧心中所想,只當媳婦說的話很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帶著又從童歆巧手上得到第三塊煎餅的小柱離開,駕著牛車去了老宅。
石旭沒有跟去,聰明又敏感的他老早就感覺到了,老宅的人除了石爺爺外,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見他,他還是不去討人嫌比較好。
石厚福駕著牛車、載著小柱前往石家老宅時,正巧遇見剛去田地巡視完,正打算回家的石寬。
石寬見二兒子突然駕車回來,又見小孫子坐在車上,不用問就知道肯定是家中的老婆子又出了什么么峨子,他問兒子,“這回又是什么事?”
“娘說她身子不舒服!笔窀C鏌o表情地答道。
“你爹呢?”石寬轉頭問小孫子。
“爹在房里睡覺!毙闹笨诳斓男≈偸怯袉柋卮稹
“你奶奶身子不舒服,他在房間里睡覺,卻大老遠的讓你跑去叫你叔叔過來?”一聽見這話,石寬的火一下子就冒了上來。
“奶奶是讓我去叫二嬸過來侍疾!毙≈咽碳矁蓚字咬得特別重,只因為他不知道這兩字是什么意思,所以特別認真記,免得又記錯、傳錯了話。上回他就曾經傳錯過一次,回家后被娘罵了好久。
“侍疾?她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老太太,還是官老爺家的老夫人?她到底想整出什么么峨子出來才甘心,怎么會越老越糊涂?”石寬氣到幾乎快七竅生煙了。
“爹,娘愛面子,有什么事,回家再說吧。”石厚福朝四周看了看,急忙安撫道。
石寬聞言,這才注意到周遭的田里還有其他人在,聽見他的謾罵聲,一個個都朝這邊望了過來。他嘆了一口氣,爬上兒子的牛車坐下,之后便一路悶不啃聲的冋家。
“娘,人來了!
石家老宅內,一聽見外頭傳來與小柱那孩子約好的暗號,眾人立刻各就各位,躺床哀痛的哀痛,在床邊擔憂的擔憂,端茶水服侍的服侍,一個個迅速就定位,準備上陣,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等來的不是讓他們等待己久的童氏,而是怒氣沖沖的石寬。
石寬一進門,二話不說,筆直地走到大兒子面前,重重的掌了他一個巴掌,清脆響亮的聲音突兀地在房內響起,把屋里的眾人都給打懵了。
“老頭子,你這是做什么?”石楊氏第一個回神,幾乎是一瞬間就從床上跳了起來,用自個兒的身體將大兒子護在身后,挺身與兒子他爹對抗。
“我做什么?我教訓兒子!”石寬橫眉豎目的怒聲道。
“老大做錯了什么事,你要教訓他?”石楊氏生氣的問,覺得自家老頭子根本是不分青紅皂白,在胡亂發火。
石寬沒理自家老妻,直接伸手,指著大兒子質問他,“我問你,你娘身子不舒服,你可有去請大夫過來給你娘看病,還是有送你娘去鎮上給大夫看?”
石老大瞬間就被問傻了,娘她又沒病,要看什么大夫啊?所以他下意識的反應自然是搖頭。
石楊氏見狀,暗叫聲不好,立即出聲道:“我又沒生病,看什么大夫?”
聞言,石寬登時怒氣沖天,指著老伴就破口大罵起來,“你沒生病,叫孫子去把厚福叫過來做什么?還說要讓二媳婦侍疾,沒生病侍什么疾?你以為你是什么大戶人家的老太太,還是官老爺家的老夫人嗎?好端端的,又想起什么么峨子了你!”
石楊氏頓時被罵得不敢吱聲,也有些抬不起頭來。
“爹……”王氏開口想救場,卻直接被公公給喝罵住。
“你給我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么峨子都是誰想出來的,你若再這樣禍亂我石家,信不信我讓老大休了你!”石寬發飆怒罵道。
“爹,你別生那么大的氣,小心你自個兒的身子。咱們有話坐下來慢慢說!笔窀I锨胺鲋屗谝巫由献聛,生怕父親的情緒太過激動。
他又轉頭對娘親道:“娘,你還好嗎?我把牛車趕過來了,如果你真有哪里不舒服,我帶你到鎮上醫館看大夫。”石楊氏無話可說,因為她剛才都說自個兒沒生病了,眼下再說有哪不舒服,她不是自打嘴巴嗎?
