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離洛陽并不遠。
馬不停蹄的奔馳,隔天傍晚,黃泉與隨行下屬已迅速人京,未做片刻歇息,她憑蕃舊時記憶,帶人前往城中著名的花街麗巷。
“醉紅塵”,五屋高的樓,四進大院,坐落在煙花之地的最角落。數年前的一場大火把它燒個精光,這塊地便空著無人打理。
最近有人買下這塊地,起屋建樓,精心布置了一番。新開張的門面在華燈初上之時,與周圍陳舊的青樓相比,顯得格外耀眼;然而,它終究是一家出賣色相的妓院,再怎么耀眼也掩蓋不了里頭的污穢。
黃泉策馬抵達“醑紅塵”的大門口,看著送往迎來的光景,當下皺起了眉頭。
假如里頭有她的故人,她會一個個接出火坑,不再讓她們出賣色相。
“公子來的真是時候!币虚T接客的小鴇兒一見新客臨門,立即興高采烈的上前示好!敖褚剐鐣r開始,我們的酒水有折呢!”
“幾折?”黃泉一本正經的問道:“能不能大批量的帶走?”假如比市價便宜,還可,以從中小賺一筆!八较抡夷阗I能再優惠一點嗎?”
“呃……”小鴇兒呆了呆,沒見過上妓晚不談女人反倒談起酒價的。“公子里面請,馬上有人送酒譜!
程瑞霖躍下馬,急忙攔住黃泉,低聲說:“你以為你來談生意。吭谕饷娴任,別進去!”
女人家不該隨便進出妓院,他的意思黃泉明白,不過……
“這是我們從小生活的地方,我還要避什么嫌?”她回了一個“不要緊”的眼神,舉步繞過程瑞霖,大大方方的走進“醉紅塵!
沒人知道她是黃花閨女。
衣著光鮮,仿佛貴公子的黃泉,踏人妓院的瞬問,就讓里頭的姑娘眼睛發亮。直盯住她不放。
連正在接待貴客的幾位絕色花娘都分了心,饒富興味的注視黃泉,忍不住想湊近她,賣弄風情。
身子修長,個頭又高,面貌俊秀,英姿煥發……這樣的黃泉,叫人完全看不出她是女兒身。
她認真的巡視著妓院內部的格局,每一個擺設、每一種裝飾,都令她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重建的“醉紅塵”,布置得與往昔一模一樣。
黃泉心底涌起了絲絲歡喜,更加相信將這座早就燒毀的妓院,恢復當年面貌的人,必定是她失散的舊識。
他們仍活著,一定是他們回來了。
樂觀的想法,使她俊美如仙人的容顏,泛開了迷醉人心的笑意,像吹拂過湖面的春風那樣柔暖,令四周注意著她的人,無不為她超越性別的美貌和甜美的神情,怦然心動。
“那位公子長得真俊!蹦贻p的鴇娘坐在三樓的廳堂里,靠近敞開的紙窗,向下望著初來乍到的黃泉。
她的話吸引了坐在對面的男人。,
男人順著鴇娘的視線,看見樓下俊美的客人;只一眼,他已認出黃泉的身份。
“……她的樣子,倒沒什么變!
年輕的鴇娘關切的問:“這位客人是你的舊識?”
男人淡淡一笑,笑聲卻像是不屑的冷哼,蘊含了一絲邪氣。
悠揚的樂聲隨處飄揚,很快的掩蓋了各個角落的竊竊私語。
黃泉漫不經心的敷衍著向她獻媚的花娘,搜尋的視線往上移。在一排排圍欄之后的某問房里,那敞開的窗內,有一道眼神與她的目光交會。
她怔了怔,胸口一悸,定睛審視著也在打量她的人。
可惜距離太遠,。不足以讓她看清楚那個模糊的身影和朦朧的臉究竟是怎般模樣。
她不自覺的踮起腳尖,移動了幾下,想看得清楚些,卻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惹得樓上窗子里的人笑開了眼。
樓上的男人起身,走到窗口,看了黃泉一眼。
兩人目光交會的瞬間,黃泉定在原地,整個人像被符咒牽制住了。無法動彈。
可對方在給了她一個眼神后,隨即關上窗。
黃泉悵然若失,胸口恢復了跳動,卻異常的猛烈。
那人是誰?
她沒來得及看仔細。只覺得對方的眼神好熟悉,仿佛認識,想不出那究竟是誰?抑或是她的錯覺?
她回過神。旋身避開花娘的騷擾,不顧一切。邁開腳步就走上樓,前去認人“你去哪?一程瑞霖及時趕到,飛快的制止她。
黃泉如夢柵醒。終于意識到周圍有太多的人在觀察她,她的一動不能魯莽輕率。
“你先點幾個姑娘,探探消息!彼〕鲆淮拥腻X,偷偷的遞給程瑞霖。
“我有……”
“這是商行的公款,我們自己的錢能不動就不要動!本o要關頭,黃泉仍不忘教導他開源節流的理財之道。
“……盜用公款不好吧?”
“我已做好假帳,不會被發現的。我到處走走,你別跟了!
