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駕車過來了,小曇正要上馬車時,另一輛馬車正好在前面停下,隨即就見到梅兒下車跑過來,「小曇姑娘要回別莊嗎?我家姑娘說,如果可以,能否也過去看看?」
小曇知道杜詩詩一定是想見大少爺了,都怪自己遲遲沒安排。
「周大哥,你等我一下!顾蚋叽篦詈诘闹芪ê傲艘宦,就往前面的馬車走。
梅兒也跟上去,不忘偷偷看向茶樓,見柜臺里不見女掌柜的身影,她暗暗松口氣。
馬車的車簾被梅兒掀開,小曇就見杜詩詩坐在榻上,那張半照在霞光中的臉龐分外柔美。
「我可以上去說些話嗎?」小曇說。
杜詩詩笑著點頭,小曇連忙坐上去,簾子放下,杜詩詩看著她水嫩的芙蓉面,心中慶幸她僅僅是個丫頭,不足為自己的對手,不然,有她這般絕色在傅錦淵身邊走動,自己也沒信心能贏得他的青睞。
小曇開口,「杜姑娘想去見大少爺?」
杜詩詩羞澀的承認,「是不是為難你了?可是,我真的有話跟他說,我娘已替我看了一門婚事,可是我不想,我這不顧女子矜持想見他一面,你能明白嗎?」
這話其實是騙小曇的。
她爹娘才舍不得傅錦淵這個女婿,他們甚至備重禮到秦廣侯府想見福儀郡主,卻被拒了,后來他們才知道上門說親的媒婆差點沒將侯府的門坎踩平了,但福儀郡主誰也不見,說是生病了。
就連常流連花街柳巷的傅錦淮也不見人影,更不可思議的是,皇上過去還會看在老祿王的面子上找些閑差讓他去辦,但已有好長時日不曾召見他,倒是進出皇宮的眾多官員都見到傅錦淵挺拔偉岸的身影。跟在二皇子身邊,也曾數次與皇上交談,眾官都嗅到風向,傅錦淵大有前途,家有閨女的全動了心思。
這也是她爹娘急急要她跟傅錦淵見面,趕緊拿回這門親事的主因。
「小曇,我是真的不知怎么辦了,我也無處著力,只能跟你傾訴對他未曾停歇的感情,還有我的無奈、我的相思,我快要生病了,小曇,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嗎?我求你了。」杜詩詩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小曇最怕別人哭了,「你別急啊,我能幫的一定幫,何況你這么有心,我怎么可能不幫你?」
杜詩詩淚眼看她,哽聲道:「真的?」
「真的,你等著,我想辦法幫你跟大少爺制造見面的機會,你再把這些話跟他說,大少爺一定會很感動的!顾判臐M滿,自己下凡的任務之一,應該可以達成這一個吧。
「什么時候?現在嗎?」杜詩詩淚眼汪汪的伸手握著她的。
小曇低頭看著她如玉的手,再抬頭看那張動人心弦的臉龐,「呃……大少爺這陣子都跟在二皇子身邊,好幾日沒回莊子了,還是等我確定他在的日子,或是在茶樓,馬上讓人去通知你,如何?」
杜詩詩難掩失望,但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的用力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小曇一直認為傅錦淵再怎么忙也會回山莊一趟,但人算不如天算,因為端州大雨仍不斷,前往賑災是迫在眉睫,要辦的事太多,他忙得腳不沾地,兩人遲遲沒機會碰面,傅錦淵也只讓人帶話回來,他一切皆好。
這些時日,他以皇宮為家,再加上賑災的油水多,一些有心人急著要入隊,托了各種關系想加入,好在二皇子不是胡涂人,讓那些人哪兒涼快哪兒去,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尤其原本就不喜他的多位老臣,更是連番上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護短,留中不發,僅旁觀看著寰兒跟幕僚間的決定,不得不承認,傅錦淵是個人才,看似冷漠,但腦袋清楚,行事果決,雖然有些不講情面,但對凡事總想要做得圓融的寰兒來說卻是最大的幫手。
君王該斷則斷,最忌為博圣名而優柔寡斷。
但皇上怎么也沒想到,許久未見的福儀郡主竟然也眼巴巴的帶著傅錦淮進宮求見。
御書房內,福儀郡主帶著兒子對皇上、二皇子、苓蘭公主行禮,再笑容滿面的看著佇立一旁的傅錦淵笑了笑,對皇上說明來意,「臣婦請求圣上,讓錦淮也跟著前往賑災,他跟錦淵一起,兄弟倆也有照應!
