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一個人嗎?”故作低沉的調笑話語,從“皇恩湖”湖畔的樓船里隱隱約約傳出來。
“……”
“姑娘,需不需要本少爺的陪伴?”
“……”
沒回應?沒關系,再接再厲!
“姑娘,你生得好美,有沒有興趣當易家的三少奶奶?”
這回,搭訕終于得到了回應——
“三小姐,別鬧了!”一只粉掌不耐煩地拍掉另一只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狂吃豆腐的粉嫩小手。
“叫我三少爺啦!你不覺得我今天的打扮很帥氣嗎?”一個唇紅齒白、模樣水靈的俊俏小少年,撫著被拍痛的手背,不高興地跺著腳。
“三小姐,再玩我回府就告訴老夫人去,說你今天又偷扮男裝上街蹓跶,還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被調戲的小姑娘沒好氣地說道。
“喂,夏兒,你是我的婢女,怎么能出賣你的主子,去跟人告狀?”俊俏少年指控道。
“三小姐,真抱歉,夏兒是老夫人派來監(jiān)視您的!”夏兒撇撇唇。
“哼!你真可惡,帶你出來玩,還這樣氣我!”堅持要人家稱她三少爺的易家三小姐易均均,心有不甘地低哼一聲,拉拉身上的男子衣袍。
“帶我出來玩?如果沒有顧好你,回去后不僅總管打一頓,見了老夫人可能還要再被剝一層皮,這么重大的責任,夏兒根本沒有玩的興致好嗎?”夏兒嘆了一口氣。
“不理你了,我要出去逛逛!币拙鹕硪x開窗邊包廂。
“還逛?三小姐,天要晚了,該回去了啦!”夏兒拉住她。
“我不要回去!甭犃讼膬旱脑,她更堅決地要去逛街。
“小姐、小姐——”
“叫我三少爺!”她火大地說。這丫頭真是不配合!
“明明就是個標致動人的姑娘家,不管怎么扮,人家也不會錯認你是男人,干么老愛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不倫不類的模樣,到處逛大街獻丑?萬一行情破壞光光,沒人敢娶小姐,那可怎么辦呢?”夏兒見她脾氣起來了,趕緊軟化語氣,愁著臉苦苦勸她。
“夏兒,你說對了,我就愛這樣打扮得不倫不類地逛大街,最好大家見了就怕,沒人敢娶我,哇哈哈哈~~”易均均聽了沒有生氣,反而樂得仰頭大笑。
忽然間,包廂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笑到一半的均均還差點嚇岔了氣。
“三、三、三小……”一名府里的家仆遠遠見著了她,飛快奔進樓船包廂,氣喘吁吁地堵在門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咳咳咳!三小什么?叫我三少爺!”厚~~這些人怎么都說不聽。
均均一邊嗆著氣,一邊學著前兩天在市井看到的小流氓的威脅動作,殺氣騰騰地扯高袖子,亮出拳頭來。
“大庭廣眾之下,千萬要注意形象,不然我可要告訴老夫人!”夏兒趕忙撲過來拉下她的袖子,不讓她的粉臂見光。
均均不耐煩地瞥了夏兒一眼,放下握成拳的小手!笆裁词驴煺f啦!”
“老夫人請您趕快回去!奔移突艔埖亻_口,直接省略掉三小姐的稱呼,免得一不小心結巴又說錯話。
“這么急著找我做什么?”易均均歪頭問道。她今天很乖,應該還沒做出什么壞事要被人抓回去罵吧?
“今天府里來了一位公子,說是要來當小姐的新夫子!
“唷~~還有人敢來教我這個不成材的頑劣弟子啊?我還以為我在夫子圈里已經臭名遠播了呢!”易均均冷笑道。
“呃……老夫人說請小姐回去,見見新夫子!
“我不回去!”易均均的話才落下,便出其不意地推開家仆,拔腿就往包廂外沖去,蹬蹬蹬蹬地奔向樓船下層。
“快、快抓住三小姐!老夫人說了,死活都要把小姐拖回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家仆,反應很快地指著門外,對夏兒大聲呼道。
夏兒一聽,馬上卷起袖子沿著樓梯追下去!靶〗,別跑。】煺咀!”
已經跑出樓船,來到街角路口的易均均,轉頭扮了個鬼臉,接著繼續(xù)跑給他們追。
叫她站住她就站住啊?
就算白癡都知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易均均此刻愛死了男裝的便利性,因為追著她跑的夏兒雖然身手俐落,但就敗在穿著女子裙裝,跌腳絆手的,三兩下就被她擺脫了追趕。
瞧著夏兒和家仆從巷口跑過去,易均均吃吃地竊笑,渾然不覺身后有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死死盯著她,見她落了單,正獰笑著一步步接近她。
還在得意的易均均,察覺了身后的腳步聲,忽然覺得頸背發(fā)麻,倏地轉過身去。
“姑娘,一個人嗎?”帶頭的人調戲問道,身后的幾個跟班則笑了起來。
“……”她后退一步,緊緊貼著墻。
“姑娘,需要本大爺陪伴嗎?”
“……”這、這對話好耳熟!
易均均俏臉一黑,想著接下來該不會就是“姑娘真漂亮,要不要當本大爺的媳婦。俊敝惖脑挵?
