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鳳棲沒想過,他會在易府當夫子當了大半年還沒離開。
在易府當夫子的日子十分平淡,平淡到讓他覺得好愜意、好滿足。
前一陣子他趁著過年回“煙波閣”時,同時辦了三件喜事,將他三個心愛小婢全都許配給了他在“煙波閣”里的三個好兄弟。
辦完喜事之后,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要卸下“煙波閣”閣主的位子,并考慮著退休不干“煙波閣”閣主之后,改行當個夫子糊糊口,順便學學他那三個娶妻的好兄弟一般,找個老婆伴在身邊的可能性。
他一向隨興慣了,想到就做,因此才剛動了念頭,就真的將“煙波閣”移交給他的三個好兄弟,并且留言說他也要去找老婆,說不準過些時候就會帶一個老婆回去給他們看看。
然后,所有因他而起的波浪,他完全視而不見,逕自舒適地窩在易府里,當他一介小小夫子,順便努力把易均均拐來當他的老婆。
在他的調教下,易均均硬是背下了不少文章,再加上卯起來和他斗智作弊寫小抄的結果,大字雖然還是普普通通,可竟然也給她練出了一手功力驚人的蠅頭小楷。
雖然一手的小字是她不肯認真背書,想走旁門左道不小心練出來的,但總歸是小有所成,所以對于她不斷研發各種小抄的行為,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她玩去,只有偶爾在她玩過頭時,才會演出戲給易父和易老夫人看,在他們面前將她的小抄沒收,以示他是個認真的夫子。
但,最近開始教易三小姐學琴之后,他的想法又變了,更認真地考慮著,退休后是否真的要以夫子為職?畢竟若是每個學生都跟易均均一樣“頑劣”的話,那可是很傷神呢!
由于易老夫人對于均均念書寫字的進步狀況很滿意,于是請求他開始教她彈琴。
教琴嘛,有什么難的?
想當年他的小婢別芝,一開始可是他把著手教會她彈琴的。
后來見她有興趣,專門請了天下第一的琴師來教時,琴師還曾經夸贊過芝兒的底子打得好呢!
沒想到,現在還沒能把著均均的手開始教琴,光是要等她把指甲長齊,就足夠等到他頭發變白了。
看著一臉心虛地站在他面前的易均均,何鳳棲閉了閉眼。
“又斷了?”他輕聲問道,不抱任何希望。
“嗯……”易均均無辜地低下頭,瞧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尖,指甲縫里還殘留了一些些暫時洗不出來的泥色。
“夏兒,我不是請你顧好三小姐的手,別再讓她玩斷指甲了?”何鳳棲轉頭看向均均的貼身丫頭。
“鳳先生,夏兒已經很努力地顧著三小姐的指甲了,但今天三小姐突然說很久沒有被禁足了,想回味一下偷溜的快感,所以小姐她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偏偏要翻墻出去,結果就……”夏兒的表情更加無辜。
“我知道了。夏兒,你先下去吧!焙硒P棲對她溫和地擺擺手,表明要上課了。
夏兒丟給均均一個“你保重”的神情后,迅速離開書房。
“既然你還沒機會碰琴,那我們就暫時再走回老路子好了!焙硒P棲沉吟了一會兒后說道。
“走什么老路子?”均均好奇地問。
“指甲長齊之前,你就給我先背譜吧。”他瞥了她一眼。
管她指甲長出來了沒有,彈琴課程照樣要開課了。
“背譜?好啊!”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背譜有什么難的?
她知道全部的音調,總共也才“宮、商、角、征、羽”五音而已,更何況背書對她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招招手,要她靠近書桌坐下,瞧瞧他早已經擺在桌上的一具琴。
“背譜之前,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識。一般琴長三尺六寸六分,弦以蠶絲制成,鑲配上承露、岳山、琴徽、龍齦、琴軫、雁足等!彼灰恢钢偕淼奈恢媒o她看。
“喔!彼c點頭。
“琴上有七弦及十三徽位,一弦一音,右手彈撥空弦為散音,徽位為泛音,左手吟、猱、綽、注為按音……”
“……等等!本驍嗨脑。
“怎么了?”他偏過頭來看她。
“鳳先生,麻煩請用學生聽得懂的白話說明,好嗎?”
“這些名詞,你得先知道,才能入門!彼f道。
“不然,你干脆先實地示范,演奏幾首曲子給我聽聽,我聽完了再開始背譜吧!”她露出無辜的笑意。
“你確定?我還沒解說指法,若是不明白指法,背譜恐怕會很辛苦!彼卣f道。
“不會的啦!那么多‘之乎者也’的文章,我都硬是背下來了,琴譜會有什么難的?咱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鳳先生您先彈一曲來聽聽吧!”上課太枯燥了,不如聽曲子來得舒服。
何鳳棲笑了笑,抬起手來隨手在琴上開始撥弄,簡單的琴音緩緩從他指下流泄,徐緩、清朗,令人心曠神怡。
“好好聽喔……”
均均著迷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像是跳舞一般,在琴面上拂掠而過。
“彈完了?再彈、再彈嘛!”彈罷一曲,均均聽得意猶未盡,催促著他繼續彈下去。
“等你指甲留長了再教你,現在你先背譜!彼麖那偕鲜栈厥,從一旁拿了一本譜子給她。
“喔。”她失望極了,一臉無趣地接過琴譜,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可不得了,她的眼睛瞬間大睜,猛瞪著琴譜上的字。
“這……這是琴譜?你沒拿錯吧?”她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
“是。 焙硒P棲笑著點點頭。
“可這……這字……這里面的字,沒一個懂的,沒一個看過的。∈裁辞僮V?根本就是天書嘛!”她差點摔書,懷疑他亂寫一本譜子來整她。
“瞧你嚇成這樣。你仔細看看,每個字雖然看似怪異,但將字分開來看,總看得懂吧?”他幾乎要被她神經兮兮的反應給惹到笑出來了。
“分開來看?難道要我有邊讀邊,沒邊念中間的亂猜就好?”她沒好氣地斜眼瞪他。
她越來越相信他是在整她。
“別急,當然不是。這琴譜是減字譜,每個字其實代表了一個指法!
“指法?”她半信半疑地瞧著譜。
“先瞧這個字,分成上下二部分,分開來看是什么?”他隨手指了一個字。
“上面是大、九,下半部是勻字……”很好,把天書的字分開來看,她果然有看懂,但,分開看之后呢?
“這表示是大指、九徽、勾二弦。”他說道。
這天書果然是有邊讀邊啊……
但是……
“……有聽沒有懂。 彼ι︻^,大眼汪汪,欲哭無淚地看著他。
他瞧了瞧她,慢慢地問:“所以,你愿意聽我講解指法了?”
她猛點頭。
見狀,他露出微笑!昂芎,那我們繼續上課。大指、九徽、勾二弦就是這個音……”他在琴上彈出一個音來。
她想了一下,有些懂了,低頭瞧了一陣,指了指譜上的另一個字。“那么這個勺字,其實不是勺,而是右手勾一弦的指法?”
“聰明!”他贊許道。
“原來如此!好妙的譜!”她得到信心后,激發了拆解字譜的興趣。
她躍躍欲試地翻著譜,邊跟著他學習拆字的規律,兩只小手也邊在琴面上虛彈,不斷地想象著每個字要如何在琴上彈出來?會發出什么樣的音?
這一天之后,易均均的指甲終于漸漸留長,順利地開始她的學琴課程,而何鳳棲則是更加堅定了要把這個帶給他歡樂的易家三小姐娶回家當老婆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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