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子瓏?你何時來的?”被歐陽律架進去休息的安知駿又搖搖晃晃的出現了,他一眼看到宇文瓏,便把手重重的擱在他肩上。
宇文瓏也不以為意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剛剛。”
安知駿大刺刺的在他旁邊坐下,順勢又拍了拍他的肩,“咱們兄弟喝一杯!
宇文瓏淡淡的瞇了瞇眼眸,“好!
歐陽律皺眉道:“我說安小王爺,醉了讓你睡,你又出來干啥。俊
安知駿揮了揮手,“去去去,我又沒醉……”
歐陽律投降了,蹙著眉自喝一杯!昂,醉的是我行了吧?”
不一會兒,陸展鈺也包扎著頭出現了,眉心蹙得死緊,一副腦仁兒疼得要命的模樣,旁邊是沒好氣撇著唇的樓禎,見到宇文瓏來了,兩人都很訝異,但那訝異很快過去,他們隨即也興高采烈的坐下了。
言少輕看著他們,不知為何就有些感動,再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將跟腹中的胎兒一起離開京城,興許往后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默默倒滿了一杯茶水,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這一夜,不分身分地位,把酒言歡,直到深夜,宮門都險險要關了,帝后才一前一后的回到自個兒寢宮。
言少輕睡得很好,睡得很沉,卻是被一陣兵臨城下似的搖晃給叫醒。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
她蹙眉睜開了眼,就見到帷幔前竹桑已急到不行,整張臉全皺成了一團。
她定了定神,問:“何事?”
小時候她跟祖母睡,藍嬤嬤常半夜來搖醒祖母,說死了人,要驗尸,而有案子,夜半被搖醒,這種事她從監管刑部以來便經歷得太多了,是以并不驚惶。
“娘娘……”竹桑潤了潤唇!罢f是寧靜姑姑在紫妃熟睡時刺殺了紫妃……”
縱然經驗豐富,但這件太過出格的事還是令她頃刻間便彈坐起來。“說清楚點!”
竹桑急道:“奴婢也不清楚,沒法說得清楚,只知道皇上好像已經過去紫華宮了,太后娘娘也過去了,是小佑子公公來請娘娘過去的!
言少輕掀開被褥,“備轎,替我更衣。”
漆黑的天幕,只有幾顆若隱若現的星子散在天際,陰霾的云朵不時飄過來遮蔽那零散的星子。
言少輕匆匆到紫華宮時,果然聽說宇文瓏和太后都到了。
“皇后娘娘駕到!”
雖然小安子拔尖著嗓子喊著,但這時候沒人管這些繁文縟節。
一個紫華宮的宮女怯生生地稟道:“娘娘,請您移駕紫妃娘娘的寢殿,皇上和太后都在那兒候著您!
言少輕進了寢殿,見到毫發無傷的紫妃,她頓時松了口氣。
她真的以為……以為紫妃被殺死了。
雖然紫妃對她和她腹中的孩兒產生了莫大的威脅,但她不希望以此種方式結束,因為如此一來,宇文瓏將永遠對紫妃放不下,就如同他放不下那個叫紫兒的奴婢一樣。
“參見母后,參見皇上!币娺^禮,她便直接看著坐在被褥凌亂的床上,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紫妃。
看來,這里發生過一場搏斗。
她的眼眸緩緩從一臉憤然的紫妃身上轉到跪坐在地上的寧靜。
寧靜的雙手反剪,被用繩索捆綁住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發絲全束在腦后,臉上有多處抓痕,一把鋒利短刀掉落在床前的大紅牡丹地衣上,神色與平時不同,異常的冷絕。
寧靜與紫妃有何深仇大恨,竟大膽到來行刺紫妃?難道,她們認識?還是說紫妃入宮之后得罪了寧靜?
不,這不合理,就算紫妃得罪了寧靜,寧靜也不至于來行刺她,再說了,紫妃不是傻子,寧靜是太后的人,她巴結都來不及了,怎么會去得罪?
平時,寧靜見了她總是極為熱切,可今日寧靜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在她對皇上和太后見禮之后,寧靜才緩緩開口道——
“皇上,奴婢年輕時受人欺負,是以學了一些拳腳功夫防身,可是紫妃,她有武功,是奴婢親眼所見,奴婢即使手持短刀近身搏斗也沒能傷到紫妃半分,足見紫妃武功之高深,而紫妃身懷高強武功進宮里待在皇上身邊想做什么?目的何在?奴婢懇請皇上一定要查個清楚!
言少輕詫異了。紫妃有武功?而且是武功高強?
“皇上明察!”紫妃手足無措的道:“臣妾不知自己身懷武功,是本能的防衛!難道有人要殺臣妾,臣妾要乖乖讓她殺都不反擊嗎?”
言少輕不發一語。她不知道太后和宇文瓏怎么看的,不過紫妃一開始便稱自己失憶了,如今說不知道自己身懷武功也說得通。
就在各人各懷心思,一片靜默時,紫妃又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口道:“皇上,臣妾知道這個賤婢為何要刺殺臣妾!