程瑞霖默然不語。
黃泉讓花娘帶走程瑞霖,獨自上到三樓。她不知道方才與她相望的人是準,閑此迫切的想去一探究竟,看看對方會不會是她思念的那一個人。
“這位公子找誰呀?”一位機靈的小鴇兒,殷勤的跟著黃泉。
“在那,我似乎看到一位故人!秉S泉指著三樓最靠邊上的房間。
那房讓的門關著,安靜得有些古怪,不像其他房里擠滿了尋歡作樂的客人,也沒有打情罵俏的嬉笑聲。
“公子,我們鴇娘正在那間房里,我去為您傳個話,請稍等。”小鴇兒剛走過去,房問的門就開了。
一位看不出年齡的美貌女子走出來,凝視了黃泉片刻;隨即熱情的笑道:“這位公子,請進。”
黃泉聞聲而動,并覺得這個女人有此眼熟,她肯定房里另有其人,方才與她相望的不是這個女人。
她甫踏進門里,門便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美貌的鴇娘一聲不響的離開,把黃泉留在屋內。
黃泉滿心疑惑,正欲牙口,突地,耳邊有聲頗為熟悉的冷哼響起。使她亂了心緒。
“小黃,你來得真快!崩浜哌^后,語調帶著邪氣的男人從屏風后走到黃泉面前。
他眼角帶笑,相貌精致,眉目之問帶著一股妖媚。整個人好像浸泡在毒液里的花,邪氣逼人。
黃泉同不轉睛的望著他,呆呆的衷情有點癡傻。
她是女子卻穿著男裝,而對面的男子修長的身軀竟披著一件暴露的女裝,袒露出結實的胸膛,勻稱的雙腿,傭懶的姿態如同妓女那么放蕩。
“呀……”黃泉看著他一身不倫不類的裝扮,喉問逸出輕嘆。這家伙,果然還活著,安然無恙。
她心里的負擔登時減輕了不少,然而她呆滯的神情讓對方有了誤解。
“你認不出我了?”男人又笑了,眼神很媚,語氣不善,似乎她再不給點反應,他就會懲罰她了。
黃泉歪了歪頭,以一副審查貨物的態度,反問道:“方才,是你在之看我?”
她怎么可能認不出他?即使她會忘了別人,也忘不掉眼前這個冤家一樣與她宿怨頗深的青梅竹馬。
“你希望是準?”男人戲濾的問,欣賞著她有些迷糊的模樣,隱忍著捉弄她的沖動。
黃泉抿起唇。她希望“過去”的每一個人都能見劍,無論是準,包括眼前這個冤家。
“許久不見了,碧落。你怎么變得不男不女的呢?”她回了一記挑釁似的眼色。
“先照照鏡子,看清楚你自己的樣子有沒有資格說別人再開口,小黃!
他的確妖邪得不像男人,她卻也俊美得不像女人。從小,他們倆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仿佛口與月的差異。
“不要叫我小黃,三條街外賣炸豆腐的那個老王養的狗才叫小黃!”相隔多年又聽到刺耳的稱呼,黃泉的排斥一如當初。
“我回京的頭一天就去看了,老王和他的狗,難得他們還活著!北搪渥狡溜L旁的長椅上,艷紅的衣袍只用一條紫色腰帶在他腰問系住,露出修長的雙腿。
黃泉感覺到有點不自在。雖然她向來以男裝示人,和男人打交道也不避嫌,甚至曾看劍一些工人光著膀子的模樣,但此刻,瞧見久別的童年玩伴如此放蕩的姿態,她依然尷尬。
“穿好衣服,別那么不正經!”
“六月天,熱。”
“你怎么像個小孩子一樣……”
她的話令他邪氣的臉略微一怔,隨即他又冷哼了一聲,隔絕襲上胸口的絲絲暖意。
現在的他,不需要絲毫的溫暖。
“只有你在,其他人呢?”黃泉目光到處游移,心中滿是期盼。
“其他人對你們來說,重要嗎?”
碧落的詢問有著難以忽略的嘲諷意味,黃泉聽了沉下臉。
“這話是什么意思?”她與碧落從小感情就不太好,總是說不到幾句話就斗嘴。相處不到幾刻就打架。
分開了這么多年,她和眼前的男人還是相處不來,只是見他活得好好的,她還是很開心的。
“這些年,你和寶寶似乎過得相當舒適,我們的死活對你們而言,恐怕毫無意義。”
“寶寶長大了,叫他瑞霖,否則他會生氣。我們有找過你們,但一直探聽不到你們的消息。當年這里出事時,大家只顧著逃命,失去了聯系也是無可奈何的,你不要胡亂猜疑!
“如今你確足夠的力量了?”
他的問題讓黃泉迷惑了一下。
“如今,我能夠保護我們不再受苦,我這么說,你就會愿意讓我保護嗎?”她意外的發現自己有點尷尬,不能想像“保護”這個氣息邪惡的男子會是什么樣的情星樂?
“我需要的不是保護,小黃。”碧落挑逗似的笑了。
他的笑容太妖邪,黃泉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