“厚福,你坐下來。你娘她沒病,就算有病也是偏心眼的病,看了大夫也好不了,用不著看!”石寬冷哼一聲,氣呼呼地道。
“你這老頭子說什么呢!笔瘲钍喜粷M的說。
“我說錯了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厚福以前打獵交給你的錢都到哪去了嗎?不都全讓你花在老大身上了?”石寬冷笑一聲。
“你說什么呢,那錢進了公中,自然是花在全家人身上,我哪時候全花在老大身上了?”石楊氏不認帳。
“那么多的衣服、褲子不用花布錢?他三不五時打牙祭,吃的不用花錢?還有那些花也花不完的零花錢都不是你給的,是他自己賺來的?”石寬一一點著自己偏心眼的老伴,和被寵壞的大兒子,是既生氣又失望。
他接著說:“老二的腿不好使,農忙時跟著下田,農閑時也沒歇著。老二辛辛苦苦的拖著那雙不好使的腿上山打獵,老大好端端的,卻成天躺在家里睡覺,你也好意思把老二賺的錢全給花在老大身上,你也好意思用你弟弟辛苦賺來的錢?你真有把厚福當成兒子嗎?你真有把厚福當成你弟弟嗎?他不是你們的奴才!”
“爹,別說了!笔窀5吐曌柚沟。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他們以后若再敢鬧出什么么峨子的話,就給我試試看!”石寬怒氣沖沖的說,他這回就打算要把這件家務事處理清楚。
他仍舊面朝著老妻與大兒子說:“這些事,我從以前就知道了,不說是因為厚福他不在意,所以我才忍著沒說,讓你們母子倆占盡好處、占盡便宜。但現在己經分家了,厚福也有自己的媳婦、孩子和家要養,你們卻還整天打他的主意,想占他的便宜,有你們這樣當人家的娘、當人家大哥的嗎?”
石寬越講越生氣,一邊把身旁的桌子拍得砰砰作響。
“爹,話不能這么說,娘可是辛苦懷胎十月才把二弟生下來……”王氏忍不住開口道。只是王氏話沒說完就被石寬怒聲打斷了,“閉嘴!你敢再開口說一句話,我叫老大現在就休了你!”
王氏雖然滿臉不服,但也只能悻悻然的閉上嘴巴。
“今天既然大家都在這,咱們就把話說清楚!笔瘜捓溲劭粗约依习榕c大兒子,厲聲問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楊氏,你先說!”
石楊氏被老伴喚她的方式給驚住了,因為他從未叫過她楊氏,這叫法就像在叫喚與他毫無關系的外人,就像是要與她切割一樣,讓她充滿了害怕與不安。
“我沒想干什么啊!彼行┪ㄖZ的應道。
“沒想干什么,你這陣子會整出這么多么峨子?”石寬壓根不信。說罷,他又轉頭瞪向大兒子,命令道:“你說!
接觸到父親嚴肅的目光,石老大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低頭避開父親的銳眼,低聲道:“爹,我們真的沒想干什么,我……”
“好!”石寬倏然打斷他,道:“你們既然都不愿意說,那我來說!”
在場眾人全都看著他,只是表情各異。
石楊氏是閃躲的神情,石老大略帶羞愧、不敢直視,王氏則是撇唇,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只有石厚福始終面無表情。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石寬說著伸手點了點石楊氏,道:“一個是偏心到黑白不分,”再點點石家老大,“一個是貪心到兄弟不認,”再冷冷地瞥了王氏一眼,“一個是好吃懶做、黑心爛肚、壞心眼。三個人整天湊在一起,一點正事都不做,就會在那邊動歪腦筋,想著怎么折騰人,怎樣才能不勞而獲!
“我告訴你們!”石寬突然用力拍桌子,沉聲道:“厚福家的一切都是厚福他們自己賺來的,他們以后想留給誰就留給誰,即便是要給那兩個收養來的孩子也不關你們的事。
“明天我就去找村長,讓村長和里正再找幾個德高望重的人來作證,正式讓那兩個孩子入到厚福家的戶口去,做二房的養子,你們以后誰也別想再打厚福家財產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