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方震神情嚴肅的盯著坐在對面的談飛。
“雜志的幾篇連載結(jié)束后,我不打算再續(xù)約接新稿,固定的單本約我想減少一半的本數(shù)!闭勶w說出大砍三分之二稿量的要求。
他不是第一次抱怨永遠寫不完的工作稿量,但卻是第一次這么正經(jīng)慎重的提出要求,讓方震不禁有些憂心。
“談飛,不要又說你想提前退休!狈秸鹦χ{(diào)侃他,試圖緩和氣氛。
“不,我這次是認真的,而且我已經(jīng)決定了!闭勶w目光正視他。
“為什么?”方震仰頭灌一口冰啤酒,他當然不會答應(yīng)談飛的要求,不過還是有必要聆聽他的心聲。
“我想嘗試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再被源源不絕如定時炸彈的截稿日逼得心靈窒息!
“談飛,你不是說過創(chuàng)作才能讓你的生命有意義,你喜歡沉浸在構(gòu)思故事的情境里!狈秸鸩孪胨赡苡龅絼(chuàng)作瓶頸,才又出現(xiàn)負面想法。
“我沒打算放棄寫作,只是這幾年忙碌的生活讓我有點厭煩了,我希望放慢步調(diào),想學習享受生活。”他的名氣及著作已經(jīng)讓他累積大量的財富,但是他連花錢的時間都沒有。
“你創(chuàng)作的數(shù)量驚人,卻也是每本稿子都有完美的水平,數(shù)量并不會影響質(zhì)量!闭勶w雖然有名氣,但他仍是非常用心認真在自己的文字里,并不會像有些成名作家,只靠名氣賣書卻對寫作不再謹慎費心。
“我想生活輕松自在一些!闭勶w啜飲一口啤酒,背靠沙發(fā),一只手臂枕在腦俊。
“飛,你中午要吃清蒸鱸魚還是豆瓣鮮鱸魚?”丁若綺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到客廳探頭詢問談飛。
“都可以。”談飛抬眸望著她,微揚薄唇。
“那我就試試豆瓣鮮鱸魚啰!方震也會留下來吃飯吧?”她對方震微微一笑,不打擾他們談?wù)摴ぷ,她轉(zhuǎn)身進廚房繼續(xù)忙碌。
方震注意到談飛目送著丁若綺的身影轉(zhuǎn)入廚房,想起方才談飛看著丁若綺時目光流露的情感,雖然只有短短幾秒,但他可以感覺出他們兩人關(guān)系的變化。
“你想減輕工作量是因為她?”方震猜想他們一定有了親密接觸。
“不全是,她只是讓我重新審視自己生活的其中一個原因,我曾提過我想寫一篇長篇科幻,上次去日本找了一些數(shù)據(jù),我很想著手進行那個故事!
“你想寫新故事我當然支持,不過那并不在目前的約稿中,你可以利用完成出版社稿件后的空閑時間創(chuàng)作!狈秸鸩徽J為這是理由。
“你應(yīng)該清楚我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寫約稿以外的東西,這部故事預(yù)占至少會有三部曲,而且我需要再花時間去日本找尋更詳盡的參考數(shù)據(jù),無法靠完稿后那一點喘息的時間完成這個故事!鄙洗稳ゾ┒挤喴恍┪墨I后,讓他對寫這篇故事產(chǎn)生更強烈的欲望。
“反正你那篇構(gòu)思已經(jīng)拖了這么多年,并不急于近期內(nèi)完成,以后我會想辦法幫你排一些時間出來!狈秸鸩煌庾屗∠壳昂献鞯某霭嫔缂s稿。
“我現(xiàn)在只想專心投入那個故事,而且,我想好好談場戀愛!闭勶w的視線再度望向廚房,薄唇不自覺輕揚。
方震卻擰起濃眉。辯論了半天,原來問題的主要癥結(jié)竟然是那個女孩。
談飛如此堅持減少寫作量,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為了和丁若綺有時間濃情蜜意。
原本站在好友的立場,他曾希望能有個女人可以填補談飛心靈缺少愛情的空虛,他以為丁若綺單純的性格,樂意付出不求回報的心態(tài),應(yīng)該對投入寫作就忘了一切的談飛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應(yīng)該是能支持談飛創(chuàng)作卻又可以滿足談飛情感需求的女人,所以他才會默許丁若綺對談飛的情感而沒有出面阻止。
難道他失策了?
談飛從不曾因追求愛情而放棄寫作,反而寧愿選擇創(chuàng)作,而無視交往的女人因為得不到他的重視,最后一個一個選擇離開他。
“飛,我從未反對過你談戀愛,但我不能接受你為了女人放棄寫作!狈秸饹]料到看似平凡的丁若綺竟然能對談飛造成如此大的影響力。
“我說過我不會放棄寫作,只是想規(guī)律的生活。阿震,抱歉,我知道這會對你造成很大的麻煩,可是我希望你真的能以好友的立場支持我,將全部生命投注在稿紙中,那并非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當然我并不會任性的隨意終結(jié)掉目前的約稿,連載的故事我不會草率結(jié)束,仍會認真寫完結(jié)局,只是每月固定交稿的長篇小說,今年完稿后就不再續(xù)約,這件事我已經(jīng)考慮很久了,我不是在跟你討論,而是告訴你我的決定!闭勶w神情篤定的看著方震,不容置疑的,這一次主導(dǎo)權(quán)是由他掌握。
方震微瞇眸,無論站在好友或經(jīng)紀人的立場,他都不會漠視談飛埋沒寫作的天份,雖然談飛言明只是暫時放下頻繁的約稿,為了專心一意在超長篇科幻小說創(chuàng)作,但方震以為那只是借口,談飛只是想無憂無慮的選擇軟玉溫香。
方震無法支持與認同,談飛跟丁若綺才剛開始交往,就讓他做下如此重大的決定,如果將來他完全沉溺在愛情中,也許就真的將寫作拋到九霄云外。
談飛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文學鬼才,身為伯樂兼好友的他有權(quán)保護談飛的才能,他絕不能讓一個小女孩毀了談飛的前程!
