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出版社找爸出自傳?」
不想延續剛才的話題,趕緊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嗯,不過我還在考慮,寫本自傳要耗費很多精神,雖然出版社說會找人代筆,我只要口述就好,但經由他人代筆,總是不知能不能真切表達出原意,這是我考量的部分。」
「如果要花費很多心神,那就拒絕好了,我怕爸太累了!
「真是讓我感動,我還以為我們恩娃一點都不關心我這個老父親,以前也沒見過她為我帶過便當來公司!垢袆拥某云鹋龅拇讈怼
又來了!她哪有不關心他。以前住外面時,哪一次回臺北不是先去見他?
拿個盤子裝了些比較易入口的菜擺在父親桌前。
「董事長請用,這是我用愛心準備的!惯种,表現出一副恭順的樣子。
「是對誰的愛心?是我嗎?哎呀!我今天真是受寵若驚了。」
黎老原本以為他們兩個的感情沒什么進展,但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們家恩娃幾時會主動去關心別人了,看來有希望、有希望!
「爸,你干嘛一邊吃東西一邊點頭還傻笑。」該不會提早得老年癡呆癥了吧!
「東西好吃才點頭,女兒孝順不笑,難道要哭嗎?」
「剛不曉得是誰說我不關心他的,現在又稱贊我孝順?」
古卓也已經漸漸能接受他們父女這種形同斗嘴的相處模式,一開始是有些驚訝,他以為像黎老這樣掌控大權的人應該是很嚴肅的父親,但其實不然,他對女兒是有些溺愛的,偶爾也不排斥讓女兒在他面前撒撒野,反正也不痛不癢。
其實古卓也也根本不曉得作為一個父親應該是什么樣子,因為他沒有經驗,也沒有可以學習的對象,但像他們這個樣子,好像也不錯。
「爸,這些日子舅舅在工作表現上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有時甚至不大準時到公司上班,為了不影響其他同仁的工作心情,我請劉組長按出席工作的時數給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爸去跟舅舅談一談!
黎恩大媽的弟弟在血緣上雖和黎恩沒什么關系,但基于禮貌上和對大媽的尊重,他們這些晚輩還是尊稱李河新一聲舅舅。
對于他不準時出席公司的事,雖然古卓也心里早決定好了處理方式,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紛爭,決定還是經由長輩去溝通,以示對他的尊重。
「這件事我早有耳聞了。這幾年也給過他很多表現機會,他不好好珍惜,一天到晚打著公司的名義在外花天酒地,也真夠我傷腦筋的,我知道了,我會找他談談!
「如果舅舅無意帶著企劃部的話,我想也可以做些工作上的調動!
企劃部是公司很重要的部門之一,不是精英進不了企劃部,而李河新的存在,多少影響了這些人的工作士氣。有哪一個能力強的人能夠忍受一個不是生產、卻老是頤指氣使的主管?已經有很多人跟他反映,如果李河新不換掉,那他們就走人的想法,而李河新這種現象的存在,完全違背了他所謂以能力為依歸的用人概念。
「我知道了,你想調動就去做吧,公司的事你做主就可以了。但畢竟是自家人,處理的時候要委婉一些!
「我明白,我會謹慎處理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龟惷貢Y貌的敲了敲敞開的總裁辦公室大門走了進來。
「總裁,有一位江晴小姐堅持要見您,請問您要見她嗎?」
江晴?這個名字讓古卓也略皺了一下眉,她找他?為什么?
「誰?」見到他皺眉,黎恩好奇的問了。
「一個很久沒有聯絡的朋友。我去見一下她,你待在這里繼續陪爸聊天,我馬上就回來!
古卓也走進會客室,一名身穿淡色洋裝的女子坐在沙發上,有些無聊的翻著擺在一旁的雜志,見他走了進來,放下手中的雜志站了起來。
他變得更成熟內斂了。
一照面,那女子心里立即浮現了這種想法,不過,冷漠的神情依然存在,從認識他開始,她從來沒見過他笑過,即使是對她也沒有。
「你過得好嗎?」
話才說出口,江晴就后悔了。他現在是寬合集團的總裁,怎么可能會過的不好。
「嗯,你找我有事嗎?」
古卓也走到沙發旁,落座在女子對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示他心中目前的想法,只是淡淡地、不帶情緒的看著她。
江晴跟著坐定后才又開口:「我聽說你結婚了。」
看了眼他手上的婚戒,她心里有一種失落感,她以為他是那種不會結婚的人。
江晴是古卓也以前家教的學生,第一次見面是在古卓也大一的那一年,而江晴是一名準備聯考的高三生。
第一眼見到古卓也時,江晴就被他那有些冷酷又帶點疏離的神情給吸引住了,美麗的外表給了她自信,她認為只要她喜歡的男生,應該沒有人不會愛上她,但古卓也不是別人,不是那些她以往所認知的男生,他并不喜歡她,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家教學生,一個能讓他賺取所需的家教對象。
這樣的結果并不為她所接受,所以她在大學聯考放榜時,不論科系,就是要跟古卓也同校,她一直跟隨著他,他從不主動邀約她,但也沒有拒絕她的陪伴,她開始有些欣喜,并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但過了一年后,她漸漸的不太能夠忍受他對她的冷漠依舊,她試圖有意無意的讓他知道有很多人在追求她,在他面前跟其他男生打鬧嬉笑,企圖引發他的嫉妒,但他卻一句話也沒說。
受不了這種打擊的她做了一件很不可原諒的事,她跟他提出分手,有些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有承認他們交往過,而她所做的不可原諒的事,當然不可能是指分手這件事,而是她說的那段話。
她說:「我們分手吧!我覺得我們除了個性不合適外,家世背景的差異也太大了。我媽覺得我應該可以找到更好的交往對象,不應該屈就一個在育幼院長大的男生,所以,我們分手吧!
