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三天,東方厲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而且強制她不能再穿那套該死的老處女套裝。
“那是我最正式的衣服!彼⑽櫭。
“隨便你穿什么都行,只除了那套衣服;還有你的眼鏡最好拿掉!
“這個我不同意。”她把眼鏡推正,“我的近視有五百多度,沒有眼鏡會看不清楚。”
“去配隱形眼鏡,錢我出!
“我不戴隱形眼鏡,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她一臉認真的說出“太可怕”的話語,他一定會認為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在大家為了讓外表更出色的現代都會,有近視的人通常會有一副隱形眼鏡,希望能在重要場合讓臉上別掛著多余的東西,可她卻覺得那是可怕的東西?
好吧!不戴隱形眼鏡就算了,他也無所謂,只要她別再維持這種老處女的裝扮,隨便她想怎樣都行。
她下班后搭火車來到臺北車站,他讓小趙派車去接她,車子在晚上七點整,將她送進一間高級餐廳,司機親手將她推進包廂了,東方厲起身替她拉椅子,服務她就坐,在她身邊坐下。
與林舞陽對坐的婦人有著一雙精明的眼,那目光在她的身上直打轉,臉上的笑容高掛,似乎是在衡量她的價格般,就只差沒拿尺、拿秤來細細記下她的賣價。
但即使如此,她卻不覺得討厭。
“這位是我的母親,媽,這是林舞陽,我的未婚妻!
“我沒聽過你交往的對象里有這么一號小姐!睎|方厲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小家碧玉,我喜歡這種女孩子,你交往過的女性里就只有她適合當妻子,說真的,你該早點跟她結婚的!
東方厲斜眼看了林舞陽一眼--她身穿牛仔褲與寬大的T恤,過腰的長發綁成馬尾,如果不是那個眼鏡,他絕不會把在律師事務所里的女人與她連在一起。
她這樣好看多了,看得出來她不太會穿搭衣服,連靠穿衣表現自己的優點都不會。
“小舞,你介意我這樣喊你嗎?”
林舞陽搖搖頭,“比較熟的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
“太好了,小舞,你說說看,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報上的征婚啟事,他征婚,我應征!
在場除了開口說話的林舞陽,另外兩人完全傻眼,該說是她老實,還是……難道她就不會想說編個好聽的謊言來騙一下嗎?女孩子不都是愛面子的嗎?
而她完全不懂他們的驚訝反應,“遲早都會知道的,早點說清楚會比較好,我不想說謊。”
他的母親非常大度,笑著點頭!拔揖椭溃蝗荒隳挠锌赡苷J識這種小姐?
沒關系,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我和厲的父親也是婚后才開始培養感情的,以前自由戀愛還不盛行!
“您和伯父是相親認識的嗎?”
“別叫伯父,三天后你們就要結婚了,直接叫爸跟媽就好!睎|方母親笑道:“是相親,現在也很流行!相親是不會退流行的男女認識的好方法。”
她點點頭,表示認同,婚友社就是現代相親的媒介。
“對了,你的父母當天會到場嗎?還是需要事前去提親?我還沒聽厲提起過!
“我的親友方面,結婚當天只會有一位朋友出席,其他人不大方便,東方……”她原想加上先生,但覺得有些生疏,所以作罷,“東方也很忙,正好省掉這些程序!
“結婚那天我會出席,隔天我就要會美國,如果你們要度蜜月的話,我可以把佑佑……佑佑是厲的兒子,他有告訴你嗎?”
林舞陽點頭。
“我可以把佑佑一起帶到美國,等你們度完蜜月再送回來!
“媽,不用了,我們不會去度蜜月!睎|方厲看著母親,“我的工作不能隨便說放就放!
“可那對小舞并不公平!睎|方母親眉頭揪成一團。
“不會的,媽,我希望一切從簡;我的工作也剛轉到臺北,不方便說請假就請假。”
“這樣啊……好吧!”
東方厲本以為林舞陽是在開玩笑。女方哪可能就只有一名親友代表?女人不是向來喜歡鋪張嗎?可她卻真的連一張邀請函也沒向他索取。
直到結婚當天,他才真正發現,她說的話都具有一定的真實性,包括一名親友代表,讓他忍不住想問問她是不是孤兒?
