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臨春搔了搔額,只覺得這問題真難回答。“在我眼中,他是個舉世無雙的奇才,雖是風流不羈,但行事磊落光明!毕肓讼,他還是照實答復。
聽著,染梅更加神往!八韱?”
“呃……還好,有一陣子沒來了!边@么說可以吧。四爺說了,她連他的身分都不知道,就不需要讓她知道,而他只能照辦。
“這樣啊……”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像是想到什么,她笑著說:“要是能遇見他,我還想問他為何如此喜歡黃金雨!
“如果有機會遇見的話,你再問他吧。”這問題他就不代答了。
“向大哥,除了書肆有黃金雨,你可還知道何處有黃金雨?”她想他要是喜歡黃金雨,必定會前往種有黃金雨之處,要是哪天和他在落英繽紛的黃金雨下擦身而過,她一定會激動得無法入睡。
“黃金雨,恐怕唯有書肆和慕府才有。”
“欸?”
“黃金雨是南方金烏特有的樹種,其他國家是沒有的!
“那此處怎么會有?”她以為黃金雨這樹種是齊月處處可見的呢。
“那是因為四爺年少時四處游歷,一見傾心,便帶回了樹苗栽種的!
“……四爺?”
瞧染梅一臉無法理解的神情,向臨春才驚覺自己竟脫口說出不該說的話,就怕她一細想就會發覺四爺就是墨染!
“你們兩個在這兒做什么?”
適巧慕君澤推門而入,向臨春松口氣地朝他走去。
“四爺。”他一臉心虛地叫喚。
慕君澤只消看他一眼,便猜出他的心思,抬眸只見染梅狀似沉思,手中拿著……“開竅了,染梅?”
染梅猛地回神,先是不解,而后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瞬間意會,有些赧然地把書藏到身后!拔抑皇强纯。”雖說把書藏在身后顯得很多余,但不這么做,總覺得很難迎向他的注視。
“覺得如何?”明知道她羞怯不已,他還故意走向她,就是喜歡看她羞得滿臉通紅的模樣。
“就就就……”她閃避著,只覺得他高大身形給她無比壓力!斑不錯!
“想學嗎?”
“墨染大師要教嗎?”她雙眼發亮。
慕君澤濃眉微揚。“他教你就肯學?”墮落得挺快的嘛。
想了下,她眉頭緊鎖,像是陷入天人交戰。
她會掙扎不是沒有原因。雖說能得到墨染指導是她一生所愿,可是畫裸女圖,與之共處一室習畫,這……這和她所遵循的禮教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要她跨越這鴻溝,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慕君澤瞧她一時給不了答案,幾不可察地笑了,拉著她。“走吧!
“去哪?”
“帶你去嘗鮮。”
“嘗鮮?”
“你那什么表情,以為我要帶你去干什么壞勾當?”那滿臉狐疑又不信任的表情逗得他微微發笑。
“四爺總是隨心所欲,太過狂放,奴婢總要問清楚才妥當。”她已經被他戲耍過太多次了,防備一點是應該的。
“我可真有壞你清白或怎么了?說到底,我還沒跟你算壞我清白一事,你究竟打算如何處置?”他雙手環胸,以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我?”
“你把我看光了,是不是?”他俯近她,在她耳邊低語。
那拂過耳際的熱氣教她縮起頸項,有把火燒進心頭亂了心跳!拔摇
“從頭到腳,從胸膛、腹部,還有……你全都看見了,還要狡辯?”那低啞慵懶的嗓音在她耳邊繚繞著。
他的話語像把鑰匙,教她好不容易封鎖的記憶又再一次開啟,鮮明地在眼前流連了一遍,教她瞬間漲紅臉,就連水眸都像是覆著一層水氣。
這人……真的是下流!
“下回記得,喚醒我時,別掀開被子,但如果你想看倒也不是不行。”他語帶挑逗!耙参ㄓ心悴拍苋绱!
“我才不要!”不要說得好像給她特權似的,她一點都不希罕!