看來這紫妃深諳后宮生存之道。言少輕心里倒有幾分佩服,寧靜是太后的人,而皇上是偏寵她的人,是以她只對皇上一人喊冤,視在場的太后和她這個皇后不存在。
也是,人在后宮,只要有皇上的恩寵,其他都不重要了。
“你知道寧靜為何要刺殺你?”宇文瓏語調不輕不重的反問。
紫妃忽然瞪向言少輕,“這賤婢是受皇后指使!”
言少輕一凜,事情怎么會毫無脈絡的兜到她頭上來了?
她看著宇文瓏,就見他不痛不癢、緩緩地說道——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愛妃不可造次!
“臣妾說的句句屬實。”紫妃指證歷歷地道:“這賤婢在臣妾奮力抵抗的過程中,目訾盡裂的說,只要臣妾死了,皇后娘娘就可以恢復往日的笑容,只要臣妾死了,一切都會好轉,只要臣妾死了,皇上和皇后就會像往日般和美恩愛!試問若不是受皇后指使,又會是誰?”
言少輕有些意動的看著寧靜。寧靜真是為了她才來刺殺紫妃的嗎?為什么要為她冒如此大險?
若說寧靜看著皇上長大,對她這個皇后愛屋及烏也說不通,就是最疼愛她的祖母也不可能為了她殺人,寧靜又有什么理由要這么做?
“寧靜,你究竟受何人指使要置紫妃于死地?若是你不說個清楚,皇后將蒙受不白之冤!庇钗沫囘@時的語氣也有幾分嚴厲了。
寧靜垂著頭,雙眸無神!皼]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這么做……”
“誰會信你?!”紫妃下了床,她赤足走到寧靜面前,就像寧靜是跪在她面前一樣!澳惝斦嬉詾楸緦m是傻的?本宮感覺得到,你就是為了皇后來刺殺本宮;屎笾\害一等宮妃,失德失格,大云的律法須得要被廢位……”
“你這個賤人!你住口!”寧靜忽然雙眼暴睜的瞪著紫妃。“皇后沒有指使我,是我自己要為民除害,你是妖女,你必須死!”
“皇上您聽聽,這象話嗎?”紫妃哀婉的低呼,“這個賤婢居然說為民除害?如此荒謬,難道臣妾是公認的惡人嗎?臣妾差點死在這賤婢手上,皇上一定要為臣妾作主,還臣妾一個公道!”說著,她對宇文瓏跪了下去。
宇文瓏一時之間卻是沒有把她扶起來,只看著言少輕道:“皇后,你怎么說?可有話為自己辯白?”
言少輕搖了搖頭,“沒有!
“皇后這是承認指使寧靜刺殺紫妃嗎?”
言少輕點了點頭,“是我指使的!
“皇后!”宇文瓏臉色鐵青。
“皇后!”太后氣急敗壞。這丫頭不就是聽到可以廢后,索性就將罪名坐實了嗎?
寧靜也忒糊涂,怎么可以一時沖動鑄下大錯……唉,都怪她,她不該讓寧靜知道皇后懷了身孕,以至于她會急著要為皇后清除障礙。
“皇后已認了罪名,失去后宮之主的資格,也失去母儀天下的資格!弊襄罅x凜然地道:“皇上,您該下旨廢后了,以免皇后做的爭寵丑事傳出去,連累了皇上的圣名。”
事情的發展出乎她意料之外,寧靜慌了!澳锬,您為何要承認罪名?根本不是娘娘指使奴婢的……”
言少輕打斷她道:“是本宮指使你的,本宮該當被廢。”
寧靜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見跟言少輕說不通,轉而向宇文瓏道:“皇上,真是奴婢自己要刺殺紫妃,跟皇后娘娘無關,絕對無關!”
宇文瓏臉色陰沉得像快下暴雨,少輕就這么想離開他嗎?
她對他的信任,當真就那么薄弱嗎?沒想過他的變化可能深有隱情,就不能再耐心的等等,等待時機到來,真相大白……
他索性賭氣道:“不是皇后指使你,那好,不要空口說白話,口口聲聲是你自己想做的,這無法取信任何人的,你必須說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來,否則朕也只好按律法廢了皇后,到時你再想說實話也無濟于事了。朕只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若再說得不清不楚地想蒙混過去,朕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他的口氣十分狠厲冷絕,大有魚死網破的味道。
寧靜面如死灰,她哀求的看著太后。
“這就是你沖動行事的后果,如今可不就要自食惡果了嗎?”太后長嘆了一口氣!笆碌饺缃,你就說出來吧!哀家相信皇后能理解你的!
紫妃氣勢洶洶地道:“不錯!賤婢快把皇后是如何指使你刺殺本宮的始末供出來,皇后肯定能理解你為了自保也只好出賣她了。”
可惜,她這一番曲解之語沒人聽,言少輕立刻大感意外地往太后看了過去。
為什么扯到她?難道此事真與她有關?
寧靜頹然的垂下頭,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衣上,她顫抖著聲音,緩緩道出,“皇后……皇后是奴婢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