趁新娘換衣服時,他在新娘室外面與她的親友代表,正巧碰上!澳闶俏桕柕呐笥褑幔俊币兄T,睨著眼前這個清雅臉蛋的女性--她有股典雅的氣質,與伴娘服裝無關,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女人并不簡單!
“朋友?是小舞跟你說,我是她的朋友嗎?”別著親友代表的紅彩,唐雅君雙手交叉于胸前。
東方厲點點頭。
“是嗎?她這樣說啊……”眼中閃過一抹愉悅,旋即回復了原來的打量神色,“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有跟小舞簽下契約或是合約之類的東西吧?”
“有或沒有,都是我和她的事吧?”
“的確是你和她的事,但我衷心的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違反了你們契約中的任何一項,等你后悔時,就來不及了!
他則是很不以為然的看著唐雅君。
“這是忠告,聽不聽由你。”唐雅君并不打算再跟他多說什么,這男人有點自大,她看得出來。
“你不意外她的結婚對象是我嗎?”
“不會,就算她的結婚對象是路邊任何一名乞丐,我也不感到驚訝!
“為什么?”
“為什么?你想知道的話應該去問她吧?畢竟要嫁給乞丐還是嫁恐怖分子的人都不是我,怎會問我呢?”
“我問的是你為什么不會覺得驚訝?”
她歪著頭,“因為小舞是個只相信白紙黑字的人,只要她簽了名,就絕對不會打破承諾,就算簽名的另一方是個殺人狂,她也會嫁,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完全不了解,對于她這般執著于白紙黑字的這種事也感到些許的疑惑。
。
林舞陽照著東方厲給她的地圖和路線,花了十分鐘,找到佑佑的幼稚園。五點半,她站在幼稚園門口,和幼稚園的老師打了招呼。
顯然東方厲有事先和老師交代過,老師非常放心的把孩子交給她。
東方崇佑--小名佑佑,那張小臉和東方厲有七成相像。
“佑佑媽媽,”老師面有難色的牽著孩子走出來,“佑佑還是老樣子,不太喜歡參與團體活動,也不太愛說話,我是想,佑佑媽媽是不是找時間跟佑佑溝通一下,如果真的不行,幼稚園方面希望可以讓佑佑和專業人士做比較深入的了解!
說穿了,就是希望佑佑去做心理治療--老師完全不認為一個新媽媽能跟小孩做什么樣的溝通。
“我明白了!彼霠坑佑,但佑佑不讓她牽,于是她接過他的書包和便當袋,單手推著他往前。
第一眼見到佑佑,她就知道這個男孩和她一樣!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她只相信白紙黑字,所有的承諾只有白紙黑字才具效力,要打官司,也只有白紙黑字具有證據力。
所以她很重視合約,收到黃奇升給她合約正本的當天,她立刻去影印了三份--正本護貝起來,收在她很重要的資料夾里,影本則是分別放在其他地方。
這種謹慎的態度,是她升大學那一年養成的。
也許是她身邊有太多人說了太多讓她很期待的話,卻又總是讓她失望,她才會變得如此極端--沒有那張紙,她就不相信別人。
在佑佑的眼神里帶著失望,還有不信任!
而他不信任的人不只她,還有幼稚園老師,她心里想,也許佑佑根本不信任所有人。
“佑佑,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我是你的新媽媽?”她坐在客廳沙發前的小板凳上,佑佑則坐在沙發上。
“有。”
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稚氣的五歲聲音里充斥著漠然的感覺。
“爸爸有說要怎么叫我嗎?”
“媽咪。”
“如果你不想叫我媽咪,可以叫我舞,或者叫我喂都可以!
小小的臉上霎時浮現出不信任的神色,“爸爸知道會罵我!”
“不會,我不會告訴他。”她轉過身,從客廳的桌上拿來一塊夾著白紙的書寫板,用原子筆在上面寫起字和注音!鞍职钟幸幎隳芸炊嗑玫碾娨晢?”
“沒有!
“你不看電視嗎?”她抬頭,與佑佑四目相對。
“不能看!
“不能看?”不是不想看?“是爸爸說的,還是奶奶說的?”
“阿姨!
阿姨?算了,她低下頭,動起原子筆,“我們先約定一天可以看一個小時的電視,但是晚上九點半一定要去睡覺,可以嗎?”是詢問的口吻。
回答她的則是一片沉默。
“不說話就當著是可以。”她獨自敘述著!白钪匾氖,我答應的事,絕對說到做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會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