方震開始在心里做了一些盤算。
***
“飛,我把飯端進來給你吃好不好?”丁若綺在工作室門口探頭探腦道。她發(fā)覺談飛又開始馬不停蹄的寫稿,連走出房間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嗯。”談飛輕應(yīng)道:“不過不要拿有湯汁的食物。”他叮嚀著。
“好!倍∪艟_趕緊跑去廚房端回兩人份的食物,高興可以跟談飛一起用餐,不用再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
“啊。吃飯!
“來,吃菜。”
“吃魚,小心有刺。”
“水果!辈恢挥X,丁若綺自然的對他喂食起來,談飛乖乖張口,心思卻是專注在眼前的稿紙上。
“好吃嗎?”丁若綺嘴里含著他使用過的叉子,一臉甜蜜。
“嗯!闭勶w輕應(yīng),翻開下一張空白稿紙繼續(xù)書寫。
“給我。”丁若綺接過他剛寫完的一頁稿子,搶著觀看。除了恐怖故事,其余他寫的東西她都迫不及待搶著看。
她非常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照顧談飛的生活起居,二十四小時守在喜歡的人身邊,還可以享有特權(quán)在第一時間看見他的創(chuàng)作。
“飛,我愛你!倍∪艟_在他臉頰輕輕一吻,這句話已經(jīng)成為她每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嗯!闭勶w轉(zhuǎn)頭在她唇瓣上啄了下,繼續(xù)埋首寫稿。
也許一般女人會覺得他的態(tài)度有些敷衍,但對丁若綺來說卻不會有負面的想法,她知道他投入寫作時的專注,她可以對他付出一百分的真心,但并不貪求對等的回報。
只要他付出三十分的真心,即使將七十分的心力放在寫作上,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
“飛,你要喝咖啡嗎?”丁若綺端了兩杯熱咖啡進入和式工作室,“啊,我忘了你寫作時不喝飲料!彼缓脤杀Х确旁谝慌缘陌郎。
陷入卡稿中的談飛正集中精神思索情節(jié),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丁若綺跪坐在榻榻米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重新翻看他已經(jīng)寫到第九章的小說手稿。
突然電鈴響起,她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出去開門。
談飛感覺心煩氣躁,他遲遲無法把這篇小說寫完,原先架構(gòu)的大綱寫到后來完全不適用,他重新想了幾種版本的結(jié)局卻都不滿意。
將寫了半頁的稿紙揉掉,他長臂一伸將紙團向后拋擲。
突地,感覺手臂碰倒了東西,他一回頭,驀地錯愕瞠目。
旁邊矮桌上的熱咖啡倒下,褐色咖啡液漫過桌面,迭放在桌上的稿紙迅速被渲染侵蝕。
談飛急忙將稿紙抽起,一大迭原稿卻已染上污漬了,麻煩的是他慣用水性筆寫作,許多字跡全都糊成一團,原本因?qū)懜宀豁樁那榻箲]的談飛,霎時氣急敗壞怒火中燒。
“飛,方震來了……”再度回到工作室的丁若綺看見談飛手拿稿紙,神情暴怒,她突然驚愣了下。
“咖啡怎么倒了?稿子……”看見矮桌上的咖啡液她急忙跑進來,想拿過談飛手中的原稿檢查。
談飛憤憤地將一大迭稿件甩在地上,“誰叫你把咖啡端進來的?我不是說過不能在工作室喝飲料!”他目露兇光咆哮如雷的吼著。
“我、我只是……”丁若綺被他的憤怒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她以為他只是因為特殊堅持才下在寫作時喝飲料,卻沒料到會引發(fā)意外事故。
可是她離開前咖啡還好好的擺在桌上,并非她弄倒的過錯卻要承受他的責備,她內(nèi)心感覺委屈想開口辯駁。
“我……對不起……”但看到他盛怒的黑眸,她選擇低頭道歉,她知道他這幾天寫稿不順有些心煩氣躁,且追根究底若不是她把咖啡放在原稿旁邊,也不會引起這場意外。
“對不起,我?guī)湍阒仳v,我看過兩次了,應(yīng)該多少可以記得……”她蹲在地上撿起散落一地的原稿。
“出去!”談飛吼道。
他的怒吼讓丁若綺再次心顫,抬頭看向他,“飛……”她輕抿唇瓣,害怕的雙肩輕顫,突然覺得他變得好陌生。
“滾出去!我完稿前都不要再來打擾我!”談飛轉(zhuǎn)身坐回寫作的和式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