「呿,他們兄弟又不是小孩,照應什么?」蕭苓蘭低聲嗤笑,她對福儀郡主就是沒好感,對父皇睨來的一眼,假裝沒看見。
「福儀,這事兒是寰兒在處理。」意思是他這當皇上的也沒有權力管。
蕭寰可悶了,頗為無力的看著父皇,這些日子,要他斬斷這種心思的活兒還會少嗎?
「呃……賑災隊伍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了。」意思是,你這臨時冒出來塞人會不會太晚?
「臣婦不就想著別太早過來煩二殿下嘛,這明兒上路,錦淮自己過來入隊,就多一人,不會有什么影響的!顾褪沁@么打算的,「臣婦也是想二殿下好做人!
意思是有人說話又如何?反正隊伍已經走遠了是吧。蕭苓蘭看著她的目光更厭惡了。
福儀郡主見沒人接話,氣氛凝滯得讓人無措,連忙又道:「反正錦淮是錦淵的弟弟,錦淮最近都在家里讀書,就水患一事,他也有許多想法,這一路北上,也能給建議的。」
傅錦淮臉上笑容極為心虛,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去,賑災得趕路,吃住肯定不好,去的地方還是災區,能玩嗎?但母親非要逼他,說走一趟就能建功,有財富有豪宅,也許還有美妾,他才動心答應。
蕭寰看著傅錦淮一臉討好的笑意,更是不喜,他看向傅錦淵,「你怎么說?」
傅錦淮也急急的看過去,請求道:「哥,讓我去吧,我一定好好做事的!
「你何曾好好做過一件事?」他冷冷的反問。
傅錦淮一愣,清了清嗓子,先偷偷看了皇上及二皇子一眼,再看看稍早偷看一眼,就覺得嬌艷動人的苓蘭公主,忍不住的朝她微微一笑。
沒想到她橫眉一豎,嬌斥出聲,「看什么看?你哥問你問題呢,目光閃爍,能辦什么正事?!」
福儀郡主臉色微變,心火陡起,但皇上在,對方又是公主,她只能憋下一肚子怒火,「錦淮,好好回答。」
傅錦淮一臉尷尬地看著母親,他還真想不到自己好好做過什么事?有,放印子錢的生意做得不小,但這不是正經事,還是,他連養了好幾外室,其中幾個還是花魁岀身?個個妖嬈美麗,床上騷勁撩人……
蕭寰看不下去了,瞧他像個無知笨蛋,臉上一下子笑開,一下子又皺眉搖頭,一下又浮現色意,以為他們沒事做嗎?他拱手,「父皇,兒臣等行人明日遠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不在此浪費時間了!
「都去吧!够噬喜粣偅部床幌氯ジ靛\淮那副不成材的模樣。
「皇上,二殿下……錦淵,他是你弟弟啊!垢x郡主急著想挽回眾人,但一行人全岀了御書房,就連皇上也朝她揮了揮手。
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立即上前,「侯爺夫人,世子爺!故疽鈨扇顺鋈。
儀郡主臉色蒼白的看著已經低頭看奏折的皇上,也只能帶著一副不知所措的兒子行了禮,退出御書房,再惡狠狠的瞪著不爭氣的兒子,傅錦淮那顆頭都快垂到胸口了,她似是想到什么,東看西看再要找二皇子等人,卻不見身影。
隨她進宮的盧嬤嬤走上前,顫巍巍的說了句,「大少爺交代老奴轉告郡主一句話!
「說!