“不管你要不要,現在跟我走就對了!彼偕焓掷D身就走。
染梅甩不開他,連走帶跑地才跟上他的腳步,不住地問:“四爺到底要帶我去哪?”先告訴她去處,好讓她心里有個底。
“不告訴你!
“四爺……”
向臨春看著兩人背影,不禁松口氣。看這樣子,染梅肯定是忘了先前的疑問,幸好四爺出手,他才能逃過一劫,也不用受四爺責罵了。
當丫鬟原來是這樣的。
這是染梅當丫鬟以來,第一次深切地感覺,原來她真的是個丫鬟。
“還行不行?”
“……行!彼蠚獠唤酉職獾卣f。
“要是跟不上……要不要上馬車?”他掀開車簾,像個溫文君子柔聲詢問。
“多謝四爺,不用了!彼袃蓷l腿,雖然跑得不快,但勉強還跟得上。
姑且不說未婚男女不該共乘馬車,天曉得她一坐進馬車會落得什么下場。
以往,她少有機會上街,要是離府也必定是搭乘馬車,而她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跟在馬車后頭,如今她倒成了跟馬車的丫鬟,不覺得心酸,只恨這馬車怎么跑得那么快。
這兒可是京城街道,雖說街道寬敞,但這馬車會不會跑太快了。
況且烈日未下山,曬得她滿臉通紅,渾身是汗。
“何必客氣,咱們都已經是裸裎相見的交情了。”他笑得嘲謔。
染梅聞言,左看右看,就怕他聲量不小教旁人給聽見,慶幸的是這下午時分,路上行人不多。“四爺自重,那不過是意外罷了。”就算她已沒有什么清白可言,但只要他不說她不提,誰都不能拿這事置喙,就怕他嘴巴大,逢人張揚。
“意外嗎?”他低低笑著。
要說意外也成,畢竟是因為齊千里到來,他才刻意“意外”演出的。
她都不知道,為了她,他是多么犧牲自己。
“就是意外!”要不呢。
喘死她了,明知道她已經小跑步得很累了,還要跟她說話……正喘著,卻見馬車已經停下,而前頭是幢高約五層的樓,大門兩旁有兩座露臺,似是供人歇腳,而門上匾額題著龍飛鳳舞的“歡喜樓”三個大字。
那蒼勁飛揚的字體教她微愕地瞪著。
“瞧見什么教你這般驚訝?”難道是發現這里是什么地方?慕君澤下了馬車,疑惑她怎能光靠門面就猜出這兒是花樓。
這幢樓以往是家酒樓,后來前任老板轉營花樓,約莫八年前才被他買下,交給里頭的鴇母打理,自己成了地下老板,眾人皆以為他是這兒的大主顧。
“是墨染大師的字。”她指著匾額訝聲問:“難道墨染大師也常來這兒?”
在大鄒,自然也有人專為鋪子題字,但是字體寫得這般瀟灑不羈,那就代表這是有交情的,要不一般都是正規的楷書較多。
“你到底有多喜歡墨染?”他覺得自己像是里里外外都被她看穿了。
他作畫多,卻是鮮少題字,只偶爾在詩興來時,于畫作旁題詩,但那畢竟是少數,像送往大鄒的那幅“滿城飛花”,他也不過順手提了滿城飛花……他突地一頓,像是聯想到什么。
“是喜歡墨染的才華。”她小聲辯駁著。不要把她說得那么膚淺,好似她光憑畫作就會移情到畫者身上。
以為他會反唇相譏,豈料等了好一會,等不到半點反應,抬眼望去,就見他目光深沉地盯著自己,那陣光沒有半絲慵懶戲謔,反倒專注而銳利,如刀刃般地要將她剖開,教她心頭一顫。
她沒想過原來他一旦斂笑,不再笑鬧,竟是如此威嚴霸氣,教她的心隱隱悸動。
“走吧!痹捖,他不由分說地牽著她的手。
染梅不解地由著他牽著,滿肚子疑問,卻不容許自己問出口,畢竟她現在可是丫鬟,得謹守丫鬟的本分。
踏進歡喜樓內,大廳里到處擺設珠簾屏風,隔出一處處雅座,里頭不見半個客人,就連光線都微暗,只有兩三個小姑娘正在灑掃著。
“丫頭,艷兒呢?”慕君澤張口問著。
正在灑掃的小姑娘聞言,一個個面露嬌羞,其中一個怯怯地道:“四爺,艷兒姊姊正在二樓菊房和其他姊姊們說話!
