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昂用最短的時間來到鼓樓附近,一眼就見到了她。
記憶里,這樣的心情似乎已經許久許久沒有了,為一件事感到激動,為一個人牽腸掛肚,好像自從接手管理公司,就已經很少有事能讓他牽動情緒。
可越靠近她,心房跳動的頻率和迫不及待就越明顯,她在馬路對面,隔著馬路看到他,對他招手微笑,心頭一熱,他等不及,搶黃燈沖過去停在路邊,下車,連人帶她手上的烤紅薯擁進懷里,低頭吻住,深深的思念啊,即使才短短一天。
游理想甜笑回吻,身邊人來人往,車流穿行,胸前的烤番薯被壓扁,可誰管那么多,她只知道,他的想念,一點也不比自己的少。
戀人啊,就算世界此時毀滅,他們眼中亦只能看到彼此。
她帶他去吃烤羊腿,偌大的羊腿一整只架在鐵爐上烤,等表皮烤得流油,烤得香氣四溢,再自己用手柄長長的刀叉一刀刀片下來,讓里面的肉露出來再烤。
他從未見過這樣野蠻的吃法,羊腿里還看得到血絲,可烤好的肉外焦里嫩卻又齒頰留香。
游理想看他驚訝的表情哈哈大笑,又像小女人一樣替他片肉,蘸料,伺候他吃。
一口一口,看他吃她親手弄的東西,對她來說比自己吃還來得享受。
古天昂抬頭,對上她笑盈盈滿是期待的眼睛,心中一暖,拿來紙巾擦去嘴角油漬,朝她招手。
她乖乖放下刀叉坐進他懷里,今天她特意定了包廂,沒有人可以打擾他們。
他吻她,一下又一下,她回吻,一次又一次,在彼此口中嘆息、纏綿,兩顆心親近了又親近。
他嘆息,放開她,耳鬢廝磨,情感和理智進行拉鋸戰,她身上有種莫名的東西,總是引出他最不尋常的悸動,讓他不像自己。
屁股下的堅硬讓她臉紅,微微吐舌,乖乖滑下他大腿,坐到另一邊,讓一觸即發的炙熱氣氛沉淀。
想化解這曖昧的氛圍,她隨意找了個話題,“草原上有比這更大的烤全羊哦,而且是架在高高的篝火上,要烤整整一個晚上,吃一層烤一層,大家圍著篝火跳舞,嘖嘖,好想現在再去一次!”
古天昂瞪大眼睛,“現在?冬天?”北京都已經冰天雪地了,茫茫草原不是成了千里雪原,在雪地里跳舞開營火晚會?!如果會因為天氣因素而打消念頭,那就不是游理想了,她看著他難以置信的表情哈哈大笑說:“有什么不可以?現在訂機票,一個小時就能到!
看她越說越真,古天昂搖頭無奈地說:“別發瘋!明天還要上班!
“可以請假!”
他皺眉,“又請?”
游理想見狀,輕輕咬住下嘴唇看著他,眼睛亮晶晶好像星星在閃爍,小臉上寫滿了期待。
古天昂發現自己無法抗拒這表情,他嘆氣,寵溺地笑,輕輕點頭,“好!
他寵她寵得完全沒有道理。
游理想興奮尖叫,撲上來吻他,他笑著回吻,正欲罷不能時她躲開,拿手機去訂機票。
兩個小時后,他們搭飛機去內蒙,鄂爾多斯。
像她說的,只需要一個小時行程。
第二天清晨,兩人就坐在熱烘烘的蒙古包里,在白雪皚皚的草原上,看一輪超級大超級圓紅通通的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高,照亮銀白色的大地,照亮一排排干枯的防風林,也照亮他的心。
古天昂想起小時候讀過的天蒼蒼野茫茫,還有金庸小說里浩瀚無垠的塞外,如今就在眼前,只需要一個小時,她就將他帶到另外一片天地。
心中涌動著說不出的激動,他只能緊緊摟住懷里的人,氣溫低至零下二十度,可無法壓抑他內心澎湃的情愫。
他寵她寵得完全沒有道理,他知道。
可他更清楚的知道,她也在寵著他,他好開心,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任性自由的滋味,或許這就是懷里這個女孩吸引他的原因,她能釋放真正的古天昂,那個連他自己都未曾見過的自己。
由于雪太深,不能騎馬,所以他們坐了狗拉扒犁,好像滑雪一樣,在樹林里穿梭,她的笑聲夾在風中,連風也為之溫暖,不那么刺骨。
傍晚,他們躲進爐子燒得暖烘烘的蒙古包,她穿著牧民女兒的羊皮袍子,雪白色的,用紅色的繡了金色花紋的布包著邊,臉被爐火照得紅通通又亮亮的,好像打了橘紅色的燈光,美得虛幻。
牧民端上來手抓羊肉,還有他從未喝過的酥油茶,她挽起袖子,像個土生土長的草原姑娘一樣,教他怎吆喝。
牧民離開,關了門,將風雪和黑暗阻隔在門外,蒙古包里只剩他們倆,兩人忍不住又開始玩幼稚的游戲,你喂我,我喂你,喂來喂去糾纏在一起,他解開她的羊皮袍子,解開麻布襯衫的鈕扣,光潔玲瓏的身體像蓮瓣一樣潔白而令人迷醉,像藝術品,他著迷,手指似羽毛般游移,發出淺淺嘆息,俯身親吻,虔誠而珍惜。
她迷離,感到深深滿足,手指穿插在他柔軟的發絲里,輕輕摩挲,肌膚宛如有火焰在燃燒,忍不住沙啞呢喃,與低喘的他一唱一和,拱起身子迎合……
一天兩夜,短短一個小時的距離,卻好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融入另外一片天地,變成另外一種人,體會到另外一種生活。
或許,這就是她一直想要帶他領略的風景,或許,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或結束塞外雪原的短期旅行,回到北京,在公司里,他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身分,甚至連話都不會多說上一句。
游理想似乎很能適應角色的轉換,工作就專心工作,做最陌生的熟人,下班就立刻變身女友,各種親密舉動都做得出來。
不能適應的,反倒是古天昂,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常想起她,工作中會想見她,下班了不愿分離,他知道,他對她不是類似愛情,而是愛情。
他愛上游理想,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個每天都有不同樣貌,有無數種新奇想法,讓他情不自禁追隨的女孩。
桌上電話響起,站在玻璃窗前的他收回追隨樓下佳人的目光,轉身接起來。
“喂?天昂,你最近在忙什么啊,連電話都很少打給我!