“姑娘長得好漂亮,愿不愿意當本大爺的媳婦?”帶頭的男子猥褻地笑道。
易均均差點沒昏倒。
這家伙的臺詞還真老套,難不成他這些搭訕的句子,也是到“悅來樓”去聽過說書后,偷偷學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那幾個猥瑣的地痞,因緊張而汗?jié)竦男∈志o握成拳,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石墻,思考著要如何脫身。
“這條巷子遠離大街人群,沒什么人會進來,你想叫也叫不到人的!钡仄Φ念^頭看穿她的想法,嘲弄地說道,身后的小混混們也跟著嘿嘿笑。
易均均努力壓下胸口因恐懼而升起的冰涼感,忽地露齒一笑。
“臭丫頭,笑什么?”
“你們看我的衣著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我怎會單獨一人進暗巷里呢?像我這樣的人,身后多少都會有隨從保鏢之類的人跟著,以保護我的安全!币拙幻媪Τ宙(zhèn)定地跟他們周旋,一面暗地觀察脫身路線。
“什么意思?”帶頭的男人皺起眉,身后的跟班也警覺地左右張望。
瞧了半天,沒瞧到任何動靜,帶頭的男人冷冷地笑起來!俺粞绢^,老子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你好大的膽,竟然敢耍老子!”
“我真的沒騙你們,我爹最近雇了一位保鏢保護我。那個保鏢是個有怪癖的高手,他非常不愛人家看到他,因為看到他的人都死了,連我都沒看過他幾次呢!可是他很厲害喔,他、他可以在無形之間就削斷人家的頭發(fā)——”她硬著頭皮努力嚇唬他們,看看他們會不會被她唬住,她再乘隙落跑。
還沒說完,某個家伙突然感到手臂癢,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自己的一大束頭發(fā)竟然無聲無息地齊齊斷落下來,像被無形的刀子削過去似的,忍不住驚叫起來。
“娘的!你鬼叫什么?”帶頭的男人轉頭大吼。
“頭、頭、頭發(fā)……我的頭發(fā)被人削斷了!”倒楣的家伙捉著斷發(fā)嚎叫,活像那一刀砍斷的是他的耳朵。
見狀,幾個大男人倒抽一口涼氣,易均均也張口結舌,看傻了眼。
“叫你的保鏢出來,不要裝神弄鬼!”老大飛快轉回頭,用瞪得像牛眼那么大的可怕眼神,死死盯著易均均。
“誰……誰叫你們不信我的話,就、就跟你們說了,我那怪保鏢不愛被人看到,看過他的都是死人了咩!”她吞了吞口水,裝出無辜的表情。
幾個混混們面面相覷,暗自抖了一下。
一看他們有些畏縮,均均的膽子反倒大了一些。
剛才她的話才說完,小混混的頭發(fā)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當場削斷,這表示暗處一定有位高手在護著她。
深吸一口氣后,她決定繼續(xù)嚇唬他們一下,死命祈禱暗處那位高手聽了她的話后,可以再次顯靈——呃……不,是再顯神威!
“喔喔,我還沒說完呢,我這保鏢還會在無形中挑斷人家的腰帶喔——”還在考慮要不要配上一段“嘿嘿嘿”的笑聲時,又是“哇——”的一聲驚叫響起,嚇了她一跳。
“又在鬼叫什么”老大煩躁地大吼,自個兒也被嚇到了。
“腰、腰帶……斷了……”另一個倒楣鬼提著松開的褲頭,已經腳軟地跌坐到地上。
“活見鬼了……”老大臉色發(fā)白,喃喃說道。
混混老大的話,也正是易均均的心聲。
她張大眼,瞪著坐在地上發(fā)抖的小混混。
還真是活見鬼了!她真是上輩子燒足好香得來的好狗運,竟然真的有人在暗中助她!
眼見她似乎真有高手在暗中保護,混混們不敢再動她一發(fā)一毫,帶頭的老大立即使了個眼色,要其他人扶起腳軟的伙伴,很識時務地決定放過她。
但撤退之前,老大習慣性的嘴賤,對她撂了些狠話——
“臭丫頭!這次就放過你,下回別讓老子遇到,否則老子先奸了你,再丟到窯子去讓人——”
還沒撂完狠話,一陣流星似的銀針忽然從不知名的暗處噴出,兜頭罩下,扎得老大滿頭滿臉。
“哇啊——大俠饒命、饒命。⌒〉牟桓伊!哇啊啊啊啊——”老大嚇得抱頭鼠竄,驚叫著拔腿就跑。
小嘍啰們看見老大落跑了,也趕緊跟著夾著尾巴逃走。
瞪著瞬間空無一人的小巷,易均均突然覺得周身一片涼。
“多、多謝相助。能否請恩人現身,接受小女子拜謝?”
等了一會兒,四周除了不知打哪兒吹來的微弱風嘯聲外,完全悄聲無息。
她吞了吞口水!凹热欢魅瞬辉赋雒,小女子也不勉強。若恩人改日需要幫助的話,請拿這塊玉到至善巷巷底的易府相認,小女子定會盡力回報閣下今日的恩情!
她一面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一面解下腰上的一塊玉佩,緩緩蹲下放到地上。
原地又等了一會兒,因為擔心那位高手早已走遠,也擔心那群混混會再回頭,水靈靈的大眼兒不死心地又張望了一遍后,這才匆匆忙忙地轉身跑開,迫不及待地想和夏兒及家仆會合。
直到她跑遠后,一抹青紋白影才緩緩從暗處現身,彎腰輕輕撿起地上的玉佩。
“這娃兒果然是個小麻煩。不過,很有趣啊……”何鳳棲望著玉佩笑道。
他有預感,他為自己找了一個有趣的活兒,可以調劑一下最近悶透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