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傅建韋的預期,解彥廷雖沒有回應杜之毓的告白,卻也沒有開口拒絕,光這樣,就已經讓杜之毓笑得都能滴出蜜來了。
傅建韋努力告訴自己他沒有做錯,她現在很快樂、很滿足。
雖然他老是覺得胸腔隱隱泛著疼痛,但他放任知覺麻木,放任時間流逝,不做任何的掙扎,默默退開。
如果說他還介意什么,那也只是希望她快樂,只要確定她已得到她要的幸福,那他會離去,帶走所有寂寞,留下他滿滿的祝福。
隔著幾道門,傅建韋與杜之毓的距離并不遠,但是在他的極力控制下,他打擾她的機率降的很低,鮮少到她的辦公室造訪。
她的笑容很美,只是他看了卻會心疼,只好讓自己不去看,等待「判刑」那天的到來。
而坐在辦公室里,杜之毓的笑容雖然還在,但是待愉悅慢慢沉淀下來,她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傅建韋安靜的太不正常,要不是偶爾能見到他與其他同事談事情的身影,她幾乎要以為他根本沒來上班,而在以前,他幾乎每天都會來向她報到。
而她也真是奇怪,在好不容易得到清閑時,竟常常會恍神得想到他不正經的笑臉……
此時隔著門,她聽見傅建韋低沉爽朗的笑聲,不再是只對著她笑,而是離她好遠的笑著。
杜之毓怔了怔,心底一瞬間竟涌上難言的失落。
為什么?在渴望了那么久之后,她好不容易與解彥廷的感情進了一步,但傅建韋卻突然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像是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存在過,讓她連分享喜悅的對象都沒有。
不知怎么著,傅建韋的舉動讓她覺得有些氣悶,就像胸口哽著什么似的,但又講不出合理的理由,讓她煩躁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現在,是真的很幸福了吧?但為什么她卻覺得像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
愈想愈煩,杜之毓覺得她需要找個對象發泄一下,幾乎是直覺反應地,她拉開辦公室的門,直接對著不遠處的傅建韋大喊——
「傅建韋,你來一下,有個客戶的事要跟你討論。」杜之毓想也不想的開口,沒察覺到在公事上她一向不曾這么急切過。
秘書溫晴竹微挑了下眉,望向同樣驚訝的傅建韋,她慧黠的大眼閃了閃,像是發現了什么。
傅建韋沒多說什么,用了兩秒調適心情,等到那不正經的笑容重新掛上他的臉時,他才走進杜之毓的辦公室里。
「傅建韋,我談戀愛你很不高興喔?」傅建韋才一關上辦公室的門,杜之毓就發難了,只差沒插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
「哪有?!」傅建韋一副天地良心的模樣。「我的好哥兒們終于得到幸福,每天笑咪咪的,我怎么會不高興。」只是心快碎了而已。
「那你為什么都不關心哥兒們的戀愛狀況啊?」好像刻意冷落她似地。
「光看你的笑臉就知道,還要問什么?」嫌他的心太堅強,還在跳動礙著她的眼嗎?
杜之毓白了他一眼,聳了聳肩,輕松的在他面前伸了伸懶腰。
她在解彥廷面前時,總是無法得到放松,看完電影、吃了飯回來之后,就像是打完一場仗,只有在傅建韋的身邊,她能感覺輕松自在。
「時靖儀不是說要來跟你實習國貿實務嗎?怎么一個禮拜了都沒看到人?」傅建韋挑了個安全的話題問。
「不知道耶,解彥廷沒再提起這件事,不過他這兩天的表情很怪異,好像時靖儀那里出了什么狀況!苟胖孤柫寺柤。
或許是交往后讓彼此少了神秘感,這陣子以來,她對解彥廷與時靖儀之間那若有似無的情愫,也不再輕易覺得神傷。
「不過我這陣子倒是桃花朵朵開!苟胖挂灰姷礁到f,心情就愉快起來,也有了開玩笑的興致!赣袀客戶對我很有興趣,直接就點明要我當他的媳婦!
「你說的不會是潘逸群吧?」那小子倒還一表人才,工作能力也很強,個性直爽開朗,與解彥廷的個性完全不同,聽說他有傳宗接代的壓力,兩老催得緊,沒想到催到杜之毓頭上來了。
「嗯,就是他。」杜之毓點點頭,繼而露出很不可思議的表情!笚l件還開得很優渥,只要幫他生個孩子,男孩女孩都無妨,就給七百萬,再送一間房子,生完后要維持婚姻也好,要離婚也沒關系,只要孩子留給他。你看,有錢人真病態。」
傅建韋撇唇,他倒不知道潘逸群的壓力大成這樣,只要有孩子什么都無妨。
「這種條件,你不會有興趣吧?」
「開什么玩笑,我又不是頭殼壞去還是受到什么刺激。」杜之毓擺擺手,繼而又開口!刚f到這個我倒想問你,是不是受到什么打擊?為什么這陣子都沒聽見你約會的事?那些鶯鶯燕燕到哪兒去了?」
「我是想收心了!垢到f翻了翻白眼,找了個藉口。
以前要制造風流的假象,是不想讓杜之毓對他有防心,現在她的心思又沒放在他身上,他干嘛自找麻煩……不過這理由沒必要讓她知道。
「收心?」杜之毓絲毫不隱藏她的訝異!改愀男岳玻拷K于肯定下來?」
「是,我被個女孩迷住啦!垢到f開玩笑說道!敢驗槟承┮蛩兀屛以僖膊幌肜^續玩下去了。」
空氣中忽然有幾秒的凝滯。
杜之毓知道她應該要說些什么的,取笑他也好,鬧鬧他也好,她應該要說些什么的,但……喉間像是突然哽住了什么。
不曾聽過傅建韋對任何女孩認真……
杜之毓的心里,像是突地意會了什么,小手不覺一緊。
「哇!哪個女孩這么有魅力?」
終于,杜之毓聽到自己的聲音,卻不意發現那聲音有些沙啞,她趕緊補上一朵微笑。
傅建韋只是笑,并沒有回答,微蹙眉,眸心深處思潮糾葛。
杜之毓也覺得自己笑容很僵,剛才的好心情不知怎么著,全給消失不見了。
她的表情落入他的眼底,傅建韋不解。
為何她的神情像是有些傷心、有些難受,難道她對自己,也有一絲在乎嗎?