說完這段話后,她看到古卓也更形冷酷的眼神,說真的,她有些后悔,但當時年輕氣盛又很不甘心他的不動心,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打擊他,讓自己成為勝利者——是她先不要他的,不是他不愛她。
從那件事之后,她就出國去了,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現在。
「你今天來應該不是為了求證我是不是結婚這件事吧?」
當年那件事要說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是騙人的。他對她根本無意,也不在乎她是否提分手,因為這種事也要交往了再提才有意義,所以他不知道當時她提分手的意義何在。
只是,她的那段話深深刺中了他的痛處,他從不認為在育幼院長大的他有哪里不如人的,要說不如人,也只不過是他比別人少了愛、少了父母的關懷,除了這些,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可以自己去努力得來。
「當年那件事應該傷你很深吧?我覺得很抱歉,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遲至今日才來,你可以原諒我吧?」
「談不上什么原不原諒,我早就忘了。」
這種事不可能忘的,她知道,他那天的眼神她一直忘不了,他不可能忘的。
「聽說你老婆是寬合集團的二小姐!
她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女子可以吸引他的目光,又為何她可以,而自己卻不能?
「嗯!
「你可以告訴我當年為何你無法喜歡我的原因嗎?」
除了傷他的那件事之外,另一件讓她耿耿于懷的就是——為何他對她始終無動于衷?
顯然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就算經過了社會的歷練,但年紀增長并沒有為她帶來智慧。
也許一開始他是基于利益而跟黎恩結婚,但其實他會答應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她觸動他的心。
不是因為她的外表,而是因為她令他心動。
「這件事有那么重要嗎?」
「對我而言很重要!
這個問題跟隨著她十年了,讓她的自信心受到很大的打擊。
他本無意跟她多說什么,但既然她這么想知道,那就告訴她吧,原因再簡單不過,只是她過于在意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愛情的本質。
「喜歡一個人確實是需要條件的,但不一定是具備形體可見到的條件。美麗如你不一定能令我心動。為何要稱心動?不就是一種感覺嗎?美麗的女孩很多,但動人的卻是可遇不可求。」
美麗如她?他覺得她美麗,卻不為她心動,因為對她沒有感覺。答案揭曉了,卻是這般令人難堪的事實,她再次被打敗了,敗得一場糊涂,敗得完全沒有反駁的余地,原來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愿。
「所以你老婆令你心動?」
他沉默,但答案再明顯不過。
重新振作起精神,再問了他一個問題。
「當年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為何不直接拒絕我?」
「我以為我拒絕過,不是嗎?」
他拒絕過,確實他拒絕了,用他冷漠的眼神,用他難以親近的態度,而不放棄、堅持不接受的人一直是她,因為她認為沒有人可以對她視而不見,就算是他也一樣,原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這種難受的心情讓她不愿多想,只想快速離開這里,迅速起身并快步走出這間會客室,卻不小心撞倒了剛好要走人的人。
道了聲抱歉,原本想要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去,卻聽到了她以為一輩子不可能聽到的溫柔嗓音,卻不是對她。
「黎,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回頭一看,只見他伸手扶起一個背對著她的女子,一再的檢視那名女子有沒有受傷,眼神中盡是溫柔的擔憂。她何曾見過他對一名女子展現過這樣的眼神?一次都沒有過,從沒都沒有過!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她想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好了,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溫柔對待,并且讓他動心?
心里才這么想著,古卓也便摟著那名女子轉過身來。秋水盈盈的大眸,甜醇的笑容,蜜色而細致的肌膚,修長而曼妙的身形嵌合而安適的靠在他的臂彎里,那女子也是美麗的,一種完全不輸她的美麗,她決定看夠了,一刻也不想多留地快步離去。
「剛那位小姐是誰?怎么走的那么匆忙?」
盯著那遠去而匆促的背影,黎恩心里感到有些疑惑。
「她有事急著走,你怎么突然跑來了?」
輕揉著她有些擦傷的手,不想再為那不重要的人傷神。
「我想跟爸去看一下媽媽,有一陣子沒見到她了,想跟你說一聲再走!
「嗯,走吧,先回我辦公室,不要讓爸等太久!
說著便摟了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將剛剛的一切和那些早已淡忘的過去拋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