五十歲了說話還像小女孩一樣愛撒嬌的人,只有他老媽。
古天昂莞爾,“忙著談戀愛!
“什么?真的嗎?誰?北京的女孩?怎么都沒聽你爸說起過!還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認識的?是什么樣的女孩?”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一樣拋過來,古天昂苦笑著答,“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女孩,最近開始的,還沒來得及告訴爸!
“第一次聽你說有女朋友,什么時候帶回來給媽媽看?”
他轉身看向窗外,樓下,游理想正在向客戶介紹車子,彷佛心有靈犀,說話間抬頭,撞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轉而繼續。
“天昂?”
電話那頭的人遲遲等不到他的回答,不解地喚了聲。
“我在聽——”古天昂微笑,“下次回家,會帶她一起。”
“好,媽媽很期待哦,都怪天仰那個混小子,明明跟慧文和好了,卻還要我假裝不知道,害我想看小蚊子都不行……”
老媽在電話那邊嘮叨,古天昂聽著,目光卻始終落在一個人身上——他的理想。
六點半,理想準時打卡下班,與同事揮手再見,一個人拐去公車站。
站牌邊她低頭發簡訊,突地有人從身后擁住她。
“小姐,在傳簡訊給男朋友?”
她微笑,繼續打字,按發送,然后點頭,“是啊,我男朋友馬上到,小心他扁你哦!”
口袋里手機震動,古天昂微笑,松開一只手取出手機,點開簡訊——
我想你。
他悶聲笑,心被甜蜜漲得滿滿的,卻依舊故作平靜的收好手機,然后將她轉過來,對上一雙笑彎了的眉眼,他用大衣將她包裹,俯身輕輕吻住,滿滿一天的思念,慢慢宣泄。
在人來人往的公車站,他們躲在小小站牌后,像偷偷談戀愛的國中生一樣,小心翼翼又旁若無人的親吻著。
天空下起了雪,一片兩片,落在交纏的唇齒間,涼涼的,她停住動作,抬頭,她揚眉笑,輕輕靠在他懷里道:“古天昂!
“嗯?”他摟著她輕聲回應,生怕聲音大了,破壞浪漫氣氛。
“我好開心!甭曇艉苄。瑓s很清晰。
他微笑,下巴抵在她頭頂,輕輕摩挲,呢喃道:“陪我回臺北吧?”懷里人沒動靜,他繼續說:“今天我媽打電話,我告訴她我交了女朋友,她想見你,現在我爸和天仰一定也知道了,我猜他們等不了太久,如果我們不回去,他們可能會殺過來看你!
畢竟是他第一次正式交女朋友。
“現在這樣不好嗎?”懷里的人發出微弱的聲音。
古天昂挑眉,低頭看她,“什么意思?”
游理想自他懷里抬頭,輕聲說:“我覺得不需要。”
臉上的笑容凝住,他看著她的眼睛,明白她是認真的,也認真回問:“你是說,不想跟我回臺北見我的家人?”
她點頭。
“為什么?”他驚愕。
游理想皺眉,表情有些煩惱,小手抓著他衣襟道:“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啊!
還是這一句。古天昂沉下臉,看著她道:“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我這樣提議,會很高興認識我的家人,去我生活過的地方,就像你帶我游北京一樣,你不期待?”
她只輕輕搖頭,“臺北,我去過!
他生氣,板著臉道:“你去過,所以你就不想再去,即使我說要介紹家人給你認識?只因為你去過,你覺得這個理由夠嗎?”
她嘆息,松開手,退開一步距離,風卷著雪花來到兩人之間,好冷。
“不是的,我只是單純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現在是很好,但是……”
游理想煩躁的打斷他的話,“就這樣不行嗎,只有我們倆,開心就好。”
看著她不耐的表情,他突然明白,是他一廂情愿,她不是不想跟他回臺北,不是不想見他家人,而是她根本就沒想過未來或是其他,對她來說他們之間只有這樣,只要這樣,這是場游戲,誰先認真,誰就出局。
他生氣,轉身,大步走,以為她會叫住自己,可沒有,他于是也沒有回頭,固執的跟自己賭氣,可是走到最后——
他停下腳步,忍不住回頭,雪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她依舊站在那里,看他回頭,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
公車進站,她朝他揮揮手,跳上去。
車門關上,車從身邊擦過,他仰頭看著車廂里的她,她也看著他,卻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就這樣隨車轉彎,消失。
心瞬間像被攥住,窒息的痛,風像刀子一樣鋒利地刮在臉上,雪落在眉間,化成水。
古天昂第一次體會到,彼時天堂,頃刻地獄。
這個女孩,帶給他前所未有的甜蜜,讓他拋開理智一頭栽進去、變得不像自己,全副身心都系在了她身上,甚至打破自己定的規矩,想向全世界宣布他愛上她、要娶她。
可她卻告訴他,只是場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