「我中午想約彥廷出來吃飯,想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是什么原因?」杜之毓低喃,將心情的低落歸咎于掛心另一個男人的情緒。
失望再一次壓回傅建韋的心底深處。他果然多心了,往自己臉上貼金。
「要不要一起吃飯?」杜之毓開口邀他,想起兩人好久沒一起用餐。
「不要。」傅建韋想也不想的拒絕,轉開眼,沒必要這么折騰自己,讓一頓飯吃的消化不良。「我先回辦公室去了。」
「噢!苟胖馆p應,掩不下心口涌上的失落,發覺他對自己的態度果然冷淡許多,是因為那個讓他動心的女孩嗎?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杜之毓想喊他,卻哽在喉中,發不出聲,彷若一開口,滿腔無法形容的痛楚就要傾巢而出,將她淹沒。
下沉——沒來由地,她的心不停地下沉。
*
為了轉移自己的情緒,杜之毓真的約了解彥廷出來吃飯,卻又有另一個更震撼的消息等著她。
「對不起……」解彥廷定定凝視了她許久,突地冒出一句道歉。
只是這句話并沒有進到杜之毓的耳朵里,她只是不甚專心的吃著午餐,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里塞。
傅建韋動心了……真的動心了……
對愛那么不專情的人,竟然真的動心了……
杜之毓坐立不安,非常非常地不安,不安到對面坐著她仰慕多年的解彥廷,她也沒心思多看他一眼。
一整個早上,她打翻了咖啡、弄亂了文件,連秘書都發現她的不對勁。
自己到底怎么了?這一刻,她困惑了。
傅建韋是她的哥兒們,哥兒們的愛情就要有歸宿,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為什么她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莫非她真是這樣見不得別人好的女人嗎?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在察覺傅建韋不會再繞著自己轉,鬧著要她一起吃飯,氣得她頭頂冒煙時,為什么她會覺得心好痛、好痛……
那種痛,是她未曾感受過的疼,甚至比單戀解彥廷時還要來得難受。
杜之毓無神的攪拌著咖啡,一直到咖啡變冷,她都沒喝上半口。
兩個思緒同樣紊亂的人,并沒有察覺彼此的心思,解彥廷見他的道歉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他索性直接進入主題。
「之毓,很抱歉,我們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冷不防冒出的聲音,差點害她打翻咖啡,杜之毓趕忙揚起頭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么?」
「抱歉,我沒有辦法讓靖儀這樣下去,我不能繼續和你交往了。」解彥廷雖然曾鐵了心要與時靖儀保持距離,所以才答應與杜之毓交往,但是靖儀卻用那種方法來反制他,教他氣得快瘋掉,他必須制止她。
「什、什么?」杜之毓的神情呆滯,雖意外,卻不傷心。
「我們分手吧!」解彥廷直接說道,或許太傷人,但是他的心里只容得下一個時靖儀,對于其他女人,他只能說抱歉。
當這句話終于進入杜之毓的耳朵里時,她反而很平靜,平靜到像剛聽完天氣預告一樣,臉色甚至沒半點波動。
「好,我們分手吧。」杜之毓平靜的應聲,十分意外自己的反應,在解彥廷說出分手的字眼時,她竟然會覺得松了口氣,像放下心中的大石。
這一刻,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喜歡一個人時,看不見他會失望、會難過,但是不會心痛,唯有戀上一個人時,才明白難過和心痛比起來,是完全的不同。
她喜歡解彥廷,很喜歡,但因為無法在一起所以有了遺憾,因此這些年他一直在她心底深處,每當想起便涌上淡淡的悵然,這讓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這么記掛他、愛著他。
然而在補足遺憾的這個禮拜里她才發現,解彥廷早已不是她想要的男人,他的拒絕再也不能傷害她。
她念念不忘的……是一直在她身邊的傅建韋。
她竟然只因為知道他心有所屬,就一個早上心神不寧,疼痛從心底最深處不停冒出,像是快要將她淹沒。
察覺自己情感的轉變,杜之毓啞口無言,恍若被濃密的烏云籠罩著,耳朵嗡嗡作響。
這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她愛上的人竟是傅建韋……
多可笑、多荒謬的一件事!
她想哭又想笑,笑自己笨、笑自己傻、笑自己的不知道要把握。
心心念念著另一個男人,以為自己愛的人是解彥廷,卻不知道自己的心早給了傅建韋,現在應該什么都來不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