「……自取其辱!顾f得顫抖,就怕自己成了出氣筒。
果不其然,「啪!」地一聲,狠狠的一巴掌就摑上她的老臉,五指紅印清晰可見,但老嬤嬤將眼淚緊緊鎖在眼底,不敢落下。
福儀郡主怒不可遏的步岀宮門,上了馬車,傅錦淮不敢吭聲的跟上來,頭低得不能再低,但他的視線僅看得到母親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交握到發抖,他知道這是被他氣的,當然,還有傅錦淵。
福儀郡主氣得心肝都疼了,她想對兒子狂吼,想打他,但打了又如何?傷在兒身,疼在娘心,真是討債的冤孽。
皓皓月夜下,傅錦淵直至夜深才策馬岀宮回到望月山莊,他能停留的時間極短,凌晨時分,賑災隊伍就要集結岀發。
籠罩在黑幕的望月山莊已是一片靜默,偶而蟲聲唧唧,他策馬而來,在即將抵達山莊時放緩速度,以免吵到林嬤嬤等人,沒想到甫入山莊,就見大廳燈火通明,小曇、林嬤嬤、周唯及魏田都在。
他蹙眉,「怎么都還沒睡?」
林嬤嬤眼眶都泛紅了,「大少爺瘦了,這段日子都不見人,今兒小曇匆匆回莊子,就在收拾少爺的東西,公主跟她說明早賑災隊伍就要出發了!
他看向站在林嬤嬤身邊的小曇。
小曇用力點點頭,卻莫名的想起蕭苓蘭說的話,「他這一去至少一個月啊,你好好訴情衷,免得相思泛濫成災!
當時自己還笑得沒心沒肺,此時,看著他眼下略青的疲憊,一襲暗青色流云繡紋圓領袍服略顯大了些,她倒是真的感到心疼了,心疼之余就是自責,他的大好黃金人生變了調,如今來往奔波不也是她害的?
想到這里,她凝睇著他,「大少爺累了吧,我聽說水患之后,怕有疫情,所以也幫你準備些藥物……」
他微微一笑,「出行的一切都備足了,你不必擔心!
「怎么可能不擔心?大少爺看看,再趕緊小睡一下!顾敝f。
林嬤嬤看著兩人,想了想,笑著催促小曇跟著主子回院子去,給主子看看她準備的那些行頭有什么要帶而落下的?
小曇抓著傅錦淵的手就要走,但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等一下,卻是看向魏田,「我離京這段日子,你一樣做莊里的活兒就好!寡韵轮,是要他不要去做不該做的事。
魏田看他那雙嚴峻的眼,吞咽口口水,連忙點頭。
傅錦淵這才跟著小曇回到他的院落,點燃桌上燭火,小曇隨即打了溫水過來,讓他洗把臉,再奉上一杯茶,讓他好好坐下后,開始將柜子里一些打包好的東西搬到軟榻上
他喝著茶水,看著她一一檢查該帶的行囊及隨身荷包,荷包里放了些簡單的藥,說著這是什么那是什么,能治什么。
他看著這些行頭,心里暖烘烘的,他本想回來后,靜靜收拾再靜靜的離開,也許再看看母親那盆蘭花,再看看眼前的可人兒。
沒想到她替他想得更多,滿口叮嚀著他岀外要小心,要記得吃,要喝干凈的水,好好睡覺,她塞了些能久放的肉干,真沒空吃時也要咬在嘴里充饑。
小曇邊說腦袋還不停的在運轉,那雙明眸特別的靈動迷人,絲毫沒察覺到傅錦淵已起身走到她身前,凝睇她的目光有多溫柔,而柔情萬千的情懷更從他的心底滿溢而出。
傅錦淵突然伸手將她擁入懷里。
張張闔闔的嘴巴一停,訝異的抬頭看他。
他卻將她擁得更緊,頭一低就埋在她纖細的頸窩中,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脖頸,她的粉臉不自覺的漲紅,她是仙,從來沒跟人抱過,更甭提跟男人抱了,不知道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堅硬寬大而溫暖,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當然,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傅錦淵從來就不是好色之徒,但他為什么要抱她?他身上也有種淡淡的墨香味,她發現她很喜歡這種味道。
傅錦淵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太忙,太累!
她傻傻的點點頭。
他又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低頭看著她酡紅的臉頰,低聲淺笑,再寵溺的揉揉她的頭,拿了她幫他準備好的包袱,「我走了。」
她送他到莊子門口,林嬤嬤跟魏田、周唯也在,眾人目送他在夜色中策馬離去。
夜風有些微涼,小曇突然想起他溫暖的擁抱,再望著早已不見身影的漆黑夜色,有種說不岀的異樣情緒在她心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