“出了什么事了?”
“昨晚有人鬧事,要買雙兒姊姊初夜,艷兒姊姊沒答允,對方就大鬧了起來!毙」媚飳⒆蛲戆l生的事一五一十道出!半m說樓里護院把對方給逮住了,但還是稍稍傷到了艷兒姊姊!
“可知道對方是誰?”
“不曉得,是個眼生的客官,許是路經皇城的外地商旅!
“我知道了,你們忙吧!
“是,四爺。”
慕君澤拉著染梅轉上二樓的階梯。
染梅直覺剛剛對話吊詭,而且他儼然是這家鋪子的老板,而那些小姑娘看著他時,眸帶仰慕羞澀卻不閃不躲,和一般姑娘家不大相同,這里好像……
“四爺!”
門一開,染梅的思緒被姑娘家的嬌聲酥語打斷,抬眼望去,只見房里頭的姑娘一個個紗衣如蝶翼輕薄而鮮艷,底下肚兜若隱若現,發髻松松挽就,一對對桃花勾魂眼秋波直送,前仆后繼地朝慕君澤而來。
很好,這里真的是花樓。帶著她上花樓,四爺真是好興致。
正忖著,感覺慕君澤往后退上一步,里頭爆開一陣低吼。
“全都在做什么?!”那嗓音有點古怪,像是掐著喉嚨在說話,要說是姑娘家的聲音,嫌太粗了些,要說是男人的嗓音,又嫌太柔弱。
只見幾個花娘立刻停下腳步,乖乖地退到兩旁,那聲音的主人才徐緩起身。
染梅望去,驚愕地微啟小嘴。
要說燕青的美像是空谷幽蘭,那么眼前的姑娘必定是艷麗牡丹,美得那般張狂,艷得如此放肆,仿佛一對上眼,魂魄就要被勾走似的。
“四爺,她是誰?”艷兒瞇起大眼打量著染梅。
染梅與她對視,感覺到一股強勁的氣勢,像是被敵視一般。
是說……她好高啊。
“她是我的丫鬟,也是我剛收的閉門弟子!蹦骄凉珊唵谓淮袷菦]打算把染梅介紹于她,只朝她使了個眼色。
艷兒立刻意會,拍了拍手,一群花娘隨即魚貫離開。離去時,還不住地朝慕君澤拋媚眼,挑逗意味極濃。
然,慕君澤只是含笑點頭,待人走光,便拉著染梅進房。
“樓下的小丫頭跟我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你不打緊吧?”
艷兒立刻偎進他懷里,可憐兮兮地扁起嘴!疤郯。闱,我臉都腫了!
慕君澤眉頭微擰了下,嫌惡地要將他推開,然想了下,還是忍住嫌惡,看見那臉頰不過微腫!皩Ψ绞遣皇菙嗍謹嗄_了?”
這一幕看在染梅眼里,像是他對艷兒不舍極了,眉頭才會蹙起。她不禁咬牙切齒,瞧瞧這人,明明都有意中人了,居然還招惹她和燕青,真是個玩世不恭的惡劣之徒。
“那當然,敢打我的臉,不想活了!”艷兒撇了撇嘴,神情兇狠。
“可知道對方底細?”他佯裝自然的推開艷兒,再順手拉著染梅到一旁錦榻坐下。
染梅立刻站起,再怎么樣,她也清楚自己的身分,不該與他同起同坐。